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山的湘湖師範離富陽只有一江之隔,但讀書的時候,為節省幾分錢往返路費,翠花決定不直接乘汽車,而是先從搭乘火車到杭州市區,再經由武林門碼頭乘船到富陽。如此曲折的旅程,相較直接回富陽,花下去的錢要少幾分。
綠皮火車上擠滿了從湘湖進城的老鄉,翠花一個年紀不大的女學生,不好意思拉下臉皮和人搶位置,每次都固定站在車廂門口,反正不多遠也就到站了。如果是現在的火車速度,蕭山到杭州也就一兩分鐘。
次數多了,幾個乘務員都認得這個小姑娘,遇見了也會和她聊幾句。翠花個性外向,又受到紅色思想的薰陶,對鐵道工人十分尊重。看人家主動搭話,也不覺得羞赧,直接和他們攀談起來。
本以為這些人都是萍水相逢的陌生客,未曾想從中結果了幾十年的情緣。
那天,像往常一樣,有個年輕的乘務員站在過道裡和翠花說話。翠花對這個小夥子有些印象,他是乘務員裡最常和她打招呼的人
說是小夥子,其實不大確切,他約莫二十五六歲,應當有些社會經驗,卻木訥寡言。就算只是浮於表面的交流,翠花也能看出這人羞怯本分的脾性。
就這麼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列車很快就到了站。翠花準備下車,乘務員紅了臉頰,將一張紙條塞到她手上,立馬轉身跑開。翠花展開一看,上面的話很直接。那乘務員留下了自己的名字,表示想要認識翠花。
翠花的臉也燙了起來,她平日裡不曾收到過如此坦率的信件,加上心裡也十分嚮往鐵路體制內的工人,不由得對這個人產生了好奇。
那人便是阿貴。修完海南鐵路,他於1960年轉業到鐵路杭州機務段。見習期還沒定崗,就臨時安排到車廂乘務組,助勤客運工作。
也正是在此時,碰到了時常往返於蕭山和杭州之間的翠花,一見鍾情。
「在負責乘客上下車時我注意到了她,她每次上火車都是站在那個地方,車廂人很擠,她一般搶不到座位,所以只能站在車門旁邊,而我們乘務員也在車廂門口處,幫助乘客打打水,提醒乘客上下車安全。」時隔60年,阿貴仍然記得那段青澀的記憶。
但礙於靦腆的個性,兩人之間偶爾會有短暫的交流,卻始終沒有互通姓名。
怕自己不會表達,阿貴向處世老道的炊事班班長老汪求助討招。老汪一聽年輕人的戀愛煩惱,立馬想出個點子,叫翠花寫張紙條,記下他說的內容。阿貴依葫蘆畫瓢,寫下自己的姓名,約翠花在湘湖車站見面,附上他見面時的打扮,算是接頭信號。
老汪是金華人,四十多歲,平常對人寬厚,待阿貴就更為親切。當時負責列車餐車工作,不時給他塞幾個饅頭。
那天他們還像往常一樣,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在翠花到站準備下車之際,阿貴鼓起勇氣,塞給好一張小紙條,然後立刻就跑了。
紙條上說,他叫阿貴,想認識她。希望有空會去湘湖車站看她,到時候他穿著什麼樣的衣服、拿著什麼樣的東西之類的內容。
時間如約而至,兩人對上暗號,在湘湖車站見了面,阿貴手裡還揣著老汪給他的饅頭。因為她是運動員,學校也沒什麼東西可以吃的,吃的都是米糠,人都餓浮腫了。
艱苦年月裡,這些饅頭勝過千言萬語。翠花在學校運動量大,每天只能吃八兩米,人餓得浮腫。看到這些饅頭,心一下被暖流貫注,十個饅頭和著眼淚一起狼吞虎咽地下肚,內心充滿了對阿貴的感激之情。
之後,饅頭就成了他們見面時成了必不可少的東西。
阿貴不確定,算不算是用饅頭把她「騙」到手的。她是有文化的學生,他是一個窮苦的鐵路工人。在知識層面上,他是配不上她的。
當時家裡聽說阿貴認識了這麼一個有文化的女生,姑姑開心得說,唐家總算有個文化人了,當然要像寶貝一樣娶進門。
兩人自此牽手,這段由列車與饅頭譜成的姻緣,也正式拉開了帷幕。
小傳姐撰寫的《阿貴與翠花》傳記選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