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年間,白州人許偉學醫多年,醫術精湛,素有神醫稱譽。而許偉行醫多年,家業頗豐,老後想著落葉歸根,遂回到老家秀水村定居,安享晚年。
這晚夜深,許偉尚未入睡,正握著卷醫書挑燈夜讀,突聽得門帘一聲響動,抬頭一看,發現面前多了個素未謀面的老叟。老叟白須白髮,骨瘦如柴,衣衫破爛,一看就是窮苦之人,正一臉愁苦地看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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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偉定了定神,問道:「老丈是誰?深夜為何到訪?」
老叟道:「先生莫怪,老朽姓張名益中,家在隔壁的冷邦村,半夜到訪實在是因為走投無路,上門求助來的。老朽家中貧窮,已經多日揭不開鍋了,想請先生大發慈悲,先借我一袋米救救急吧。」
說完老叟將一個米袋放在許偉面前,跪倒在地,連連叩頭。許偉卻不為所動,冷笑兩聲道:「醫即是道,我儘管不曾學過道,但學醫多年,卻也能看透世間虛妄。你老丈能糊弄得了別人,卻糊弄不了我,你身上陽氣全無,陰氣極盛,壓根就不是陽間之人,而是陰間之鬼!陰鬼吃穿全靠活人供奉,又怎能做那放米下鍋,生火煮飯之事?」
老鬼一聲嘆息,流淚道:「我所說的家不是陰間之家,而是陽間曾經的家呀。老朽活著之時老來得子,寵溺得不得了,正是因為寵溺過度,以致此子好吃懶做,幾如廢人。老朽活著之時尚有依靠,老朽亡故後他就陷入困頓,衣食無著,現在更是到了山窮水盡,無米下鍋的地步。儘管身在陰間,但我又怎忍心看著此子餓死街頭?所以厚著臉皮登門,求你借米一袋,助他脫困也……」
說罷,老鬼跪倒在地,對著許偉連連叩頭。看著老鬼的樣子,許偉不由得一聲嘆息,正所謂可憐天下父母心呀,那怕張益中命歸地府,依然牽掛著陽間無米下鍋的兒子。他不忍心拒絕,當即接過米袋,到廚房給張益中裝了滿滿一袋大米。張益中千恩萬謝的,背起大米,蹣跚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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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許偉記掛著張益中的兒子,當即動身,去了冷邦村。剛到村口,一個年輕人背著滿滿一袋大米迎面而來,許偉不經意掃了一眼,頓時愣住了,這米袋看著無比眼熟,赫然就是昨晚張益中帶來的那隻!
難道這個年輕人就是張益中的兒子?他這麼早背著父親借來的糧食去幹什麼?
許偉上前攔住年輕人的去路,問他認不認識張益中,這麼早出門去幹什麼。年輕人翻了翻白眼,道:「那死鬼是我爹,你找他幹什麼?老子沒酒喝也無米下鍋,一早起床發現家門口有袋大米,幾天沒喝酒正饞得慌呢,所以管他有沒有米下鍋,老子今朝有酒今朝醉,換酒喝要緊。」
說完,年輕人丟下許偉,逕自背著大米,到集市上換酒去了。看著張益中兒子遠去的背影,許偉不由得一聲嘆息,有人儘管還活著,但心已經死了,無異於行屍走肉,張益中再如何護犢情深,又怎能護得了他一輩子?
三天後張益中再次來到許偉家中,求他借糧,許偉二話不說,拒絕了張益中的請求。
張益中苦苦哀求,許偉嘆了口氣,道:「老丈你如此執著不是愛子,而是害子矣。家中斷糧他不思自力更生,有糧後立馬拿去換酒,醉生夢死,你竟然還如此寵溺著他,助長他惡習,成何體統?」
張益中充耳不聞,只顧哀求許偉繼續借糧。許偉道:「你要我借糧也可以,老話說有借有還,再借不難,你先把前面借我的米給我還了,我再重新借過給你。」
張益中瞠口結舌,無言以對,呆立半晌,他拿著米袋,逕自跑到米缸前裝起米來。許偉上前阻攔,正僵持不下之時,突然又跑來一個女鬼,大聲對張益中喊道:「老張頭,大事不好,你兒子喝醉了酒,掉落水中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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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益中一聲悲號,眼中淌下黑色的淚水,扔下米袋,瘋了般往外就跑。
三日後,張益中帶著那個年輕人來到許偉家中,朝許偉深深鞠了一躬,再帶著年輕人飄然而去。幾日前年輕人還是人,現在已經變成鬼魂,同他的父親相聚於陰間,世事滄桑,人生無常,怎不讓人磋嘆?慣子如殺子,許偉只希望他們投胎轉世後,能明白這個道理,千萬不要再犯這個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