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再過幾天就是潘母的八十大壽,為了在這一天不輸給弟弟潘興,潘悅早一個多月前就開始準備。
她絞盡腦汁,想著送什麼禮物既能在生日宴上狠狠打擊一下潘興兩口子,又能亮瞎所有人的眼,特別是趨炎附勢的舅媽。潘悅最看不慣她每天跟在潘興後面吹彩虹屁,卻故意踩壓她的小人嘴臉。
老公對潘悅的做法嗤之以鼻,至於嗎,老太太不缺吃不缺穿就行了,又不是搞孝順大比拼。何苦為了那點虛榮的面子,把姐弟間本就有的那點裂痕再擴大呢?
潘悅白了他一眼,你懂什麼,我是家裡的老大,從小就沒輸過。再說潘興天天在外面說老娘跟著他過,這不是明著在告訴別人是他養著老娘,我是個不孝女嗎?
這次她一定要扳回一局,扭轉乾坤。
那天,潘悅估摸著親友都到的差不多了,才掐著時間和老公不緊不慢地往訂的酒店趕。
酒店裡熱鬧非凡,氣球鮮花把氣氛烘託得熱鬧非凡。
「祝賀母親八十大壽」的條幅在大廳裡閃著金光,潘母穿著大紅的金絲絨棉衣,滿臉的核桃紋在臉上堆成一朵燦爛的花。
潘悅從包裝精美的盒子裡掏出一套唐裝,這可是她花了兩千多買的,在親友的注視下笑著走向潘母:「媽,這是我給你買的衣服,最新款的唐裝。來,換上,這個喜慶。」
她明顯感到親友不屑的目光,如箭一樣在她身上掃射,她從這些目光中讀出了一個信息:切,那麼有錢,就送一套衣服!
潘母臉上掠過一絲尷尬,低聲說:「算了,就穿這件吧,換來換去怪麻煩的。」
潘悅心中的不快翻湧而來,潘興兩口子把母親拿捏成啥了,以至於她在八十大壽宴上都不敢穿女兒買的衣服。
潘興不失時機地拿出一對大金鐲子,他肥嘟嘟的臉泛著油膩的紅光,在眾人豔羨的目光中交給身旁的老婆。
潘興媳婦穿著件白色的貂皮大衣,肥胖的身體在潘母的身前蹲下,從後面看,像極了一隻笨拙的北極熊。
她用嗲得讓人掉雞皮疙瘩的聲音說:「媽,我和潘興給你買了這對鐲子,也沒多重,才80克。別捨不得戴,戴煩了咱再買新的。」
起身的時候,還不忘用挑釁的目光看了看潘悅。
舅媽忙不跌送上彩虹屁,哎呀,我的老姐姐,潘興兩口子多孝順你呀,你就等著享福吧!
潘悅一聲冷笑,從包裡取出燙著金字的房產證:「媽,我給您買了一套老年公寓,中央空調,地暖,保健醫生,娛樂設施應有盡有。寫的是你的名,想什麼時候去住就什麼時候去住,也沒多少錢,別心疼。」
眾人一片唏噓,發出嘖嘖的讚嘆聲,一種漠視一切的傲驕滌蕩在潘悅心胸。她看見潘興兩口子的臉都變綠了,這更增添了她勝利的快感。
02
潘悅和老公經營著一家私立高中,潘興是一家工廠的老闆,姐弟倆在當地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姐弟倆都不缺錢,又因之前有點芥蒂,所以都較了勁似地拼命對老母親好,以此來獲得打壓對方的快感。
潘悅已過了知天命的年紀,比弟弟潘興整整大了十二歲。在潘興上面,潘悅還有一個弟弟,三歲的時候生了一場重病夭折了。那時,潘悅已經八歲了,她陪著潘母經歷了一場煉獄般的疼痛。
因此,有了潘興後,潘悅和潘母一樣把潘興當作心尖子來疼。小時候潘母每天要下地幹活,潘悅理所應當地擔起了照顧潘興的責任,說是姐姐,跟母親也差不多。而潘興也成了潘悅忠實的小跟班,整天寸步不離地粘著她。
二十年前,潘悅和老公開了一家工廠,當時潘興才二十多歲,豪情萬丈的他也想創業。正好潘悅的工廠處於起步階段,千頭萬緒一團亂麻,急需信得過的人幫忙,便答應了潘興讓他入了股。
幾年過去,工廠慢慢步入正軌,盈利也不錯。潘悅兩口子卻因各種瑣事和潘興矛盾重生。
正巧那時候全國各地許多私立學校如雨後春筍般破土而出,潘悅一個大學同學也辦了一所私立學校,沒幾年便還清了貸款,這讓她也動了辦學的心思。
潘悅說服老公把工廠股份全部轉給了潘興,把錢倒騰出來開了一家私立高中。
潘悅和老公忙得昏天黑地,五年過後,學校便開始盈利了,隨著大把的錢進帳,潘悅緊繃的神經終於鬆懈了下來。
這家私立高中在當地以收費高,教育質量好,管理嚴格而著名,成為當地教育界的一個亮點。
父親去世後,潘母一直跟著潘興生活。潘悅經常聽外面的人誇潘母有福氣,兩個兒女都有出息,兒子也孝順,這麼多年都跟母親住在一起,還專門請了保姆照顧老母親。
潘悅聽了這話表面微笑著附和,內心卻有一團火在升騰。
在她看來,別人對潘興的褒獎就是對她的貶低,是變著法地罵她沒有潘興孝順。這些話肯定是潘興自己傳出去的,意圖再明顯不過了。
還有潘興請的那個保姆,就是潘家舅媽,提起舅媽潘悅就氣不打一處來。
當年,舅媽想把兒子弄到潘悅的私立高中,因成績不合格被潘悅拒絕了。這所學校一貫以成績論英雄,管理非常嚴格,潘悅不想也不願打破這個原則。然後,舅媽便生了恨。
舅媽兒子只上了個不入流的大專,畢業後潘興在自家工廠裡給她兒子謀了一個職位,她就成了潘興專職的馬屁精。
在潘悅看來,潘興對她的打壓,少不了舅媽在背後推波助瀾。畢竟,一個公事公辦,紅燈長亮,一個特事特辦,一路綠燈,對舅媽這種小格局的人來說,睚眥必報太正常了。
03
潘悅也說過讓母親跟她住,但母親傳統觀念根深蒂固,認為老人跟兒子住天經地義,跟女兒住就是打兒子的臉。
潘悅心裡挺不是滋味,在母親心裡,最心心念念的還是兒子。
越是這樣她就越想把潘興比下去,一有空就大包小包地給母親買東西,恨不得把商場都搬回家。
潘興也不示弱,吃的穿的用的和保健品,一箱箱一件件往家搬。
潘母吆喝著他們別買了,我一個老太婆能吃多少穿多少。姐弟倆在這一點上倒是出奇的一致,不約而同地給出了方案:送人。
他們心裡都有各自的小九九,母親把自己買的東西送人,正是給自己營造良好口碑的契機。
這次潘母過生日,潘悅不惜下血本給母親買了套老年公寓,把自以為買了一對大金鐲子就了不起的潘興,打了個落花流水,想想就解氣。
這天,潘悅又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去潘興家裡看潘母,一進家門,潘悅就氣不打一處來。潘興家那豪華的大客廳裡,八十歲的潘母正彎腰弓背地在拖地,衛生間裡傳來洗衣機轟隆隆的轟鳴聲。
潘悅的心像被捅了個大口子,譁譁地流著鮮血,這就是孝順的好兒子潘興,竟把八十歲的老母親當保姆使。
潘悅氣憤難平,馬上給潘興打了電話,質問他為什麼這麼對待母親。
潘興說舅媽的兒媳生孩子了,她回去照顧月子,本來他想再請個保姆,可潘母嫌跟外人一起住不方便,死活不讓。至於幹家務活,是潘母自己閒不住非要幹,潘興想讓她有點事幹不至於太寂寞,就由著她了。
潘悅心想,說的比唱的還好聽,母親不讓找就不找了?你要真把保姆帶來了家,她還能把人趕走不成?分明是你不上心。
這時候,潘母在旁邊輕輕地拽了一下潘悅拿手機的胳膊,又朝她擺了擺手,示意她不要再說了,怯懦得像個犯錯誤的小學生。
潘悅說:「要不這樣吧,你們兩口子整天在廠裡忙,媽年齡這麼大了,整天一個人在家也不安全,我把媽接去我那住幾天。」
出乎潘悅意料之外,潘興竟然答應了,他說這段時間確實挺忙的,留母親一個人在家他也不放心。不過,等舅媽照顧完月子,他就把母親接回來。
潘母見女兒和兒子都商量好了,也沒再多說,立即簡單收拾了一下,跟著潘悅走了。
04
學校各項工作有條不紊,潘悅不用坐班,她交待老公,沒有什麼特別重要的事就儘量不要麻煩她,她要好好陪陪母親。
她在家照著書本變著花樣給母親做好吃的,每天帶母親到小區裡散步,學校裡有什麼事需要她去處理,她也會把母親帶去辦公室。
她就是要讓母親感覺到,她比潘興更重視她,更孝順她。
有時候她會開玩笑似地問潘母:「你覺得我和潘興誰更孝順?」
潘母斜瞄她一眼,撇撇嘴:「爭這個有啥意思,各自盡到各自的心都行了。都是親生的,都是貼心貼肉的好孩子,為啥非要爭個高低!」
可潘悅可不這麼認為,她是老大,在當地又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在孝順老人這件事上,哪能讓潘興遮住她的光環,她必須超越他!
一天,潘悅正在廚房做菜,潘興打電話過來,濃濃的火藥味似要穿越話筒引爆她的廚房:「你給媽收拾一下,我一會過去把媽接走……」
潘悅趕緊關了火,躲到陽臺接電話。
「當初是你非要把媽接走,現在你老公又到處在外面散布謠言,說我不願意跟媽住在一起,把老太太趕到了女兒家。還說我的孝順都是裝出來的,時間一長狐狸尾巴就露出來了,你們安的什麼心……」
潘悅愣怔了幾秒,理了理紛亂的思緒,儘量壓低說:「如果是因為這個原因,你就要接媽走,我不能同意。等你姐夫回來我問問他,我必須要弄個明白,這個鍋我們不背。」
潘悅不知道,她跟潘興的對話被進廚房看菜的潘母聽了個明明白白,她抹了把眼淚默默離開了廚房。
晚上,潘悅把潘興的話,完完整整說給老公聽,問他怎麼回事。
潘悅老公一臉懵逼,他最不願意參與的就是老婆娘家的事了,怎麼還是不小心就被弄溼了鞋?
他沉吟片刻,想起前不久的一次應酬上,一個他和潘興都認識的熟人拍他馬屁,說他孝順,不僅給嶽母買房,還把老人接到自己身邊照顧,跟親兒子沒什麼區別。
他隨口說了句,老人愛跟誰住跟誰住,尊重老人的意見。
這話傳出去可能就變了味,變成了老人喜歡跟女兒住,女兒比兒子孝順。
這個城市不大,潘悅和潘興又都是當地有頭有臉的人物,各種關係盤根錯節,也不乏有拍馬屁之流故意在潘興面前討個好賣個乖。總之,話傳到潘興耳裡就完全變了味。
儘管潘悅已經解釋過,潘興還是表示,等他忙了這幾天,再找個合適的保姆,就把潘母接走。
05
潘悅想接走就接走吧,只要不是在這個當口,以他們造謠生事搬弄是非的理由接走就行。
可不巧的是,潘悅和老公要去省城參加一個學術研討會,她犯了難,他們兩口子都走了,潘母怎麼辦?
雖然時間只有三五天,潘母身體也硬朗,但畢竟她也有八十歲的高齡了,留她一個人在家潘悅實在不放心。萬一出了什麼事,潘興還不把她生吞了?
本來她說不去,但老公說有好幾個項目是她負責的,這次研討會是個契機,把握好了聲譽和影響都會有個明顯的提升,他們不能失去這次機會。
由於時間緊,找保姆已經來不及。老公說要不打個電話讓潘興把潘母接走算了,潘悅不答應。要是這樣,潘興不定在外面怎麼敗壞她呢,再說,讓潘興接走容易,再接來可就難了。
潘母說她身體沒問題,能吃能喝能走,能出什麼事,讓潘悅儘管走,她能照顧好自己。
潘悅想,潘母身體還行,應該不會有事,辦完事她儘量提前趕回來,也就三五天的事。
她買了一大堆吃的喝的,塞了滿滿一冰箱,又交待她的助理有空常去看看,還託了對門鄰居多關照一下,便忐忑不安地出發了。
在省城,潘悅只要一有空就往家裡打電話,生怕潘母有個什麼意外,潘母都煩了,說就不能盼著她好點嗎?
這天潘悅夫婦參加一個同行交流大會,結束後又和同行們一起吃了飯,高談闊論中不知不覺已到了凌晨1點。她本來想給潘母打個電話,但又害怕影響她休息,只能做罷。
到酒店後,她意猶未盡,趁著酒勁跟老公就學校的發展規劃談了將近兩個小時,到凌晨3點才迷迷糊糊睡下。
早上7點,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將潘悅吵醒,她困得眼都睜不開,摸索著劃開了手機。
聽到手機那邊的消息,潘悅睡意全無,人像彈簧一樣從床上彈跳而起,臉色變得煞白,腦袋裡似有架飛機在轟鳴,窒息感壓得她喘不過氣,接電話的手無力地垂了下來。
PS: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潘悅姐弟最後如何?請看明天的下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