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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在核電行業,分公司算不上翹楚,但絕對是S省的龍頭老大,自成立伊始,至今已有40年的悠久歷史。
既有文化底蘊,又能賺錢,分公司一直是眾多畢業學子理想的伊甸園。
陳斌是分公司的老人,年齡卻不算老,大概四十多歲的樣子,偏瘦,體型中等,帶著一副金絲眼鏡,對待工作極其認真,據說是整個部門加班時間最長的那個,頭頂微禿,很可能就是腦力勞動過度的後遺症。
第一次來分公司,面試我的就是陳斌。
他淡淡瞥了我一眼,開始翻看簡歷,「本科師範類,研究生期間專業是生物科學,搞了三年的實驗,研究重金屬對小麥的影響,曾在中國核心期刊與SCI上發表過文章。」
他突然將簡歷甩在我面前,「莊曉蝶,你很優秀,但生物實驗室或者老師才是你的歸處,而不是我們這裡。」
誰能想到,陳斌是個較真的人,面試中當場就給了我難堪,我當時就想起身對他說:「陳主任,抱歉,打擾您了。」接著轉身離去。
但事實是,吳玉坤百般叮囑我沉住氣,我也急需一份相對自由的工作。
沉默了五秒後,我壓制住心底被人看輕的那份恥辱對他說:「陳主任,英雄不問出處,請看完我後面的工作簡歷。」
「畢業後,我就從事與專業無關的設計工作,至今已有五年時間,學歷雖夠不上,但經驗絕對有。」
事實上,我這話說得有點過,五年工作經驗雖不假,但之前從事的也只是設計工作,與本次的新產品測試毫無瓜葛,且五年中,我懷孕大半年,休產假半年,實際工作時間已被明顯壓縮。
陳斌明顯也想到了這一層,微微扯開嘴角,露出一個難以描述的笑容,姑且稱之為笑,「莊曉蝶,你口氣不小,」接著話鋒陡轉,「明天開始來上班,我拭目以待。」
走出辦公室時,我一直懸著的心才終於放下,其實我是在賭,做領導的多少都有些自負,在他們面前大放厥詞,要麼收拾東西滾蛋,要麼就此槓上,等著領導抓你的小辮子。
陳斌是後者,從我上班的第一天起,我們之間的較量就悄悄拉開了序幕。
2
每周五下午三點是三維設計部固定的例會時間,陳斌主持。第一次參加例會,我提前五分鐘來到座位,準備了筆記本與筆,就等著隨時記錄領導的要求。
陳斌看我態度端正,剛開始臉色還算好,等提到與我們公司合作的一些技術性問題,他突然就來個180度大轉變,眉頭緊皺,話鋒不自覺犀利起來。
「莊曉蝶,你們產品的噱頭就是瀏覽器急速加載,可如今,我們的模型導入平臺,光啟動服務就需要佔用十幾G的內存,模型加載出來,還需要佔用同等內存,粗略一算,電腦配置至少需要8G的顯卡32G的內存。」
「陳主任,」我迎著他的怒火而上,「所需電腦配置高,首先是模型較大的問題,同等大小的模型,就算和AVEVA這樣的大公司相比,我們平臺的加載速度也是毫不遜色的。
更嚴謹一點說,一臺機組呈現PDMS軟體需要十幾分鐘的時間,甚至有卡死的風險,而我們的瀏覽器只需五分鐘。」
有那麼一瞬,陳斌盯著我的臉,表情嚴肅至極,胸膛微微起伏,似是在極力壓制怒火。
李峰的座位與我相鄰,暗暗朝我眨了眨眼,示意我不要再繼續說下去,會議上的其餘幾人也都紛紛低下頭,極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氣氛一度緊張到極點。
入職前,吳玉坤曾悄悄向我透漏,說陳斌是個耿直的犟脾氣,凡事要忍耐,解釋歸解釋,不能傷了和氣。
人家是甲方領導,而我,說到底連他手底下的員工都不算,領導說什麼,我似乎只有閉著眼說是的份。
從自身利益考慮,少說多做,明哲保身是最明智的做法。可若要想在這裡佔上一席之地,從公司的長遠發展來考慮,緘默卻是最愚蠢的選擇。
我並不貪心,只想謀一份愉快穩定的工作,升職不大可能,只求陳斌能夠看到我工作的努力,不把我當成一個唯唯諾諾只懂得測試的機器,從而給我給公司一個長期合作的機會。
我明白拭目以待四個字的含義,倘若我真的只做好本職工作,其餘什麼也不去想,不去管,那麼等待我的只有離職兩個字。
預料之中,陳斌克制了幾秒,重新理下思路,再度轉首問我,只是這次態度明顯好了很多。
「既然你們產品講究急速,是不是意味著你們只注重模型加載的速度,而不去考慮質量?」
我微笑著回應,「陳主任,一個產品的優劣,脫離質量去講速度,就像只談戀愛不結婚一樣,是在耍流氓。」
陳斌難得地扯了下嘴角,打開自己隨身攜帶的筆記本,連接投影儀,雙擊瀏覽器,加載模型,五秒後,一個核電全廠模型已完全呈現在大家眼前。
他握著滑鼠,隨意轉動兩下,我的心立即跟著猛跳了幾拍。
3
每旋轉一下,模型就會閃爍一下,那感覺就像你正在看一部電視劇,女主角華麗登場,搖曳美麗的身姿震撼全場,她緩緩摘下面紗,看清面容的那一剎那,臉部突然就成了打過馬賽克的像素塊。
不同的是,模型短暫消失後會立即重現,隨著滑鼠轉動再次消失,再次重現,零點幾秒內循環N多次,形成視覺上的閃爍。
這是我不曾遇到過的一種情況,例會之前我還在看模型,一切正常,怎麼到了陳斌這,就完全變了樣?
面對他質疑的目光,我慌了神,難道我們產品真的有什麼bug?可之前,我還在吹噓,前後不過兩分鐘,我就自食其果,砸了自己場子。
陳斌氣度從容地關了電腦,例行詢問其他人的工作問題,而我,被晾在一邊,一時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尷尬極了。
例會一結束,我就匆匆回到座位,打開電腦,加載模型,可無論怎麼試,模型都是正常展示,完全沒有閃爍的跡象。
這就奇了怪了,一樣大小的模型,在不同的電腦上怎麼就會出現不一樣的狀況呢?
模型一樣,電腦不一樣,我突然間靈機一動,會不會是陳斌電腦配置過低,承載不了這麼大的模型呢?
完全有可能。
我給陳斌發私信,「陳主任,方便看一下您的電腦配置嗎?」
陳斌很快給我截了圖,與我的電腦相比,只高不低。
伴隨著我的慌亂,陳斌又給我發了一條私信,「小莊,這個問題很嚴重,今天務必要解決。」
務必要解決,我苦笑連連,望著離下班只有一小時不到的時間,今天若要準點下班,有點難。
我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打開公司產品的使用手冊,一條一條地捋,大部分問題都記錄在冊,我不相信找不到原因。
半個小時後,我排除了大部分原因,只餘瀏覽器與電腦環境這兩個最可能因素,說起電腦環境,比較複雜,我本身也不是太懂。
可瀏覽器就不一樣了,平臺只支持IE、Fire Fox、谷歌等幾種,若是換別的瀏覽器或其本身版本過低,都可能導致模型閃爍。
在諮詢了陳斌的瀏覽器及版本後,事情出現了轉機,他的版本依然是老式的32位系統,版本過低。
經過升級調整與測試,陳斌再次查看模型,一切均已恢復正常。
問題解決的那一刻,我如釋重負,悄悄替自己抹了把汗,再看時間,正好六點整,陳斌與我一同下了樓。
「小莊,這次能夠解決問題,不代表下次,以後還要多多提升自身能力。」
走出電梯的一瞬,陳斌突然主動開口,表情仍似以往嚴肅,態度卻柔和了不少。言外之意,我可以待在分公司了,至少他這一關,我算是暫時通過了。
4
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陳斌總是能給我找到各種各樣的問題,小到項目頁面調整,大到資料庫重建,無論前臺還是後臺,無所不涉及。
說實話,剛來前半年時間,我算是這一塊的文盲,經過陳斌半年來的「調教」,我不但摸熟了各個模塊功能,還能針對各類問題提出不同的解決方案,不知不覺中,我已能完全勝任這份工作。
就在我為自己的進步而沾沾自喜之時,陳斌突然給我來了個意想不到的下馬威。
那天是周五,雖然第二天一部分人還要加班,但周五下午分公司有提前一個小時下班的習慣。
5點半時,空蕩蕩的辦公室已剩我與陳斌兩人,將手頭工作收了尾,我也起身準備下班,就在這時,陳斌沉悶的聲音突然在我身後響起。
「小莊,來一下。」
我以為平臺又出了什麼問題,疾步走到他座位旁,「陳主任,出什麼故障了?」
陳斌往後仰躺在椅背上,一雙眼睛藏在厚厚的鏡片之下,辨不出情緒,只是自下而上斜睨著我,「小莊,分公司是大企業,老總不但注重員工個人能力,還極其關心作風問題。」
說到這裡,他停下來,只是看著我,像是等待我自我反省。
來到這裡將近一年的時間,我每天從家到公司,再從公司到家,就是這麼簡單的兩條線,作風問題?我一時有點摸不著頭腦。
「陳主任,您什麼意思,我......不太明白。」
陳斌坐直了身體,指了指旁邊的一張凳子,示意我坐在他旁邊。
陳斌按了下眉角,似乎為我的不解風情而傷神,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小莊,你來這裡將近一年時間,工作上與張旭是不是走得很近?」
張旭是督促我工作的小領導,說白了就是陳斌示意他來專門找茬的,初來乍到,還沒完全熟悉環境,他就在旁邊挑三揀四,用他在國外留學的那一套理論來衡量我們的平臺,質疑我的工作能力。
我與他稍稍辯解,他總是不分青紅皂白將我堵死,然後利用身高優勢輕蔑地看著我,「莊曉蝶,我也曾被調去業主那邊做臨時員工,第一年,我啥也不懂,人家都不願意跟我說話,後來我通過自己的努力獲得認可,領導見了面都會跟我打招呼。」
「一個人想要得到尊重,首先要靠實力說話。而有些人呢,」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中看不中用。」
後面這句話就有些扎心了,我記得當時強忍著衝動,低頭沉默不語,右手死死扣著左手手心,他說完拍拍屁股走人,我的手已經被扣出了血。
也就是從那天開始,我發誓一定要勝任這份工作,並能做到最好。
別人的質疑打壓不了我的積極性,相反,它將成為我前進的動力,並最終淪為我成功之路上的墊腳石。
半年後,再與張旭討論工作,他已跟不上我的思路,有時我解釋半天,他才能反應過來。隨之而來的是他對我的態度大大改觀,不僅和氣了不少,親切地稱呼我為小蝶,有時平臺出點小差錯,他還會在陳斌面前替我美言兩句。
我們之間的關係融洽了不少,雖然我心底對他仍有芥蒂,卻也不曾表露半分,至於和他有什麼曖昧,我還真是沒有。
「陳主任,您知道我到點就下班,在辦公室裡,除了工作上的事,我跟張經理真的沒有任何私人交流。」
我言之灼灼,一臉坦蕩,陳斌看著我,突然指了指我的裙子。
5
現在正是八月份,一年中最熱的季節,我這人怕熱,加上皮膚白,不容易曬黑,我的夏季裝備都是以短裙為主。
所謂短裙其實長度都在膝蓋處,不是那種單調的藍色職業裝,而是我自己選的顏色各異的雪紡裙子,色彩清新,款式新穎而又調皮,很適合我這個不服老的已婚婦女。
我今天特地換了個風格,裙子是藍色釘珠牛仔裙,上面配了一件寬鬆短款白T恤,不是那種露臍裝,只是比長款稍微短了點,剛剛蓋住裙子腰部,腳上弄個白色運動鞋,馬尾高高紮起,整個人看起來既清爽又利索。
這樣的裝扮在大街上一抓一大把,在陳斌的眼裡怎麼就不合適了?
我順著他的目光微微掃視了一下自己,沒有什麼不妥之處,分公司本身也沒有給員工發制服,很多女同事都是這樣穿的。
見我不明白,陳斌眸光暗了暗,偏過頭去,似乎有些難堪,「小莊,你本身條件好,同樣的衣服穿起來可能比其他人更顯身材,這也就註定會吸引更多人的目光,張旭就是其一。」
我的臉迅速燒起來,我戳著手,一時也頗覺尷尬,「陳主任,我......我不知道因為穿著會對其他人造成困擾,以後我一定會注意的。」
陳斌輕咳一聲,再次面向我時,神色已恢復了正常,「小莊,張旭的老婆向我投訴,這事兒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你是合同工,以後不注意,吃虧的是你自己。」
這些捕風捉影的事我向來一笑而過,連解釋都不帶的,可這次,涉及到雙方合作發展,我還是謹慎了些,第二天上班,我翻出了一條很久不穿的九分長褲,膝蓋上方三分處有兩個不規則的小破洞,褲腳帶毛邊,除此之外沒有任何特別之處。
8點半達到公司門口,正是上班高峰期,由於分公司是保密單位,門口有警衛站崗,進門需要刷臉,稍微一耽誤,隊形排得就有點長。
進去之後是大廳,大廳裡有很多等電梯的人,排的隊同樣很長,我站在人群裡,打開手機,在網上搜索幼兒園,為嘟嘟上學做準備。
「莊曉蝶,」不知是誰喊了我一聲,我抬起頭,還沒看清是誰,臉上便挨了重重一巴掌,由於人多擁擠,我趔趄了一下,就被旁邊一個男人扶住了身形。
是張旭。
為了扶我,他的早餐便當跌落在地,湯湯汁汁灑了一地,濺得他滿褲腳都是。
而被他擋在身後的女人赫然便是門口排在他身後的女人,此刻,她滿臉怒氣,漲得通紅,右手高高揚起,如若不是人高馬大的張旭擋在我們中間,她鐵定會擠過來再扇我一巴掌。
我痛得捂住臉,耳朵轟鳴不斷,只隱約看到她肥厚的嘴唇一張一合,似乎在說:「莊曉蝶,你穿成這樣又想勾引誰呢?」
天地突然靜了下來,張旭轉身去擋住那女人的攻擊,女人憤恨之下,竟然將火發在張旭身上,一巴掌呼到他右臉,周圍的人群頓時炸開了鍋,將我三人圍在中間,裡三層外三層,水洩不通。
沒有了支撐,我歪倒在地,待到轟鳴散去聽力恢復正常時,才注意到圈子裡多了一個男人,竟是陳斌。
陳斌擋在女人身前,臉色比她的還要紅,他使勁推搡著女人往外走去,額頭上冒出細密的汗珠。女人似乎很不滿,明明已經走到出口處,又回過頭來跳著腳罵我。
我不知道陳斌與這女人有何關係,我只知道在不明不白的情況下,我被人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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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女人被陳斌拉著走出了大廳,我騰地一下起身,用最快的速度衝至門口,警衛看到我,竟主動給我打開了門禁,我也得以趕在他們消失前攔住了兩人的去路。
「你是誰,為什麼要打我?」
我攔在女人身前,不卑不亢,用盡全力克制住怒火,我雖是合同工,卻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不明不白挨了打,我勢必要問清楚,給自己討個公道。
女人似乎被我的鎮定驚了一下,轉而瘋狂地朝我咆哮,「莊曉蝶,你瞧清楚了,我是陳斌的老婆,徐如意。」
女人說完這句話,震驚的人換成了我,從昨天陳斌的訓話來看,我一直以為是張旭的老婆誤會我與張旭搞曖昧,從而到陳斌面前打小報告,如今來看,似乎沒有那麼簡單。
陳斌臉色也因此更加難堪,他用盡全力拽著女人往外走去,只可惜他身材瘦弱,徐如意又狀若瘋癲,陳斌被她帶得差點摔倒。
「徐如意,」我在他們身後大喊,門禁內不少人勾著頭向我看來,我知道,如果這時候不說清楚,我在分公司的名聲就徹底完了。
「清者自清,你可以派人去查,如果查出一點端倪,我可以在分公司所有人面前給你道歉,如若不然,你要給我道歉。」
陳斌聞言,肩膀顫動了一下,不知低頭對徐如意說了什麼,她回頭狠狠瞪我一眼,竟順從地跟著陳斌離開了。
我說這些話其實是給陳斌留了幾分薄面的,若真要細究起來,最難堪的莫過於這個人到中年備受人尊敬的主任,在大家面前,他一直是大公無私,嚴謹細緻的形象。
誰也不會想到人後,他懷揣著怎樣的心思來說道他的下屬,將自己的想法妄加在別人身上。
隨後幾天,陳斌請了假沒去上班,我將此事告知嬋真,多麼文雅的一個人,氣得在電話裡破口大罵,揚言要回來替我主持公道,並建議我也請幾天假,暫時避開眾人的視線。
我直接拒絕了他,「老公,只要你相信我,其他人的目光我都不在意,再說,就此消失,別人還以為我做賊心虛呢,我就是要光明正大地去上班,清者自清,我要以實際行動來證明自己的清白。」
掛完電話,我心裡舒坦多了,再次穿上自己喜歡的黑色星空短裙,配了件白色俏皮T恤,連婆婆看了都忍不住讚嘆,「小蝶穿著真好看,以後就穿裙子,誰愛說啥說啥去,大夏天的,還能管著我們穿啥呢。」
那天晚上回去看到我臉腫得老高,婆婆問我發生了啥事,我也沒有刻意隱瞞她,全都給她說了。
婆婆倒是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相信我,一邊心疼地給我拿冰塊敷臉,一邊罵陳斌和徐如意,我心裡的憋屈因為家人的安慰倒是消散了不少。
再次見到陳斌,是在一個周日的午後,他約我出來喝咖啡,本來我要拒絕,想到他欠我一個解釋,也就應允了。
陳斌雙目布滿血絲,臉色很不好,幾天不見,似乎廋了一圈,在咖啡廳落座後,他很認真地看著我說:「小蝶,對不起。」
這是他第一次叫我名字,雙唇微微抖動,竟是平時難得一見的真情流露。
「陳主任,我想聽聽您的解釋。」我避開他的目光,語氣鏗鏘有力,在公司外,我們是平等的,他是一個男人,我是一個女人,僅此而已。
陳斌感受到我的疏離,推了推眼鏡,再次開口:「小蝶,你一直以來的成長我都看在眼裡,你沒有因為我的刻意刁難而退卻半步,你迎難而上,攻破了一項又一項難題,同時也打開了我的心房。」
「不知從何時起,我的目光就喜歡追隨你,看你認真工作,看你執著與我辯解,一會兒看不到你,我的心就空落落的。」
我做了個暫停的手勢,打斷了陳斌的話,「陳主任,我不是來聽你告白的,你有婦我有夫,你欠我一個解釋。」
陳斌低頭喝了口咖啡,躊躇半晌,突然從對面伸手抓住了我的手,「小蝶,我喜歡你,但我不敢說出來,我只是刻意找和你獨處的時間,徐如意發現了我的不對勁,她找到你,打了你,對不起。」
我嚴厲呵斥他,「陳主任,請注意形象,你的喜歡只是一廂情願,對我來說,你只是我的領導,我方合作對象,我敬您但並不愛您,我有自己的老公孩子,他們才是我的全部。」
陳斌聞言,慢慢鬆開了我的手,苦笑道:「小蝶,你是個有想法有原則的人,我喜歡你並不只是因為你的容貌,你可以鄙視我,但我,不後悔。」
說完,他轉身離去,留給我一個莫名其妙的背影。
7
周一去上班,陳斌的座位依然空空如也,我以為他還在請假,直到張旭將我叫到辦公室外談心。
「陳斌辭職了。」張旭的臉和我一樣還有些腫,但他似乎並不生氣,說起陳斌辭職,他竟有些憐惜的意味。
我頓時就來了氣,「怎麼,他辭職還是我的錯?」
張旭慌忙擺手,解釋道:「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陳斌其實業務能力很強,對我也有提攜之恩,只是很不幸,他有一個囂張跋扈的老婆。」
徐如意有一個很能幹的老爹,是當年分公司創立時的大功臣,一路走來,在公司內部頗有聲望,栽培了無數年輕後生,陳斌便是其中一個。
老人家很欣賞陳斌的才華,便一手促成了兩人的婚事,陳斌的事業也因此水漲船高,短短幾年就升到了主任的位置。
做了主任後,應酬自然增加,隔三差五免不了要參加一些酒會,徐如意的不滿便是此時爆發的。
她要求陳斌拒絕一切應酬,每天下班就回家,回家後手機要上交,查簡訊,查聊天,查帳單,每天和哪些人交流什麼,花錢買了什麼,事無巨細,一條一條地都要給她說清楚。
陳斌稍稍反抗,她就到分公司找領導調監控,查看他在公司內部的行蹤,幾年折騰下來,人人都知道陳斌是一個妻管嚴,聚會聚餐什麼的都不敢喊他。
而女同事除非工作上的萬不得已,也從不敢和陳斌多說一句,就怕哪天徐如意殺上門來。
誰能想到,我竟然在這時撞到槍頭上,我以為陳斌在考驗我,賣力工作,以求博得他的青睞,而陳斌暗暗為我的接近而打開心房,我大膽心細,我與他討論工作,我努力解決問題,博得他青睞的同時也在他心裡留下了絲絲好感。
這一切的一切終成為徐如意找上門的導火索,其實在我看來,陳斌是個可憐人,常年的孤寂足以讓他對任何一個接近他的女人產生好感。
我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張旭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只是輕描淡寫地對我說:「陳斌辭職後離婚了,房子車子孩子都歸了徐如意,他跳槽到了一家外企。」
甲方領導總故意找我麻煩,半年後,我讓他失掉工作付出代價。
我以為此事塵埃落定,陳斌終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了代價,誰能想到半個月後,我再一次見到了他。
那是一個周日的午後,婆婆領著嘟嘟在小區裡玩耍,我便趁空步行去菜市場買菜,剛走至一個小路口,陳斌突然從拐角處走出來,擋住了我的去路。
他一改往日的低調,穿了一身正藍色西裝,頭髮齊刷刷往後用髮膠固定,眼鏡摘除換成了隱形,腳上更是一雙能照出人影的尖頭皮鞋。
「小蝶,我們談談。」
街邊人來人往,偶爾可以看見幾個我們小區的熟人,而陳斌攔在我面前,有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倔強。
我點了點頭,隨他走進旁邊的一家下午茶餐廳。
「陳斌,今天我們把話說清楚,」落座後,我嚴肅地看著對面的他,「以後,我們沒有再見面的必要。」
陳斌輕笑一聲,叫來了旁邊的服務員,點了一些精緻的甜點,「小蝶,如今我單身又多金,你確定不再考慮一下?」
「哦?」我淡淡一笑,「您喜歡我什麼?」
陳斌又恢復了往日的嚴肅與端正,「小蝶,外單位合作人員中,你是唯一一個有想法又敢說敢做的人,還有一股不服輸的倔勁兒,當然,你長得也很漂亮,這些都足以讓我刮目相看。」
「如果我沒有猜錯,剛開始去分公司,您是打算刻意刁難我,讓我知難而退的。後來,為了保住這份工作,我見招拆招,逐漸博得了您的好感。而您的喜歡,不過是凌駕於食物鏈頂端的優越感,像貓抓老鼠,老鼠越是掙扎,貓越是激動。」
「所以,您只是享受權利帶給您的快樂,喜歡可以掌控一切的感覺,敢於反抗您的人你就覺得新鮮,想要得到,僅此而已。」
陳斌沉思了一瞬,再次抬頭看我,目光中多了一份讚賞,「小蝶,你是個聰明女人,不管哪種原因,都值得我喜歡。」
「您也說了我是聰明女人,聰明女人自然更喜歡聰明男人,而您現在的做法好像......並不聰明。」
陳斌沉默不語,我們一起吃了下午茶,之後互道安好,像兩個老友一樣分別。
只是之後,陳斌再也沒來找過我,而我,依然朝九晚六,老老實實去上班。
部門又來了新領導,我依然兢兢業業對待工作,只是面對甲方不平等條約,我可以毫無畏懼地維護自己的權益,面對騷擾,我可以嚴詞拒絕,勇敢成為我最堅硬的鎧甲。(作品名:《非正式員工:我與主任的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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