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國內的懸疑推理小說,讀者率先想到的當然是蔡駿、周浩暉等諸多大神級作者,對於新銳作者知之甚少。記者與冠澤的相識源於五年前的上海書展,當時攜新書《海上秘事》參展的冠澤還是初入行的新人,待人客氣,滿目朝氣。起初我並不打算採訪這位尚無名氣的新生代作者,但因同行朋友是冠澤書粉,所以三人坐下聊了一會兒,冠澤也向我介紹了他當時正在構思的新書《迷亂城事——流言殺人事件》,當時我麼誰都沒想到,此後的一年間,《流言殺人事件》會在新浪讀書爆紅,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內便一舉拿下四千五百萬的話題量,成為讀書頻道最熱門話題。而憑藉這本書,也奠定了冠澤在新生代懸疑小說作者中的地位,在新浪微博,至今還有在為《流言殺人事件》做書評的書粉,《流言》以其獨到的視角和構思成為許多年輕讀者心頭大愛,而向來筆鋒犀利的冠澤,也在書中為讀者構建了一個青春失樂園。
如今,冠澤懸疑推理新作《隱秘的犯人》在喜馬拉雅和奇蹟小說APP上線,短短一周的時間已突破三十萬點擊,蟬聯站內熱度人氣榜榜首多日。這位畢業於河北大學中文系的山東男人,正在以他獨特的視角來解構這個世界,解構每一個人。
目前作品已經連載至十五萬字,第一個卷《站在你背後》已連載完畢,第二卷《詭念》正在火熱連載,不得不說,他這一次的確做到了他之前就想做的——將懸疑謀局寫到極致。
讓一個復仇者能夠在合理範圍內兵不血刃地殺人,讓扭曲的正義在慌亂之後歸位。《隱秘的犯人》營造的是一個讓每個人都得到解脫的世界。
我就站在你身後,但你永遠看不到我。當我站到了所有人身背後,你會不會覺得毛骨悚然。
子夜,屍體不翼而飛,開棺,死人手短一截……
一個行跡詭異的男人……
悼念日。
一半真冷,一半心冷。看著這間四四方方像被利刃砍出了稜角的告別廳,白楊覺得渾身上下都冷透了,連心跳都是斷斷續續的。
老白,也冷嗎?
白楊打量著告別廳正中雕了捲雲紋的棺木,卻沒有勇氣去看棺木裡躺著的父親。
父親體寒,往年秋天,他總是早早的穿上毛衣,可今年,秋風來得格外晚些,父親把毛衣從衣櫃裡翻找出來,卻遲遲沒等到上身的機會。
那天白楊特意請假回家,本是打算趁父親生日去給他買件新毛衣的,可到了單元樓下,卻看到了父親浸在積水中的屍體,還有那件洗的有些褪色的毛衣。
老白,以後就不需要穿毛衣了罷。
忍不住往棺內看了一眼,白楊淚如雨下,一陣顫慄。
「沒事兒吧。」一旁的周廣年上前扶住白楊,「不舒服就去休息室待會兒,等客人來了,我叫你。」
「沒關係,我沒事。」白楊微微點頭,眉眼低垂。
「怪我,不該逼你辦這個追悼會……」周廣年額頭一緊,低聲嘆了口氣,「可活一輩子,來的時候熱熱鬧鬧的,臨了要走,就算安靜,總也要有個儀式吧。默默無聞地幹了一輩子獄警,一輩子都是為旁人指點迷津,到了了,不說是風風光光,可該有的都得有。老白本就走得急,要再連個儀式都省了,那——」周廣年說著,禁不住倒抽一口涼氣,話鋒驟轉,「你也畢業了,不管以後還回不回前海,多認識些人總還是有好處的。人這輩子事事無常,總也算不準自己以後的路程,颳風下雨,閃電雷鳴,指不定就要從誰手中借傘,可要借傘前,總得先混個臉熟,人家才肯借你呀。」
「老白在的時候,這些事都有他給你操心張羅,現在他走了,凡事都得你自己撐起來了,無論你願不願意。」周廣年說完,抬手拍了拍白楊的肩膀。給白汝城辦追悼會是他極力主張的,他原本也是想著為白楊日後的工作鋪路,但現在看來,自己似乎忽略了白楊的感受,把他逼迫得太緊了。
白家老家遠在駱城,親戚本就不多,也大都斷了聯繫,父子倆從省城來前海市才兩年,在這邊相熟的朋友屈指可數,辦這麼一場來客稀鬆的追悼會也著實有些難堪。何況,老白死得蹊蹺,要這麼眼睜睜的看著當了二十幾年警察的父親不明不白的下葬,憑誰也鬱憤難平。
想到這,周廣年不禁愧悔。
見周廣年面露愧意,白楊忙寬慰他。「周叔,我明白,我都明白,您放心吧,我知道怎麼做。」
周廣年看了一眼白楊,壓低聲音,「我知道你介意,老白的死確實有疑點,憑他的身手,任誰也不會相信他能失足墜樓。可刑偵那邊已經斷定了老白的死是個意外,而且還覆核兩次,也出具了詳細的屍檢報告,就算你心有不甘,也只能相信證據。而且,也必須相信證據。這事兒,就先讓它這麼過去吧。」
先讓它這麼過去?白楊一怔,沒再應聲。類似規勸的話,周廣年之前說過多次,可這一次,白楊覺得最後這一句別有深意。「先讓它這麼過去」,言外之意,等到日後,還有下文麼?
白楊看了一眼周廣年,愈發覺得他那對滿是褶皺的眼窩凹陷得厲害,眸底似無限深淵,讓人望而卻步。他突然想起老白生前經常說起的一句話,獄警是離真相最近的人,也是離犯罪最近的人。只是,白楊還不知道,周廣年眼底的深淵究竟離哪邊更近,離哪邊更遠。
「有客到——」門口工作人員拖沓的長音和著悶雷一道劃破了告別廳的死寂。白楊抬頭往門口看了一眼,半截身子驟然僵住。
要等的人,總算出現了。
「那是誰?」白楊問周廣年。
「哦,市公安局刑偵處副處長魏海升,這次案子的後續覆核工作就是他負責的。怎麼,你認識他?」
「不認識。」白楊搖了搖頭。在此之前,他確實不認識魏海升,但魏海升這張臉卻深深烙進了白楊的腦子裡。白楊清楚的記得,在父親墜樓現場,這張臉就躲在圍觀的人群中。當天不過頭髮絲細的雨水,魏海升是人群中唯一一個打傘的,而且還是一把女式遮陽傘。出於一名情報人員的職業習慣,白楊曾特意觀察過他,兩人的目光甚至有過短暫的交匯,白楊記得,魏海升當時戴著一副金邊眼鏡,穿了一身和氣質極為不搭的藍色工裝服,在與白楊目光交匯後匆匆離開了現場。
「節哀。」
就在白楊兩眼緊盯著魏海升不放的時候,一個英挺的身影突兀的擋在了白楊身前,把白楊的視野遮住了大半。白楊回過神來,這才認出,來人是住在同一單元那位常年不著家的鄰居。算起來,住在船廠大院這兩年,白楊總共也就見了他三次,今天算第四次。印象中,他總在深夜出現,鬍子拉碴,一臉倦色,肩膀上總搭著一件黑色皮夾克。不過今天與以往不同,他應該是特意裝扮過的,颳了鬍子,換了一身剪裁精良的西裝,眉眼間透露出淡淡的冷傲,看著精神十足。
「好久不見,長高了,也結實了。」見白楊無話,來人顧自說著。
「謝謝你能來。」白楊應聲,木訥地衝對方點點頭。他原本就不善交際,加之不知道來人的姓名,更不知如何寒暄,只盼著對方能儘快從自己眼前挪開。按說,兩家本沒什麼交情,連話也沒說過整句,對方貌似不應該出現在今天這個場合的。
可對方並沒有要離開的意思,還主動拉起了白楊的手,用力握緊。
「節哀,不要多想,也別為難自己,多多保重,注意安全。」來人俯身囑咐白楊。
注意安全,這是什麼意思?是提醒麼,還是警告?
白楊不解,抬起頭來看向對方,下意識抽手卻發覺對方攥住了自己的手腕。大學參軍入伍,白楊好歹也拿過連隊大比武的冠軍,如今被人輕易擒住手腕動彈不得,自然心中不平。
「你——」白楊紅了眼。
「沒幫上忙,實在抱歉。」不等白楊發作,對方及時鬆手,當即轉身離開,向還在門口處打電話的魏海升迎了過去。
他和魏海升是一路的?白楊心下一緊。烏雲壓頂的告別廳,又陰冷了兩分。
「風平是個厚道人,老白案件的第二次覆核就是他向魏海升提出的,按說這不是他千島大隊的案子,輪不上他插手,可最後還是他找人來做了第二次屍檢,出具了最終的屍檢報告。」周廣年低聲說著,一陣冷氣嗆入口鼻,不禁輕咳了兩聲。
「風平?」
白楊蹙眉,總覺得這名字是在什麼地方聽過,好像是父親活著的時候在家裡提過,又好像是聽別的什麼人說過,又或者既從父親那裡聽到過,又在什麼旁的地方聽說過。總之,這個名字並不陌生。
「也正因為風平插手,我才勸你接受這個結果。風平為人剛正,不是個敷衍了事的人,他辦過的案子,從來不出任何錯漏,整個前海市刑偵系統中能真正做到破案率百分之百、錯漏為零的,除他之外再沒有第二人。」
「從無錯漏?」白楊多少有些不屑。他不否認風平滲透進骨子裡的那股正氣,可要將這人的形象和破案率百分之百的神探聯繫到一起,白楊總覺得有些違和。何況,白楊深信父親之死另有內情,這神探竟以意外死亡結案,也就配不上這「神探」二字了。
「節哀。」
沉重的抽噎聲打斷了白楊的思緒,白楊定了定神,這才發覺魏海升已經到了自己近前,風平也不知什麼時候跟在了魏海升身側,面無表情地攙著魏海升的胳膊。白楊下意識地往二人身下掃了一眼,這才發現魏海升的右腳受了傷,腳踝處還纏著被泥水濺汙的繃帶。
「謝謝。」白楊衝魏海升點頭致意。
「都是駱城老鄉,咱們不用這麼客氣,我和你父親也是老同事、老交情了,有什麼需要儘管開口。要是早知道你有意從警,我一定會幫忙的,就是一句話的小事,在不違反原則的情況下,我會儘量幫你的。」魏海升說著,抬手拍了拍白楊的肩膀,力道十足。
白楊被魏海升拍得一愣,正要回答的時候,卻被一個冷冰冰的聲音搶斷了。
「對不起,打擾了,家屬能跟我過來一下嗎?」
冰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白楊稍稍側身,正對上一張面無血色的國字臉。
國字臉是殯儀館的工作人員,他告訴白楊,焚化設備出了故障正在搶修,原定於上午十點的火葬無法進行,國字臉建議白楊換去其他殯儀館,或者將屍體暫放停屍房,等設備修復後火葬。
白楊沒有猶豫,當即選擇了後者,因為他知道,前海市的火葬場唯此一家。
無法按照預約的時間火化,追悼會的流程也就簡單了許多,大概九點多的時候,白汝城單位的領導來做了個簡短致辭,追悼會便草草結束了。
賓客散去,工作人員把白汝城的屍體推進了停屍間,出來的時候給了白楊一個塑料號牌。
「等焚化設備修復了,就按照號牌上的號碼去開柜子領屍體。」國字臉囑咐白楊。
白楊點點頭,總覺得這套流程跟澡堂子相差無幾,只是手裡的號牌是白色的,不如澡堂子裡的紅號牌亮眼。
「勞駕,這要等多久?」周廣年問國字臉。
「那誰知道去,大下雨天的,室外設備檢修不方便,少不了得個三五鐘頭,反正早晚能修好,你們就去休息室等著吧,修好了自有人喊你們。」國字臉瞥了一眼周廣年,抬手指了指停屍房旁的一扇小門。
「對了,我可告訴你們,你們要有事想先走可千萬找我說一聲,不然一會兒燒錯了屍體,殯儀館可不負責。停屍房的空位眼看就滿了,一會兒指不定得多亂。」不等周廣年應聲,國字臉又低喝一聲。
「放心,我們不走。「周廣年斜了一眼國字臉,「屍體還能燒錯,你們也夠敬業的了。」
「你還就別挖苦人,誰都有個頭腦昏沉的時候。我們這常年跟死人打交道的,能堅持下來就已經是夠敬業的了。」國字臉回瞪周廣年,恨恨道,「你們是沒碰上那個黑心的,屍體丟了都不帶幫你找的。」
「屍體丟了?屍體怎麼會丟呢?」白楊在一旁聽了這半天,不禁好奇。
「這有啥稀奇的,被偷了唄。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小偷多了也分門別類,偷錢的、偷車的、偷人的,偷屍的,門戶可不是一般講究。要再往前倒幾十年,這偷屍還算是個搶手買賣呢。」國字臉說得雲淡風輕,就像是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那你們這停屍房,不會也丟過屍體吧?」白楊又問。
「放心,那都多少年的事兒了,這些年已經好多了。」國字臉輕笑。
不是沒丟過,而是好多了,也就是說不僅丟過,而且還丟了不止一次?白楊皺眉,心中隱隱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