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傲江湖》：東方不敗最後到底敗給了誰？

東方不敗苦笑道：「任教主，終於是你勝了，是我敗了。」——《笑傲江湖》第31回《繡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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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看到96年TVB電視版的東方不敗，真是讓人毛骨悚然。一個壯實的老男人躲在閨房的輕紗縵帳背後，模仿著少女的嬌羞。他雖然剃光了鬍鬚，在臉上施了脂粉，卻難掩皮膚的粗糙。他穿著妖豔的服飾，捏著蘭花指，提著尖細的嗓子一聲又一聲痴纏地喚著「蓮弟」。其矯揉做作之狀著實讓人難以消化。

96年TVB電視版《笑傲江湖》

金庸曾經說過，東方不敗是個不好看的、中年的、身體有缺陷的「二椅子」。儘管金庸本人並不喜歡大家美化這個反派，但他依然是《笑傲江湖》中最有影響力的角色之一。

東方不敗從出場到退場，雖短暫卻風光。他是武俠世界中第一個「不男不女」的武林高手。在他的身上，我們不但看到了男女內心的欲望之別，也看到了「求而不得」與「得而不愛」的無奈之苦。

「東方不敗」這個名字有「日出東方，為我不敗」之意。所謂不敗，既是自信，也是實力。既是成功，也是失敗。

我一直認為，金庸寫東方不敗，不是為了探討他的「不敗」，而是為了探討他的「失敗」。不僅要告訴我們他是如何失敗，還要告訴我們其實人生並無成敗，只有取捨。

在小說中，東方不敗最後不敵任我行與令狐衝一眾人等，他苦笑道：「任教主，終於是你勝了，是我敗了。」

然而，我們都知道，打敗東方不敗的並非是大魔頭任我行，也不是武林新晉令狐衝。那麼，東方不敗最後到底敗給了誰？

02

首先，東方不敗雖敗於出身，卻不敗於命運。

儘管身世悽涼，卻憑藉著過硬的實力和戰績，從風雷堂長老座下的一名副香主，破格提升為日月神教的教主右史，甚至被指定為教主的接班人。

受到任我行的猜疑之後，他努力發展自己的實力，最終成功翦除任我行的羽翼，順利奪取教主之位。從無名小卒到魔教教主，東方不敗用自己的努力戰勝了不利的出身，扭轉了自己的人生命運。他意氣風發實現了自己的抱負，並夢想著千秋萬載，一統江湖。

其次，東方不敗雖敗於聲名，卻不敗於人品。

雖然在江湖上東方不敗聲名狼藉，但較之於嶽不群的心胸狹窄和陰損，他的人品明顯要好得多。

不管出於何種目的，多年來他善待任盈盈，讓她坐享「聖姑」之名，在江湖上來去自由。任盈盈一直稱東方不敗做「東方叔叔」，由此可見二人關係其實不錯。而在東方不敗的心中，也一直感激童百熊對自己的雪中送炭和任我行的破格提攜之恩。

他對童百熊說：「童大哥，想當年在太行山之時，潞東七虎向我圍攻。其時我練功未成，又遭他們忽施偷襲，右手受了重傷，眼見得命在頃刻，若不是你捨命相救，做兄弟的又怎能活得到今日？」

他對任我行說：「任教主，你待我的種種好處，我永遠記得。你破格提拔，連年升我的職，甚至連本教至寶《葵花寶典》也傳了給我，指定我將來接替你為本教教主。此恩此德，東方不敗永不敢忘。」

最後，東方不敗雖敗於愛情，卻不敗於江湖。

面對對手，他沒有過分貶損，而是客觀評價。他對令狐衝的劍法嘖嘖連贊，在失利之後也願賭服輸，：「任教主，終於是你勝了，是我敗了。」

但倘若不是任盈盈用招刺傷楊蓮亭，導致東方不敗分神。東方不敗又豈會失敗呢？以他今時今日的武功，不僅單打獨鬥不會敗給任我行。就算是任我行與令狐衝他們四人聯手對抗，也未必會輸。

所以，當東方不敗認輸後，任我行微一猶豫，說道：「不錯，你武功比我高，我很佩服。」令狐衝也實話實說，承認東方不敗的武功為「天下第一」。也就是說，東方不敗不是敗於江湖，而是敗於愛情。楊蓮亭成了東方不敗的軟肋，讓他從「不敗」走向了「失敗」。

03

在別人的眼裡，東方不敗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所有人都只看到他奪權後的春風得意，卻不知道他「得而不愛」與「求而不得」的苦悶。

一開始，東方不敗嚮往精妙的武林秘笈，於是苦練《葵花寶典》。

隨著實力的壯大，他開始迷戀權力，便用計謀奪取任我行的教主之位。

坐上權力之巔後卻發現自己貪戀兒女情長，於是又把楊蓮亭視為心中摯愛，終日以穿線弄針為樂。

只要東方不敗想要什麼，他就努力去爭取什麼。

但上天一直都在和他開玩笑。每次都在他千方百計得到了夢寐以求的東西之後，才讓他意識到那並不是自己想要的。待到歲月蹉跎，才發現自己心中最渴望的東西，始終是不可得的鏡中花，水底月。

縱使他有一顆「女兒心」，卻始終無法成為「女兒身」，無法依偎在心愛之人的懷裡，感受他的溫存。

在東方不敗整個性別和性格置換的過程裡，金庸既輕描淡寫地寫出了男女之間的欲望之別，也道出了人生中「求而不得」與「得而不愛」的兩種悲劇。

更重要的是，通過東方不敗這個角色，金庸告訴我們，世上沒有人可以永遠「不敗」。因為當你每贏到一樣東西，便意味著你失去了另一樣東西。人生只有「取捨」，而沒有「成敗」。

但話又說回來，只要你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東西，就算最後成為全世界人的話柄和失敗者，那又有何相干呢？

比如東方不敗，他最大的心願，不過是與心愛之人在這世外桃源中相依相伴，琴瑟和諧。退隱江湖。只要餘生能如願，就算給他天王老子他都不願意當。

這也是我最欣賞東方不敗的地方：他一直都忠於自己的內心，勇敢地去為自己心中渴望之人和事去努力，並且從不後悔。

就像我之前說的那樣，東方不敗雖敗於出身，但不敗於命運；雖敗於聲名，但不敗於人品。雖敗於愛情，卻不敗於江湖；雖敗於輿論，卻從未敗於自己的內心。而縱觀其一生，雖看似失敗，卻終究還是「不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