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緒年間,廣州府張王村有一光棍叫張順,他的父母財主去世後,此人坐吃山空且迷戀賭博,最後敗光了所有家產。到了40多歲,張順勉強學會了一門剃頭的手藝在村尾開了一家剃頭店聊以度日。
張順的理髮店還算可以,村裡的寡婦陳氏見張順浪子回頭,於是便藉口理髮與張順廝混在了一起。陳氏告訴張順,如果他有出息了就嫁給他。張順心中美滋滋的,做夢都想著發大財,只有發大財了才能還掉賭債,也才能夠娶陳寡婦為妻。
七月的一天,驕陽似火。鄰村50多歲的張三去城裡給孤老的伯父處理喪事回家,中午路過了張順的理髮店,於是便走進來歇口氣、剃個頭。張三挑著擔子進門,他小心翼翼地將擔子放下,生怕碰壞了裡面的東西。張順留意了張三的舉動,張三也看到了張順好奇的眼光,於是告訴張順,他擔子裡挑的是一種花皮西瓜,這種西瓜又脆又甜,比自己家裡種的好吃多了,這是他從城裡特意帶回去給老婆吃的。
在擔子的另外一頭,掛著一個布袋子裡,裡面是一塊塊圓圓的東西。張順尋思這裡面可能是銀元或者金元寶,心中激動不已,眼睛一直盯著袋子瞅。剃完頭之後,張三拿出一個西瓜切成兩半與張順吃了起來。吃瓜過程中,張順問起了張三伯父的喪事。張三告訴張順,他的伯父沒有後人,把伯父送上山之後,他把伯父的房子賣了就回來了。
張順聽到這裡,更加確定袋子裡裝的是錢。張三肯定是把賣房子的錢裝在袋子裡了,張三為人老實木訥,他肯定不懂得把錢存在銀號裡,光天化日之下挑著回家了。張順看著袋子裡圓圓的東西,心中盤算著張三回家路途還遠,這樣走下去可能要被盜賊搶走,與其讓別人搶走,還不如自己先下手為強。
張順見錢眼開,暗下決心動手。他走到門外,希望此刻能遇到有人來剃頭,但是等了半天也不見有人來。此時是天氣最熱的時候,人們都在家裡躲避烈日,還有誰會出來剃頭呢?張順心一橫對張三說,「三哥,坐過來我給您刮鬍子。」張順丟下西瓜皮,坐到了椅子上。
張順在張三的鬍子上打了肥皂,把刮鬍刀在皮帶上來回颳了幾下,用手扳住張三的下巴,張三配合著把頭往後仰去,張順咬了咬牙,右手猛力一刀往張三的脖子大動脈一切,鮮血便噴射而出。張三出於本能掙紮起來,張順把肥皂抹去蓋住張三的眼睛,張三奮力掙扎,卻被張順死死摁在椅子上。為了避免血流得滿地都是,張順撿起地上的西瓜皮去接血。
張三掙扎了幾分鐘後便不再動彈,張順連忙把張三拖到後屋床上去。深怕張三不死,張順又在張三的脖子上亂刺了幾刀。張順隨後趕到殺人現場,用毛巾將地面上的血跡擦掉,把西瓜皮用木盆端到後面去躲藏。
中午時分,陳寡婦來找張順了。張順剛殺了人,沒有心思搭理陳寡婦。陳寡婦突然發現了牆上有血跡,於是便問張順牆上的紅色汁液是什麼東西,張順忙說那是一個客人吃西瓜時流出的西瓜汁。陳寡婦在店裡坐了一會兒就離開了,張順打發陳寡婦走後,匆匆忙關了門店,把張三的屍體和西瓜皮一起深埋了。埋掉屍體之後,張順寫了一張字條貼在門上,說自己走親戚出遠門了。
張順帶著張三的布袋子離開,布袋子上繡著一個「張」字。袋子很重,裡面肯定是金銀財寶。張順忙著逃命,沒有打開袋子來看。張順認為自己的人生即將走向巔峰了,賭債不打算還了,陳寡婦也不想娶了,有錢了什麼樣的女人沒有?誰還去惦記一個寡婦?
一年多過去了,走親戚的張順一直沒有回來,張王村的人都猜測張順死在外面了。一場暴雨之後,張順的草屋倒塌了,雨水將茅草浸泡爛掉變成了肥料,野兔子到這裡做起了窩。物是人非,張順依舊沒有返回村子。
第三年夏天,微服私訪的知府大人王璋經過張順的理髮店,此時這裡已經成了一片茅草坡。此時天氣炎熱,酷暑難當,隨從到處去找水來給大人解渴,結果找遍了四周也找不到一口井。最後卻發現在草坡之上結了一個花皮大西瓜,這個西瓜結在茅草之中,看上去顯得相當突兀。西瓜長在茅草叢中,想必是一個野生的西瓜了。這個西瓜應該是當初某一個趕路人在此地歇腳,吃的西瓜籽結的西瓜。
隨從很快將西瓜摘下報給王知府,王知府見狀,心中亦是欣喜。隨從用小刀切開西瓜,卻發現西瓜裡流出的汁液如同鮮血一般。二人以為野西瓜的汁液可能要紅一些,於是便用手指頭去沾了一點嘗了一下,結果發現根本不是西瓜汁的清甜味道,而是一股血腥味。
王知府見西瓜不正常,於是舉起西瓜仔細查看,發現西瓜皮上隱約有一個「冤」字。王知府心中明白了幾分,看來此地發生過人眼不見天眼見的冤案。王璋於是和隨從到茅草坡上仔細查看,又找來幾個村民調查情況。最後,陳寡婦也被叫來詢問。陳寡婦說出了當年最後一天見到張順的情況,又提到了牆上的西瓜汁。村民們反映,張順失蹤離村三年,張三也失蹤了三年,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王知府沉吟半晌,讓人順著西瓜藤的地方往下挖去,結果在西瓜藤下的深坑裡果然挖出了張三的屍骨。張三果然已經被害,逃離村子的張順是最大的嫌疑犯。王知府當即讓人發布海捕文書,描繪張順容貌四處通緝。大半年的追捕通緝,淪為乞丐的張順終於被抓捕歸案了。抓捕張順時,他身邊還帶著那個繡了一個「張」字的袋子。
張順為何淪為了乞丐?因為當年他搶到的袋子裡裝的都是花錢。花錢是錢,但在當時是不能流通的。這種花錢其實類似於今天的紀念幣,張三的伯父是一個古錢幣收藏愛好者,他收藏了古幣200多枚、生肖錢500多枚。張三伯父去世之後,張三把這些錢裝在袋子裡帶回了家繼續收藏。由於不是流通貨幣,所以張三就隨意裝入了袋子之中挑著回家。恰巧在剃頭店裡被張順撞見,張順見錢眼開,因為裡面都是銀元、元寶,於是便殺人劫財,鬧了一個天大的烏龍。
西瓜裡為何會有血液?這絕對是一個違反自然規律的事情,這個血西瓜該如何解釋呢?
其實,這世界上哪有什麼血西瓜?在張順殺人逃走之後,張三的家人四處尋找張三未果,當時懷疑是張順所為,於是便去縣衙告狀。誰知縣衙不理此事,因為沒有證據,一來二去張三家花去不少銀兩也無法破案,縣衙的師爺和衙役趁機盤剝敲打,張三家被弄得差點破產。張三家人覺得告狀無望,只得就此作罷。
不久之前,張三家人得到消息,新任知府王璋大人微服私訪來到了張王村地界。張家人得到高人指點,夜裡用豬血注入西瓜之中,又讓人提前與知府大人隨從接觸,讓他將知府大人引到茅草坡上。張家人一來可以讓知府大人追查兇手,二來也委婉告訴知府大人,此地縣衙貪財瀆職,黎民百姓如這荒草野瓜一般,有血淚也只能往肚子裡咽,無處聲張。只有青天大人打破瓜皮,才能見到真實的情況。
王知府是心細如塵之人,很快就理清了此案的來龍去脈,並知曉了當縣衙的不正之風。最後,張順殺人劫財,害人害己被斬首示眾。縣令被罷官流放,師爺衙役等人被杖責罰銀開除,張三家人不僅冤情得伸,還獲得相應賠銀。
自此,光緒廣州府血西瓜奇案,結案。
參考文獻:《本朝明公智斷奇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