去年我寫過一篇關於內地和香港電影譯名的文章,提出一個觀點,同樣是奇葩譯名,香港和內地各有不同。
內地版爛得平庸,有不思進取的風範。
動畫片譯名就是內地糟糕譯名的重災區,皮克斯動畫是總動員,夢工廠動畫就是瘋狂系列(這些作品大多數被引進到內地 ,屬於官方譯名)。
或許有人問,為啥皮克斯動畫就要總動員化,夢工廠動畫通常是瘋狂系列。
大衛·波德維爾在《香港電影的秘密》中提到一種現象可以解釋它,這是一種包裝蹭IP心理。
潮流當道之下,年輕導演會利用包裝,把不相關的影片變成一個系列。擅長製作恐怖片的寶耀公司,便以特別日期為一系列影片改名。如用盂蘭盆節命名的《七月十四》(1993)、元宵節命名的《正月十五之一生一世》(1994)及《二月三十》(1995)。
這種包裝蹭IP的心理,也導致港版有很多模式化的譯名。比如說他們習慣用天煞來翻譯外星生物題材的影片。比如《Independence Day》,內地直譯《獨立日》,港版是《天煞地球反擊戰》。《Independence Day: Resurgence》,內地版是《獨立日:捲土重來》,港版是《天煞地球反擊戰:復甦紀元》。《Arrival》引進內地,譯名直譯降臨,港版是《天煞異臨》。
香港對天煞的愛好,能讓很多白種人也能出現黑人問號吧。
大多數情況下,港版譯名有種語不驚人死不休的風格。內地叫《史密斯夫婦》,港版叫《史密夫決戰史密妻》。內地叫《摔跤吧!爸爸》,港版是《打死不離三父女》。對了,內地版《三傻大鬧寶萊塢》不怎麼樣,港版直接叫《作死不離3兄弟》。
同樣是《Lady Bird》,內地版是《伯德小姐》,香港叫《不得鳥小姐》。《不得鳥小姐》總給人一種感覺,女主角是愛情絕緣體,沒有男人愛嗎?
或許是港版譯名過分不走尋常路,網上一度有傳聞,《I Spit on Your Grave》有個《叼你老墓》的版本(其實港版叫《色罪難饒》)。內地版就比較老實,直譯《我唾棄你的墳墓》。當然,我一直吐槽港版內地譯名,會有人說我不客觀,作文不全面。為了避免這種情況發生,我還是寫一點內地和香港的神翻譯片名的內容吧。比如說,《Waterloo Bridge》,直譯就是《滑鐵盧大橋》。
當時的內地引進方希望有個更吸睛的片名,於是在報紙上發布譯名徵集活動。有個讀者給出了「魂斷藍橋」的譯名 ,得到了引進方的認可。
當然,影片直譯沒毛病,滑鐵盧本就是標誌性的地點。「魂斷藍橋」則達到了信達雅的高度,藍橋有男女定情之處的意思,魂斷呼應的是影片主題。
港版譯名也有神翻譯。《La vie d'Adèle 》內地版是直譯,就叫《阿黛爾的生活》,港版是意譯《接近無限溫暖的藍》。
恕我直言,我喜歡港版。港版譯名更加貼近影片的調性。它將藍色點綴在片名中,有一股醉人的詩意。在片中,阿黛爾愛上的艾瑪就有一頭藍色頭髮。《接近無限溫暖的藍》的點睛之筆就在於藍色在西方文化中是同性戀的象徵。它改編自《藍色是一種暖色調》。其實在華語電影中,藍色也在暗示同性戀,比如《藍宇》和《藍色大門》。
無論是《魂斷藍橋》還是《接近無限溫暖的藍》,它們都離不開翻譯者化腐朽為神奇的翻譯能力。值得一提的是,有很多電影原版片名本就平平無奇,想要點石成金難度極高。比如是枝裕和拍《無人知曉》,原名遵循英文版名字。
在開拍前,是枝裕和面見英國導演肯·洛奇,他告訴對方,很喜歡《小孩與鷹》,認為那是非常棒的兒童片。肯·洛奇也很高興。兩人聊天,是枝裕和提到即將要拍攝的電影,肯·洛奇說,它就叫「Nobody konws」。是枝裕和就用了這個名字。日語版是「誰も知らない」,直譯為「誰也不知道」。
《誰も知らない》沒有體現出這部電影的基本調性,觀眾不看劇情介紹,很難知道這是悲劇還是喜劇。我個人不認為這是好的片名。內地版用成語直譯,香港給的譯名有點灑狗血,叫《誰知赤子心》,有勵志片的味道了。話說回來,同樣受中華文明滋養,內地和香港譯名有不同的打法,源於兩地電影的文化環境不一樣。內地電影的審核機制相對敏感,相對傾向於中規中矩的直譯。而香港的電影環境相對開放,商業化程度更高,注重製造噱頭和創意,吸引觀眾的注意力。港版譯名散發出一種語不驚人死不休的氣質,因為它要吸引觀眾。
內地叫《何以為家》,香港叫《星仔打官司》。
內地叫《副總統》,香港叫《為副不仁》。
內地叫《肖申克的救贖》,這個你們應該知道,香港叫《月黑高飛》。
我有個同事,特別喜歡看港版譯名。在他得知《黑客帝國》也叫《二十二世紀殺人網絡》,《朱諾》也叫《鴻孕當頭》,《鄰家大賤諜》也叫《倆公婆決戰特務王》後,他終於發現港版譯名的規律,要靈活運用熟語翻譯。有一天在我刷《朗讀者》的時候,他湊過來,神秘兮兮地問我,「你說所有姐弟戀電影,都能叫老陰捉小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