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露出了笑臉,火紅火紅的,從東方地平線上冉冉升起,不一會,就爬上了房頂。
忽然,狂風捲土重來,迅捷地掩蓋了烽塔城,天地一片昏昏然。
周嘯龍從寬大的單人床上爬起來,洗漱過後,叫上打字員吳邦憲,到外邊散步。
沒走幾步,小吳不願走了,說風沙太大,還是回去,別讓風寒侵著了。想想加上一句:「首長,你現在是軍休哥了,不比以前,頭疼腦熱的不能隨時隨地醫療護理啦!」
周著意的看著他,說:「好小吳啊,沒想到你還能這樣替軍休哥著想噯。你說的不錯啊。退休了肯定不比在位嘍。不過,我目前還不知道軍休哥的醫療保障到底是個啥樣子。」
「首長,你是咱江蘇老鄉。我真的非常佩服你噯。退休了還這麼努力,來邊關寫邊防官兵生活,實在是值得敬佩。你放心,我一定……」
周笑著打斷他的話,關切的說:「小吳,你也悠著點。別搞的太快了。看,一個星期打了30萬字……」
小吳笑著打斷他的話說:「哎呀!首長,羞死我小吳啦!30萬字一個星期,平均每天才五萬字,江蘇話說真是嘎點點噯。你看你,口述,簡直是出口成章,我老是跟不上,心中有愧哩。」
「嗨!口述有啥稀奇的。」周謙遜的說。「習慣成自然,你以後只要努力也一樣會的。跟你說實話,我構思了五年,行話叫肚子裡早有腹稿,所以才能出口成章的。」
小吳用敬佩的眼光看著他,突然一笑,問道:「首長,你準備寫多少字 ,寫好了怎麼辦呢?」
「這個嘛,我還真沒有想好,隨機吧,能寫多少就寫多少嘍!至於怎麼處理嘛,出書!自費出嘍!」
「自費?那要多少錢啦?」
「還沒來得及算哩!多少錢都要出啊!」
「首長啊,你不是說要到上海定居,要買上海的房子嗎?」
周不由苦笑一下,說:「人各有志,我給你說寫這部書是為了掙錢買上海的房子。對的!但這不是根本目的哦。」
「哦,我想過了,首長的根本目的是歌頌邊防軍,為共和國的邊防軍和邊防軍民樹碑立傳,我沒說錯吧!」
周輕輕的拍一下他的肩膀,感動的說:「你是最有實踐經驗的勇士,肯定不會錯的。」
一陣冷風吹過,周不由打了一個寒顫,小吳就拽著他回了房間。
吃過早飯,周進行飯後半小時散步。剛剛走出招待所,就接到了上海的電話,淑嬌的腿摔傷了。
「啊呀!」好像是被雷擊中了一樣,周一下控制不住,大叫一聲。接著,自言自語,邊說邊往回走。&34;
周嘯龍怎麼都忘不了,女兒周淑嬌在上西朔第一中學的時候,大冬天的在家中沙發上跌在地上,左膝蓋受了傷,可是受折磨了。到處求醫問藥,最後還是軍區體工隊隊長封旅興從石安找到了偏方膏藥,貼敷好了。
這回是怎麼復發的呢?莫不是她也因為老爸當了軍休哥……
回到房間,周和小吳商量,叫他接著晚上把所有文稿打完,他寫上一個報告,留給烽塔軍分區常委們審閱,他再做修改。
半夜一點多鐘,周嘯龍回到了西朔家中。
半夜一點多鐘,周嘯龍回到了西朔家中。同梅骨姿商量去上海照顧女兒的事。梅竟然麻木不仁,說沒啥事,就是和苛冬松經理打羽毛球,摔了一個跟頭,腿扭傷了。周責怪她掉以輕心,不關心孩子的痛癢。女兒的左膝蓋上次摔傷就是怪她不聽他的提醒和勸告,捨不得給皮沙發上鋪個毛墊子,結果女兒大冬天的在大沙發上複習功課,時間長了一些,被凍傷了腿。她又找了個野郎中,只要錢,不管病,用那麼粗大的針使勁往女兒膝蓋裡面扎,可憐女兒緊張的大氣都不敢出。但老爸看得出,她是被嚇住了,因為她身上冒汗,身子發顫。幸虧他果斷地阻止了那個野郎中,扔給他七百塊人民幣,叫他滾蛋不可再來,才算子事。要不然啦,讓那野郎中整下去,還不知道會出什麼惡果呢。緊跟著,又請封旅興找到了膏藥,才化險為夷,敷了半個多月,治癒了女兒的腿傷。
梅骨姿卻不以為然,說女兒是為了愛情而忽略了自己的身體。要給她心上的人表現她的堅強和熱戀。周一下光火起來,怒道:「梅骨姿,你閉嘴!啥樣子了,你還固執己見。明擺著的,女兒摔成這個樣子,那個狗慫經理卻還是讓她天天坐公交,跑兩個多小時去上班,也不給她休息。這樣的跌打損傷,按勞動法,是必須休假療養的。這個男人是想佔她便宜,不是真心愛她,哪怕是喜歡也談不上的。不是我說話難聽,他純粹就是個老牛想吃嫩草啊!不信,你就走著瞧吧!你真糊塗啊!女兒是媽媽的心頭肉。你們母女好照應,你就快些去,準備一下,明天就動身吧。」
「現在是九月,陰曆還不到八月,南方太熱了,我不適應啦!弄不好的話,娘兒倆都病倒了。你這軍休哥豈不是要照顧我倆個,一心無二用了?」
周這下子被卡住了,張嘴結舌,愣在了地上。悶了半天,跳起身來,果決的說:「你說的很有道理!還是我去吧。」心裡說:指望她總是指望到雪山上了,老吆女,啥都不會,只能是受人保護,而不能保護別人。哎——我周嘯龍真是好福氣喲!
「你高血壓不要緊嗎?受不了炎熱吧?」梅非常擔心。
周勉強笑一笑,坦然道:「沒事的!我的辦法多啊!高血壓嘛,算是軍隊保衛工作給我留下個紀念嘍!一點也不後悔。也一點不抱怨。」
梅說:「那就辛苦你了。女兒在徐匯區租的房子,裡面有空調的。你注意打開來,千萬不要忘記開了。總之吧,父女倆都要格外小心,多多保重!」
次日上午11點,周便登上了西朔到上海的列車。已是軍休哥,又是私事,自覺自愿,買了硬臥票,省錢就是賺錢嘛!搖搖晃晃,24個小時以後,下午兩點多鐘,到了上海。
正值金秋。古老而年輕的申城火辣辣的,一個在大西北呆了四十年的軍休哥,好不適應啊,不一會就汗流浹背了。身上的軍襯衣好像更加怕熱,溼了個透。隨著人流,搖著紙扇,耐著性子,走出站來。柵欄外有人邊招手邊大叫:「老周!老同學啊!歡迎你來申城。」
「啊!強炳沿老同學!好啊!」周興奮的大叫,緊走幾步,來到強的面前,與他緊緊握手,又緊緊擁抱。由於沒有帶啥物品,強就領著他來到停車場,到強所管轄的郵政局賓館先住下來,吃過午飯,周就執意離開,說必須去女兒那兒,照顧她的起居作息。
強擁著周,動情的說:「咱倆在政治學院同學時,都是副班長,相互間還明爭暗鬥的,要拿各種評比的名次啊。沒想到啊,這麼快我就轉業到了上海郵政局,還當了人事處長。你呢,轉眼間就成了軍休哥。唉!人就活的個年輕。人也就怕傷感情。想到我們的同窗情誼,我就不能不來接你。」
周不無激動的說:「老同學啊,多謝你了。我在大上海可是舉目無親,見了老同學比什麼都親啦!以後,說不定還有許多事要請你幫忙哦。你可不能陽奉陰違。」
「嗨!說哪去了。」強直爽的說。「咱個子是小,但是山東人。為朋友兩肋插刀的。有啥困難找組織,組織解決不了的,你就來找我。保準有十分力不出九分九。呶!這交通卡給你用,兩百塊,不多,先用著,完了我再給你充吧。」
周不肯要,經不住強再三勸說,只好恭敬不如從命。
坐公交車到了女兒租住的徐家匯家居城家屬院,已是上燈時分。周嘯龍不想吃飯,就在樓門口與保安說話,上回經鍾利祿介紹,兩人已認識了,說的還蠻近乎的。
九點鐘,淑嬌回來了,一看,就叫周嘯龍心疼,當即不讓她走了,背上她往樓裡走。走進了電梯還讓她坐在他的腿上。到了五樓,打開房間,打開燈,扶她進了那間小房間,叫她坐好,問她吃過晚飯沒有,她說不想吃了。「那就看腿!」他急切的說。「我的好女兒,都是老爸不好,讓你受苦了。你看你的臉都腫啦!」
女兒笑了,幽默的說:「爸你弄錯啦!哪裡是腫啊,是胖了。同事們都說我胖了,苛總也這樣說嘞!心寬體胖。女兒戶口辦妥了,又有工作了,心空晴朗哦。」
周一把將她摟在懷裡,哽咽著說:「好女兒!英雄啊!有骨氣,像爸也像媽。說的好!心寬體胖。我女兒一定要這樣!還記得吧,老爸去年為你求的墨寶吧!」
她調皮的回答:「軍休哥老爸為女兒請人寫的,還能不記得。北京的名家寫的,行書!倩影靚江渚,周天紅海上。」
「寶貝女兒好記性,從小就是個好記性。不過嘛,你這空調的溫度計錯了,不是越低越好哦,不能低於25度啊。你放在18度上,肯定對你的腿不好,也會得空調病的呀。來吧!放到25度上。再把腿上的紗布取掉吧!爸開熱水器,燙毛巾,給你敷腿。」
淑嬌照他的意思做了,他也將熱毛巾準備好了。拿到小小房間裡來,看著她那腫得很粗,直到屁股都脹鼓鼓的,心疼的說:「傻女兒,你咋麻木了呢?多嚴重呀!弄不好……」她捏住他的鼻子,嬌聲道:「別嘮叨!軍休哥一來就好啦!快敷吧!一敷就好哦。咱老爸說的我都深信不疑。」
「阿門!阿門嘍!」周用西朔話大聲說。「三層大毛巾,50度,裹住一圈三層,敷30分鐘。」
周的動作非常麻利,很快敷好,叫她躺下,問感覺怎麼樣。她說舒服,好舒服哦。
「這就好!立竿見影啦!說明確實是發炎了,腫脹了。」
淑嬌不一會就睡著了。臉上帶著病痛緩解才有的那種舒坦。
周躡手躡腳的睡到床裡邊,替她擋著空調的風,摟著她,輕輕的拍著。53歲的老爸,板上釘釘成徹頭徹尾的軍休哥了。這些日子,煎熬多多,又為女兒擔憂,疲憊不堪,很快也睡著了,打起了沉悶的呼嚕。
又為女兒擔憂,疲憊不堪,很快也睡著了,打起了沉悶的呼嚕。
不知過了多久,淑嬌醒了,翻了個身。周嘯龍立馬驚醒,問她怎麼了。她說腿上的毛巾不熱了,是不是取掉。他立即為她取下毛巾,重又加熱,再為她敷上,叫她脫了衣服,睡個舒坦。他呢,到客廳去睡在沙發上。同室的小管同學,去對象處住了,有意讓這父女倆寬住。
客廳是沒有空調的,壞了。房東還不讓修。周因為疲勞很快睡著了,忘了拿出他自帶的承德山莊仿古紙扇。睡到凌晨五點時,他被熱醒了,心臟跳的特快,心中發慌。急忙坐起來,練了一會氣功,平靜下來,打開電風扇,吹著,重又睡去。
樓外傳來了雞鳴聲。嗨!這高樓大廈上還有住戶養了雞,真是有意思。
周醒來了,一看手機,正是早晨六點。淑嬌已經起床,說要上班去。他不許,說必須休養,待徹底消了腫再去上班。她說,已經照了鏡子,腫消的差不多了。周將她拉到跟前,認真仔細的看過了,果然大有效果。她的臉上全部消了腫,腿上的腫也消得差不多了。可他仍然不準她去上班,叫她請假。說是必須一鼓作氣,徹底治好,不然會有後遺症,那可是麻煩的很哩。
這一說,淑嬌方才有些害怕,就向苛冬松請了假。帶著周去買了早點,父女倆吃過,便繼續敷腿,一天三次,到了晚上腿上的腫也消失了。第二天早晨,淑嬌高興的說,全好啦,出去吃午飯,女兒要為老爸接風,還要感謝老爸救苦求難呢。周說不著急,要治就治徹底,堅持再敷一晚,明天再出去吃飯不遲。
一晚上轉瞬而過。淑嬌完全康復,全身上下都輕便了。匆忙吃過早餐,淑嬌興衝衝的攙著老爸來到了徐家匯美食城,挑了好幾個周愛吃的菜,還叫了大螃蟹,父女倆大咀大嚼一頓。吃飯過程中,周注意到,淑嬌不時地走神,敏銳地意識到,她還陷在那個應該叫叔的苛冬松身上,真的是戀上他了。人,尤其是女人,第一次的初戀,總是高燒四十度,刻骨銘心,又橫衝直撞,到最後,弄得一塌糊塗,還得裝做清清爽爽。唉!我周嘯龍真不知是否上輩子作了什麼孽,這輩子都當了軍休哥了,還得痛並快樂著。萬一女兒真的搞得一塌糊塗,比如說辭掉了工作,那對全家都十分不利,說不定就影響了全家定居上海的大局。這該如何是好呢?他在心中暗暗思索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