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銳
我國的魏晉南北朝時期,是各種勢力大混戰和周邊民族大融合時期。魏蜀吳鼎立、西晉八王之亂、五胡亂華、東晉朋黨相爭,幾乎接踵而來;劉裕篡權建立南朝宋國,拓跋珪兼併十六國建立北魏,又開始了南北朝的對峙。就在此時,生活於陝甘川交界處的氐人也利用南北對峙結合部的地利之便,先後建立了前仇池國、後仇池國、武都國、武興國、陰平國,成為氐族最輝煌的一段歷史。只是隨著武興國的滅亡,氐人為漢人所同化,這段歷史很少被人提及。
周吉靈的母親是氐族血統,周家祖輩居住的陝西省略陽縣又是當年武興國建國之所,用他自己的話來說「早已融為氐羌民族的一分子」了,於是弄清楚「氐族從哪裡來又到哪裡去了」就成為他揮之不去的一個心結。
機會總是讓有準備的人抓住的。2008年10月文化部設立羌族文化生態保護實驗區,陝西省寧強縣、略陽縣被劃入,引起地方政府對於氐羌文化保護的重視。2010年8月,在略陽縣橫現河鎮毛壩村趙家院的建築工地上,挖出了武興王楊文弘碑、姜太妃墓誌頌碑和合葬陵墓,這成為了武興國存在的鐵證。作者周吉靈此時調入略陽縣檔案局,研究武興國的歷史與業務工作暗合相通,使他有時間搜集古代典籍,查閱與武興國相關的地方文史。陝西省作家協會組織的「秦人秦風秦文化採風團」,又給他提供了勘踏古祁山道的便利。社會各界方方面面形成的「平行四邊形合力」,幫助周吉靈終於寫出《武興國志》,並由三秦出版社2019年正式出版。
相較於張維先生1949年出版的《仇池國志》,周吉靈撰寫的《武興國志》有下述幾個看點。
首先,宏觀把握南北朝歷史,筆力集中於武興國。《仇池國志》注意到氐人建國「滅而復興,繼而不絕」的特點,從族系入手,將前仇池國、後仇池國、武都國、武興國、陰平國這五國皆納入仇池國名下,按時空分布予以記述。《武興國志》則以武興國為著力點,通過回溯氐人建國歷史來記述武興國與氐人其他四國的聯繫,與南朝和北朝的聯繫。這由全書的章節內容及排列就可以清晰地看出來:「第一章武興國概述,第二章武興國歷史遺存,第三章武興國族譜與國王世系,第四章武興國重大戰事,第五章武興國人物誌,第六章氐族人物誌,第七章南朝人物誌,第八章北朝人物誌,第九章武興國名考,第十章武興國地名志,第十一章氐族與武興國,第十二章武興國大事記」。同時,作者可以對武興國建國時間、王譜、人物、重大戰事進行細緻的記述,這樣一來得出的「武興國經歷四代七主,共81年」的結論,就比《仇池國》中關於武興國的記述更翔實具體。
第二,結合考古發現,證據不容質疑,立論更充分。《仇池國志》的作者張維先生生活在民國時期,受當時考古發現的局限,無法目睹地下埋藏的仇池國遺存,只能竭力搜求古文獻,細心考據,力求言之有據。《武興國志》的作者周吉靈則主要生活在1949年建國後這段歷史中,隨著經濟社會的發展,考古工作逐步深入,氐人建立武興國的地下遺存也被發現,可以實現「地下之新材料」與古文獻記載相互印證。周吉靈在《武興國志》中,專門列出「武興國歷史遺存」專章,有圖有真相地來詳細記述氐人的歷史遺存:楊文弘與姜太妃合葬墓、武興王楊文弘碑、姜太妃碑、氐王楊難當墓祠、氐王楊盛墓祠。「二重證據法」的應用,無疑增加了該書的學術含量。
第三,遏制不住的人文情懷和對家鄉的摯愛。《仇池國志》的作者張維先生在書寫中堅守著「志以紀實」的行文風格,而作家出身的周吉靈雖徜徉於古文獻搜集考辨,行走於天水武都鄉間,沉思於武興國興衰更替,醉心於《武興國志》的謀篇布局,但內在的人文情懷和對家鄉略陽的摯愛則揮之不去。於是,在總結氐族與武興國的關係時,他要寫下「武興國的精神」一節的內容,試圖對於生活在古代略陽氐人的文化精神進行概括。在附錄中,他要附上《略陽賦》,「贊我略陽,舉世無雙」,表達自己對家鄉的摯愛。對於這一點,作為熟悉周吉靈的朋友我能理解,但作為一部地方史志的書寫,竊以為還是恪守「志以紀實」為上。
(此為李銳教授為《武興國志》所寫的序,原載於《西北信息報》)
【作者簡介】
李銳,教授,漢中市評論家協會主席,退休前供職於陝西理工大學,編著出版多部學術著作,主持完成多項國家、省級社會科學課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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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興國志》
反映南北朝時期氐族在漢中西部的陝甘川交界地帶建國80餘年的一段輝煌歷史,也是國家藏羌彝文化試驗保護傳承項目和漢中市重大文化精品項目之一。由中國作協會員周吉靈歷時20年,對武興故地近百個縣走訪,搜集研究歷史而創作。
一些專家學者認為,該書填補了《十六國春秋》的疏漏和南北朝氐族歷史的空白,對於國家級羌族文化生態保護實驗區、國家藏羌彝文化保護實驗和深入挖掘陝西地方歷史文化、宣傳魅力略陽具有較大社會影響與獨特的史學價值。
審核:張漢紅
責編/編輯:師國華
統籌:喬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