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狼窩
——《乞丐的葬禮》第二章
文|李養軒 祝世民
馬家人三天未動煙火。父親馬秀才躺在自己的炕上,馬福祿躺在小屋炕上。媳婦坐在堂屋裡,雙目痴呆,一會兒磨磨蹭蹭到灶房,瞅瞅這裡,摸摸那裡,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麼;一會兒又無精打採地來到院子裡,好像又走錯了地方,再慢慢走進屋裡去……兒子小馬娃成了無人管的小狗,爺爺爸爸一下子變得那麼怕人,媽媽也跟以往判若兩人了。往日爺爺奶奶總是看著自己笑,小馬娃沒有離開過爺爺奶奶,自己從早到晚都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爺爺奶奶「小馬小馬」地叫個不停,生怕自己跌了摔了,冷了餓了;媽媽也是,白天小馬娃是爺爺奶奶的孩子,到了晚上又成了媽媽的孩子。自己都六歲了,晚上睡覺還要媽媽給他脫衣服,脫襪子;鑽進被窩還要媽媽摟著才能睡著。還有姑姑,春天姑姑領著小馬娃滿河灘折桃花杏花,那桃花杏花多好看,姑姑的臉跟桃花杏花一樣。姑姑很會玩兒,夏天領小馬到處抓小松鼠,上樹捉知了,撿知了殼,可惜大把大把的知了殼被爺爺騙去了,說他有用處。最好的是秋天了,秋天的山坡上山桃、山葡萄到處都是;毛果子、紅櫻桃、野刺梅一想就流口水。姑姑總是讓著自己,給小馬娃分最好的東西,分得又多。姑姑可是個好姑姑!還有奶奶,奶奶也好,只是奶奶曾經打過小馬娃一頓,小馬娃一整天不理她。什麼奶奶!擰住耳朵,愣要小馬娃回話,不就是到黑龍潭抓黑魚嗎?村上那麼多孩子都去,為啥不讓小馬娃去?其實奶奶還是跟小馬娃一個人,請郎中的人每每給爺爺送來好吃的一一點心啦、玉蘭片啦什麼的,奶奶總偷偷給小馬娃吃,背著姑姑。姑姑想吃,不敢向奶奶要,還得求小馬娃。小馬娃知道好吃喝在什麼地方藏著……可是今天這是怎麼了?
小馬娃真成了一隻沒人管的小狗:這裡嗅嗅那裡聞聞,他好久沒有吃東西了。媽媽也不動手做飯,爸爸爺爺也不管他。對了!往日奶奶管他哩,該做飯時媽媽總是專門問一聲奶奶:做什麼飯?炒什麼菜?難怪媽現在不做飯了,她怕是為難了,該做啥哩?那你為啥不來問小馬呢?這麼點小事,小馬辦得了。烙餅!就烙餅!卷小茴香,再放點芝麻不就得了嗎?可是媽媽就是不來問自己;媽媽不管小馬,沒人給小馬脫衣服。小馬連著兩個晚上沒有脫衣服了!爸爸常說:脫了褲子算一天,那我這一天也太長了!渾身痒痒的,有蝨子哩。
小馬想出去玩,跟誰去玩呢?往日總是跟姑姑出去玩,很少跟別的孩子玩。現在沒有姑姑了,也沒有奶奶了,往日在外頭玩得久了,或是到吃飯的時候,總會聽到奶奶站在門口拉長聲音叫喊:「芸兒喲!跟小馬回來!」姑姑便會拉起自己往回跑。可是現在姑姑奶奶都不見了,前幾天那兩回,人們把她們抬出去在那坡底下埋了。沒人叫小馬,小馬自己像一隻小狗跟去的。不知誰給自己頭上老綁一條白布帶子,小馬搖了搖頭,覺得挺好玩的。別的孩子都沒有,都看小馬的白布條兒。現在小馬才逐漸意識到,那幾天的種種事情意味著什麼,他再也沒有姑姑和奶奶了!這便是死亡麼,可爺爺爸爸為什麼老睡呀?不吃不喝,不說話,只是一個勁兒地睡!難道他們也會死嗎?是不是過幾天他們也像姑姑奶奶一樣,被村上的人抬出去埋了呢?要那樣,那就太可怕了。
小馬一眼瞅見了那隻香獐子,似乎一下子明白了為什麼,都是因為你,爸坐黑牢姑姑去了那兒,怎麼就死了?都是你這個獐子惹的禍!他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向死獐子扔了過去,再撿,再扔;最後找來一根木棍,狠狠地戳它,抽打它,打得死獐子的毛在空中亂飛。小馬又覺得獐子很可憐,它也死了啊。
第四天早上,馬秀才起來了。他穿得整整齊齊,洗了手臉,看起來只是瘦了許多,精神還好。他招呼兒媳婦:「做飯!多炒兩個菜!」然後走進兒子房中把福祿叫了起來。又來到院子裡把那隻獐子拉出去埋了,找來掃帚把裡裡外外打掃了一遍。這時飯熟了,馬秀才又走進兒子房中,把小馬娃搖醒。原本要給孫子穿衣服來著,見孫子根本就沒脫衣服,便拖起孩子,提了他的鞋子來到外間,親自給孫子穿上鞋,仔細幫他洗了手臉。一家四口人坐下來開始吃飯。吃飯中間,四個人誰也不說話。
吃完飯,兒媳婦要收拾碗筷洗涮鍋碗,父親說:「別忙!你先坐下,我有話跟你們說。」媳婦又重新坐了下來,馬秀才把孫子拉進懷裡,一邊撫摩他蓬亂的頭髮,一邊慢慢地說道:「你媽走了,芸兒也走了,仇也罷,恨也罷,夠我們祖孫三代人想一輩子了。這是人禍,也是天災。生逢桀紂之世,視民如草芥芻狗,國將不國況草民乎?只是人生一世,草木一春,不管風霜雨雪如何摧殘,要設法生存下去。慶幸我馬家男丁無恙。這個根苗就是我馬家日後的希望了。」老人將懷中的孩子輕輕拍拍,又接著說,「我們大人無論有多大的冤枉,受多大的艱辛,也要撫養孩子成人。但是這斷障嶺是虎狼之窩,萬萬住不得了。這個家得搬!立即就搬!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暫時你們就忍一忍,先搬出這個地方,眼不見心不煩。我們這個家,已經是元氣大傷,報仇雪恨談何容易!弄不好禍延子孫,那就後悔無及了。兒媳婦把孩子給我管好,這幾天動手收拾東西,帶不走的東西連同這房子找個主兒賣了。」
馬福祿說:「您老的想法很好!我也想了,這斷障嶺是萬萬不能住了。我到後天就出山尋一個落腳的去處,我們立即搬走。母親和妹妹的大仇父親不要管!你兒不是木雕泥捏的。我遲早定把這個仇報了,才能睡得著覺。您也放心,我不會魯莽行事的,畢竟我是秀才的兒子,心裡還有些謀略的,狼蟲虎豹再兇惡,但它總歸是畜牲!」
馬家要搬家了。斷障嶺左右鄰舍、遠近鄉黨念起馬秀才往日善行,以及治病救人的恩情,紛紛前來為這一家人餞行,話別,儘量在言談中不提那些傷心的往事。臨行前各人挑幾件家具、衣服雜物之類;說到房子的事,都說近幾年馬家連遭不幸,先是秀才被被奪功名,現在又連遭喪事,家門中兩天連出二棺,太嚇人了。這座房屋顯系兇宅無疑了!誰還敢要?幾個說話人不好直說,就說是找不到主顧,也就算了。馬秀才是什麼人!心中早已明白,便也一笑置之了。
在母親和妹妹的三七忌日,一家四口到墳裡給親人燒過紙錢,媳婦坐在墳頭痛痛快快哭了一回。一家人向母親妹妹默默告別之後,第二天一個早便離家而去,等左鄰右舍起來後,只見門已上了鎖,馬家已經人去室空了。
馬秀才一家,告別了親人故土,像四隻離群的孤雁,肩扛擔挑、扶老攜幼離了麻街嶺地面。翻過王爬嶺,便是灞河川道了,快天晚時已走了八十多裡路。馬秀才對兒子說:「孩子跟他娘走了一天,我們找個地方歇一宿吧。邊走邊打聽,哪裡有活幹有空房子住,就在哪裡落腳。出門在外,本沒有一定的目的,聽從老天爺安排吧!或許蒼天在冥冥之中早給我們把一切安排好了。」
那個時候秦嶺山區尚無通衢大道,一進山口便是亂石荊棘,兩邊坡上林木蔥鬱,不見陽光。谷道中一條藍溪河蜿蜒流出,沿河邊是獵人樵夫用腳踩出的一條羊腸小道,直通嶺前嶺後。偶爾有三五騾馬馱負桐油、木炭、青鹽、花布往返於山道之中。「得得」的馬蹄聲後,在山道上留下一堆堆的馬糞。馬秀才家四口快出山口時,見藍溪河兩岸寬闊平坦;峪口外村落毗連,麥苗青青;沃野平疇,一望百裡;早就知道玉田玉山乃鍾靈毓秀的地方,灞河川道更是豐足的米糧之川。老秀才不覺心中歡喜,便指著三裡外一個樹木蔥綠的村莊向一個打柴的打聽:「請問大兄弟,前邊這個村子叫什麼名字?」樵夫回答說:「前邊這個村叫葉家村。你們幾個人要到哪裡去呢?」馬秀才說:「不瞞大兄弟說,我們遭了災,是逃難的。不論哪裡,能安個家找一口飯吃就行。」樵夫說:「這峪口外大村很多,一個挨一個。」老秀才問樵夫:「那你家在哪個村子?村上可有富餘的房屋,像廟宇祠堂什麼的。」「我是馬家營村的人。你看,在河那邊,不遠,一二裡路。村子不大,二三十戶人。沒有廟宇但有個地方,看你們願不願去?你看:端過河去這個山溝,溝口那幾間房,看見了嗎?那是個獨莊子。主人也是我馬家營人,在那兒開窯場,燒磚瓦。村上經常有人給他幫工。那裡有閒房,堆放磚坯的。你們要是願意,一去就有活幹。」馬福祿父子聽了,心中非常高興。謝過樵夫,動身朝河邊走去。
窯場掌柜叫馬富貴。姊妹兄弟七個,兩個姐姐,一個妹妹,三個兄弟。還有富貴的爺爺奶奶。祖父說,這麼一大家子,張口要吃飯,那三四畝地不夠一季子吃,得另謀生財之道才行。你兒女七八個開個窯場興許以後日子會好過些。起碼,自己燒磚倒瓦,給你的兒子把房蓋了也是好的。富貴的父親真的聽了老人的話,動手開窯場了。不料第一個難題——選場便擋住了去路。這藍溪河土薄石頭多,地面只有半尺多厚的土層,且沙石太多。何況開窯場便是燒的賣土哩,到哪兒去找這樣的場地?富貴的爺爺是村上當時的能人,他微微地笑著說:「場子有!土質也不錯,雖然不太多,也夠你父子兩代人幹的。」兒子問:「到底在哪裡?我咋想不起來呢。」父親說:「狼窩甸!」
這狼窩甸,狹窄深邃,陰森恐怖;兩邊山勢陡峭,谷中亂石塞川,一條小溪從巨石草叢中蜿蜒流出;溝中大蛇猛獸白日出沒。雖然谷中藥材眾多,野果纍纍,但誰也不敢進去。即使獵人,一旦將獵物追到狼窩甸,也就不再追趕,由著獵物去了。谷中的狼常常結夥成群地出來,傷害人畜,成了周圍人們的一大危害。
就在狼窩甸溝口右邊十多丈的地方,山根下有一個土梁,看情形不知是哪輩子滑坡形成的。大凡居住山區的人,一怕發水,二怕滑坡;河道發了洪水,衝毀田地,衝走房屋,立馬叫你家破人亡,傾家蕩產;滑坡則山搖地動,地覆天翻,屋毀人亡;這個土梁,土層深厚,不知有幾丈幾尺。上面樹林茂密,荊棘灌木叢生,十多人合抱的巨松無數,方圓有百畝之大。坡底下正好是馬富貴家的二荒地。
爺爺領著富貴的父親圍著土丘轉了一圈,回家便計劃蓋房箍窯。經過一個多月的籌備,第一孔磚瓦窯箍成了。再過三月,第一窯磚瓦燒出了。雖然大部分磚瓦半生不熟,但總算張。可惜馬富貴的爺爺正在創家立業之際卻早早去世了。
馬富貴今年四十五六歲,兩個姐姐都嫁到灞河川道去了,最小的妹妹也是三十多了,婆家在十多裡外的鄒家集村。三個兄弟和自己分立門戶,在馬營子村蓋了四院大房。兄弟四個經營窯場本就緊張,老四半路上嫌窯場太苦,買了個騾子,上路跑生意去了。這窯場剩下兄弟三個,馬富貴又有風溼腰疼的病根,重活幹不了,全靠僱人來維持這個窯場哩。
馬富貴領著福祿父子,將三間堆放磚坯的屋子打掃了一遍找來幾塊枋板,用磚坯支起兩個床鋪來,對馬秀才說:「大叔,先將就一夜,明天咱們用磚坯把這屋子隔開來,弄個一明兩暗,堂屋做飯,兩邊住人,好歹也像個家了。」馬秀才千恩萬謝,感激不盡,說道:「本以為要住破廟,住廊沿的,想不到剛出山就遇上了你這個好人,真是天不絕窮人路啊!」馬富貴說:「大叔快別這麼說!人生在世,誰沒有個跌跤滑倒的時候,我們能扶一把就扶把。我看我那兄弟也不是踢一腳不動彈的人,你們往後的日子不愁過的。走!飯差不多了,咱們吃了飯好好說話!」
這窯場因為幾十年來連續出坯燒窯,漸漸闢出一個寬廣平臺來,在靠兩側分別建起了二十多間房子。馬家弟兄三個,只有老富貴一家住在窯場,老二老三住在村裡。其餘房屋,便是工作棚,三副瓦輪和三套磚鬥分別在裡邊託坯。幾畝地大的平臺用碌碡碾子軋得平如砥石,那是晾曬坯子的場子;靠坡根是和泥的場子。土是從山坡根下挖掘,清揀去樹根石子等雜物以後便可和泥;水是不愁的,狼窩甸小溪插上竹筒,一節節竹筒接起來引到泥盆裡就行了。現在土坯在場上也可堆放,省去了搬出搬進不少人力,因此空下了十幾間房子閒著。
馬富貴領著馬秀才一家穿過大場。老二老三和幾個幫工都回村去了,只剩下兩個小夥子在用稻草帘子苫蓋土坯。馬富貴說:「他們倆是王爬嶺那邊人,灞源李家礆的,都幹了半年了。走進門,富貴老婆非常熱情,招呼一家四口坐到小桌邊。福祿媳婦走到鍋灶邊說:「嫂子!我幫你做什麼?」富貴老婆攔住笑道:「你跑了那麼多路,快坐下歇著,咱不缺做飯的人手,你看!」說著指了指身邊不低不高一大堆孩子,大的跟母親一樣高,最小的跟小馬娃差不多大小,福祿媳婦驚嘆道:「嫂子好福氣!這麼一大群孩子!幾個?五個?」富貴老婆說:「六個哩!你數!一個不少,都在屋哩,只是都不頂用,泥瓦片子!」福祿媳婦仔細看,可不,單辮子雙辮子,又黑又粗的長辮子,半尺長的羊角辮子,看到最小的一個才是光葫蘆,腦門頂上端端正正一個朝天撅。福祿媳婦連忙笑道:「大嫂也說笑了,那不是個光葫蘆?其實丫頭咋了!我就喜歡丫頭,這麼多丫頭。一個一個花骨朵樣!」「快別說了!我都煩死了,你喜歡,挑一個去!」又指著客人對女兒說:「誰願去,跟你娘走!」說得一屋子人都笑了,這時飯菜已舀好了放在鍋臺上。五個女兒一人一碗往小桌上端。富貴老婆看見丈夫還在跟福祿父子說話,便說:「你只顧說話了,讓大叔和兄弟快吃飯吧!孩子你過來,跟你媽吃飯,讓他們說話去!」一把拉過馬娃:「喲?跟我們那位一樣高啊!模樣可比那位心疼多了。眉清目秀,白白淨淨,那一個呀,活脫脫一個打鐵的!妹子,你這孩子好富態,長大一定有出息。」「嫂子別誇他了!山裡的孩子,沒見過世面,能有什麼出息呢?」
在女人孩子放下碗筷時,三個男人才動手吃飯。馬富貴端碗對馬秀才父子說道:「既然你們也姓馬,那不是正好回家了麼?這個村叫馬家營子。據祖上傳下來的說法,這裡原先是養馬的地方,早先叫千馬營,這個村子也不大,都清一色姓馬你們正好姓馬,豈不是回到家了?以後就不必見外,我跟你兒子就兄弟相稱。老哥我稍長几歲,兄弟別見笑,我就居長了。」福祿忙道:「我們一家逢此大難,淪為乞討之人,幸遇大哥收留,已是萬幸。又蒙不棄,認了宗親。我福祿還有何說?今後我一家老小就請大哥多多關照了。」
說話間,富貴讓老婆收拾了碗筷。說道:「你們今天走了那麼多路,應該早點歇息了。我送大叔和你們過去,明天動手收拾屋子,咱們以後便是一家人了,有話慢慢說。」說著一行人出門到那邊屋子去,富貴老婆早已找到一盞桐油燈,添滿了油,跟了過來。馬福祿和媳婦從自家行李中取出被褥來,富貴老婆幫著鋪好床,用手摸了摸說:「太薄,我一會叫大丫頭再給你們送兩床被子來。」福祿媳婦說:「不用了,不冷的。」富貴老婆道:「你不冷,老人孩子冷,聽我的!」說著同男人回身走了,一會兒果然讓大丫頭抱著兩床被子送了過來。
第二天,馬家老二老三父子四五個來了。與馬秀才一家見過了面,打了招呼。打工的外村人也來了十幾個,馬富貴安排好出坯的人手以外,留下了三四個人,幫著福祿砌牆。用現成的土坯磚把三間屋隔成一明兩暗,又盤了兩個火炕。到了下午,兩堵牆壘上去了,又動手在堂屋砌了鍋灶。趕到晚上,兩個火炕同時在火塘裡生起大火,炕面上慢慢浮出了縷縷水汽。在松明火把之中又用草泥給牆壁塗了牆面。馬富貴說:「加柴!把火燒旺!明天燒一天,明天晚上便能睡了。」
三天以後,馬富貴老婆送來了米麵和油鹽醬醋,並說:「場塄是菜園子,白菜、蘿蔔、辣椒、大蔥、青菜樣樣有,只管去拔!福祿媳婦千恩萬謝說了不少好話,富貴老婆道:「別說那沒用的生分話了,我高興死了!能有你這樣又漂亮、又有本事、又會說話的好妹妹做伴兒,掏錢還買不來呢!這也是我們倆人的緣分。」
像一片孤舟,經過流離顛沛、狂風惡浪之後,終於找到了塊崖礁;像一朵榆英柳絮,被風吹著,被雨衝著,終於找到了一個小土坑兒。馬秀才重新安家了!三間堆放土坯的破屋子裡冒出了突突的炊煙,小馬娃結束了自己噩夢般的童年,將要開始的是個未知的少年時代。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