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家庭重要還是賺錢重要，老父親猝然離世後，他才幡然悔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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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皮皮醒來的時候，床邊已經空無一人。

皮皮使勁揉了揉朦朧的眼睛，再次睜開。

媽媽呢？爸爸呢？

「皮皮，醒啦？還不趕緊起床吃飯！」門外傳來奶奶的聲音。

皮皮「噌」地起身，麻利地把衣服套在身上，「奶奶，爸爸媽媽呢？」

奶奶邊端粥邊念道：「年過完啦！他們當然要去工作啦！快吃飯，明天要開學了，要收收心！」

皮皮心裡一涼，怪不得，昨天爸爸媽媽給自己買這麼多玩具，原來，又要一年多見不到他們了。

想到這，皮皮眼淚掉了下來。

2

皮皮今年六歲，現在上學前班。

農村人不講究什麼大班小班，只有一個學前班，坐著參差不齊的一群孩子。最大的八歲，最小的才四歲。

皮皮一天到焉焉的，不愛說話。

「皮皮，你作業寫完了嗎？」爺爺問。

皮皮點點頭，「嗯。」

不過就是十幾頁漢字和幾張數學答卷，他們還小，沒有整本的寒假作業。

皮皮想到，他的作業估計是小夥伴裡做得最快的了。因為皮皮在寫作業的時候，爸爸媽媽都陪在自己身邊，邊指導邊聊天。

皮皮喜歡爸爸媽媽注視的目光，不一會兒就寫了很多。末了，皮皮的媽媽還在皮皮的額頭上狠狠親了一口，熱乎乎的，痒痒的。

皮皮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冰冰的，早就沒有了媽媽的溫度。皮皮覺得心裡難過極了。

扭頭看到床邊的遙控賽車，皮皮又想到了爸爸。爸爸力氣真大，只一個手，就把皮皮拎起來，轉了一大圈，風呼呼地從皮皮的耳邊吹過，像是飛機起飛的聲音。

3

「皮皮，快出來玩啊！」門口傳來小夥伴浩浩的聲音。

皮皮拿著自己心愛的遙控賽車，飛奔出去。

「看，我爸爸給我買的遙控賽車，快一起玩吧！」皮皮驕傲地叫道。

「皮皮，你爸爸媽媽走了嗎？」浩浩問。

皮皮愣了愣，「嗯，走了，昨天趁我睡著的時候走的。」

浩浩的眼眶紅了，「我爸媽也走了，也不給我說聲。」

皮皮笑笑，「給你說了，你還不哭鼻子啊！」

浩浩立起來，「誰說的！我已經是男子漢大丈夫了！」邊叫著，邊招呼別的小朋友出來。

人一多，皮皮也就忘了爸爸媽媽的事情，和大家玩起來。

4

正玩得開心，被一段哭聲打斷，大家順著目光望過去，是村頭的香香。

「爸爸媽媽，你們別走嘛！」香香哭著拉著媽媽的衣服，香香的奶奶拽著香香。

「快走吧！快走吧！」香香的爺爺在身後催促，「別待會趕不上車！」

香香哭得聲音更大了，「媽媽，不要走！不要走！」香香奶奶險些拉不住。

香香媽媽也掉下眼淚，「都是你！讓你早走，非不聽！」

香香爸爸一臉為難，「我不也是想多陪陪孩子嗎！」

香香爺爺叫道，「皮皮，浩浩，快來把妹妹帶過去玩會兒！」

皮皮愣了愣，和浩浩跑過去。

「乖香香，你要聽媽媽的話啊！去和哥哥們玩，媽媽上集市，下午就回來啦！」香香媽說著，狠狠心把香香的手拽掉，扛起袋子就往前走。

香香爸爸見了，也忙把家裡裝的大袋小袋扛起來，跟著離開了。留下香香還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香香媽媽終歸是不忍心，回過頭來想看看香香。

香香爺爺大吼，「你走你的！走你的！小孩子一會就忘了！你再回來更難走！」

香香爸爸趕緊拉著香香媽媽往前跑，幾十歲的大男人，竟然也紅了眼眶。

5

「香香，你別哭了，給你，這是我的遙控賽車。」皮皮遞過去。

浩浩也趕緊從兜裡掏出一個糖，「香香，給你！給你！這可是巧克力！可好吃了！吃了就不難過了！」

香香抽了抽鼻子，接過巧克力，「哥哥，怎麼吃了還是難過啊？」

浩浩愣了愣，「其實，我也難過。我爸爸媽媽也走了，去廣東了，我也見不到他們了！」

香香聽了，又大哭起來，「怎麼他們都不要我們啊！我要媽媽！我要媽媽！」

皮皮站起來，狠狠念道：「他們都不要我們了！我們哭什麼！」

說完，扭頭跑了。

路上，皮皮爺爺見皮皮跑，大聲喊道：「皮皮，快吃飯了！還往哪兒跑啊！」

皮皮也不答話，只顧一股腦往前跑。等到他停下來的時候，已經到後山了。

皮皮依稀記得以前這裡有棵大柳樹，以前媽媽帶自己來過，皮皮憑著記憶尋找，還真讓他找到了。

皮皮抱住大柳樹，哭起來，「爸爸媽媽，我想你們！你們為什麼不要我啊……嗚嗚嗚……」

皮皮越哭越傷心，想到一年多見不到自己的爸媽，他覺得實在太痛苦了。

「你為什麼哭啊？！」突然，傳來一道聲音。

皮皮嚇了一大跳，望了望頭頂的太陽，又四周瞧瞧，沒有人啊！

「是我！」又一道聲音響起。

皮皮驚訝地叫道：「你到底是誰！」

「你看不到我，我只是你們這些孩子心中的幻想。」

皮皮眯了眯眼，「幻想？」

「對！這些天，有許許多多和你一樣的小朋友這樣，你們的思想匯集起來，就有了我！」

皮皮低下頭來，「原來是這樣！那你可以幫我們嗎？讓我們的爸爸媽媽一直陪著我們？」

6

「小兔崽子！都幾點了還不起床！」皮皮被一道聲音叫道，醒過來，卻發現還躺在自家的床上，什麼幻想啊，什麼願望啊，都不見了！

「怎麼了！還不起床！」門口又傳來響聲。皮皮一聽，這不是爸爸的聲音嗎！

奔出去，還真是！不光是爸爸，媽媽也在！

「爸爸媽媽，你們怎麼又回來了？！」皮皮叫道。

爸爸一臉不耐，「什麼回來不回來的！」

旁邊的媽媽嘆氣道：「唉！這都是什麼事兒啊！怎麼廠都倒閉了？！我剛才去大強家，他們也好久沒幹活兒了！」

「真的嗎！那不是天天可以陪我嗎！」皮皮叫道。

爸爸狠狠瞪了瞪皮皮，「看你吃什么喝什麼！」說完，就往外走。

「你去哪兒啊！」皮皮媽媽在身後喊。

「去找找人！看有沒有別的地方可去！」皮皮爸爸沒回頭叫道。

皮皮媽媽摸了摸皮皮的頭，「快吃飯去吧！」皮皮笑著，飛快地跑向廚房。

「哈哈哈！」

「給我！給我！」

「傳給我！傳給我！」

皮皮看著一大群小夥伴在村頭的空地上，玩得不亦樂乎，旁邊的大人，也都扎在一起，討論著什麼，皮皮爸爸也在。

皮皮大叫著衝過去，「我來啦！快把球給我也玩玩！」

7

就這麼，皮皮每天都和爸爸媽媽在一起，吃飯，睡覺，玩耍……

不過，時間久了，皮皮發現，爸爸媽媽不再像以前那麼可親了。尤其是媽媽，一會兒不讓自己摸這，一會不讓自己碰那，一點自由都沒有了。

出現這些問題的，不止皮皮一個。

「唉！我媽真煩，老不讓我和你們一起玩球！說是把衣服都弄髒了！」浩浩叫道。

「我也是！我爸一天到晚盯著我做作業，有點兒錯都要打我！」

皮皮聽了，不以為意，「瞧你們！難道你們想讓爸爸媽媽和以前一樣，一年只回來那麼幾天嗎！」

此言一出，大家都不約而同閉上了嘴，和見不到爸爸媽媽相比，這些顯得太沒有分量了。

「可是，爸爸媽媽每天都在家裡，就沒人掙錢了！我們家現在吃的喝的都不如從前了！」香香念道。

「可不嘛！吃得壞也就算了，我爺爺高血壓犯了，都沒錢去看病！一直在家裡病著呢！」又一個小夥伴叫道。

皮皮開口，「所以，我們更要好好學習啊！只要學習好了，長大就能掙大錢！」

小夥伴們聽了，都紛紛點頭。

「唉，就像我爸爸說的一樣，遠水解不了近渴啊！」浩浩小大人似的嘆道。

「對啊！」

「要是我們現在就變成大人就好了！」

「嗯嗯！那樣我們就能解決這些問題了！」

「唉！我希望自己快快長大，……」

「我也是……」

小夥伴們都附和道，直到很晚才散去。

皮皮回到家，無一例外看到爸爸媽媽在嘆氣，連年邁的爺爺也開始啪嗒啪嗒抽起多年不抽的老菸袋了。

皮皮躺到床上，媽媽在旁邊問，「怎麼還不睡覺呢？」

皮皮問，「媽媽，是不是你們不去上班就沒錢了呢？」

媽媽愣了愣，「快睡吧！掙錢是大人的事情！」

皮皮嘟囔著睡去，夢裡，他好像又聽到那虛幻的聲音……

8

「叮鈴鈴……」

皮皮被一陣鈴聲打斷，皮皮迷迷糊糊醒過來，卻被眼前嚇了一跳。

白色的牆壁，鬆軟的大床，典雅的家具，這些，皮皮都沒有見過。可是，他卻能準確的知道他們的用處。

皮皮鎮定了一下，看來，又是所謂的孩子的幻想搞得鬼。

「怎麼還不起床？！公司的電話都催了好幾次了！」門從外面打開，一個身穿家居服的女人露出頭來。

皮皮定睛一看，這人怎麼這麼熟悉？！

「怎麼了？連你媳婦都不認識了？！」來人嗔道。

皮皮腦海「轟」地炸開，一幕幕熟悉又陌生的記憶擠進來，這是香香。他們已經結婚了，還有個孩子。

正想著，一個小腦袋露出來，「爸爸，怎麼還不起床！？」

皮皮是第一次見到這個小女孩，可他確定，這就是他的女兒，他和香香的女兒！

皮皮坐在巨大的餐桌前，看著對面的香香和女兒在對面嘻嘻哈哈。

皮皮頓了頓，閉上眼睛，腦海裡又出現了自己陌生又熟悉的畫面。

皮皮，現在三十二歲，一家策劃公司的老闆，老婆是香香，女兒叫麗麗。他們一家三口現在在上海，雙方父母都還在老家過活兒。

「吃完飯回老家看看吧！」皮皮開口。

對面的香香愣了愣，「這個時候回去幹什麼！有什麼事情嗎？」

皮皮笑道，「沒有啊！回家看爸媽還需要理由啊？」

香香鬆了一口氣，「沒事就好。下次再說吧，公司這麼忙！」

皮皮張了張嘴想反駁，腦海裡卻出現公司的條條框框，真真是忙得不行。下意識地，他點了點頭。

9

又是忙碌的一天，皮皮滿身疲憊地回到家裡。

躺在沙發上，皮皮滿腦子都是公司的事情，今天見到了小時候的幾個夥伴，大家都變成了彼此間的合作夥伴，卻少了太多太多的溫情。

皮皮瞥到桌上的日曆，從變成大人已經近兩個月了。這兩個月，睜眼閉眼都是工作。他早上出門的時候，女兒還沒醒，晚上回來的時候，她又睡著了。雖然在一起住，見面的時間卻是少之又少。

「爸爸。」皮皮扭過頭，見到女兒從臥室出來。

「麗麗，怎麼還沒睡啊？」皮皮笑著伸出懷抱。

女兒歡快地奔過來，「爸爸，」女兒在皮皮身上蹭蹭，「明天是我們幼兒園的班會，你來好嗎？」

皮皮想了想，為難道，「可是爸爸明天有個重要的會議，讓媽媽陪你去好嗎？」

麗麗低頭，「媽媽說她明天也要開會。」

皮皮愣了愣，突然想到自己小時候，皮皮笑笑，摸了摸女兒的頭，「你放心，爸爸明天一定去！」

「真的嗎？！」女兒開心叫道。

皮皮點點頭，「我保證！」

皮皮的媳婦香香從房間出來，「麗麗，還不去睡覺！」

麗麗笑道，「好的！好的！」然後轉過頭來，「爸爸，別忘了哦！」

皮皮點點頭，女兒歡快地跑了。

10

皮皮時不時看著手錶，女兒班會的時間快過了。

「老闆，最新的項目出來了！！」秘書笑道。

「不能推遲嗎？」

秘書為難道，「可是項目組的人都已經趕過來了！」

皮皮皺了皺眉頭，看來，只能失約於女兒了。回家的時候多給她買點玩具吧！

「嗯，馬上把資料給我！」

晚上，皮皮拿著最新一款的芭比娃娃往家裡走，推開門，女兒的臥室還亮著。

皮皮剛要推開門，就聽到女兒在房間裡哭泣，「爸爸，你為什麼說話不算數！」

皮皮要推門的手愣住，唉！怎麼也變成小時候的情形了呢？！

皮皮揉了揉太陽穴，自己何嘗不想多陪陪女兒呢？想到車子，房子，女兒的學費，女兒的生活費， 還有父母的養老費，哪一筆能少？哪一筆不需要自己掙呢？

皮皮第一次覺得當大人的滋味真的不好受，受累是小事，天倫之樂都很難享受，心理身體俱疲。

皮皮想到自己小時候依戀爸媽的感覺，深深吸口氣。

11

「麗麗，快點吃飯哦！待會爸爸媽媽帶你去爺爺奶奶家！」皮皮敲了敲女兒的碗，開心地笑道。

一聲不吭的女兒終於露出笑臉，「真的嗎？！爸爸媽媽都去嗎？」

皮皮笑笑，「當然了！快吃吧！」

這時候，香香卻從廚房露出頭來，「你今天不上班了？」

皮皮點點頭，「嗯，一起回老家吧！」

香香擦了擦手，「哦，那你陪女兒回去吧！我們人事部今天要開會，去不了！」

對面的女兒瞬間眼神暗淡下來，「就知道，爸爸媽媽永遠都不會一起陪我玩！」

皮皮愣了愣，「去！一定去！」轉而抬起頭，「你今天也別去公司了，打個電話安排一下。」

「不行！今天這個會議很重要！」香香叫道。

皮皮火氣大了起來，「什麼重要！什麼有女兒重要！你怎麼這樣！」

香香聽了，愣了愣，「吳小皮，你叫什麼叫！誰不想天天陪女兒老人啊！那公司怎麼辦！錢沒了，一大家子吃什么喝什麼！喝西北風去啊！」

「不就一天不去嗎！有這麼嚴重嗎！」

香香更生氣了，「你有沒有良心，我懷胎十月生了麗麗，在家待了好幾年，好不容易重新回到公司，你卻讓我關鍵時刻掉鏈子！行啊！我不去！看你自己怎麼管理那堆爛攤子！」

皮皮正要回話，卻聽到對面的女兒滿臉淚水，「爸爸媽媽別吵啦！我不去了還不行嗎！」說完，跑回了自己臥室。

香香也憤怒地摔下手裡的東西，跑回臥室去了，留下皮皮一個人發愣……

香香，怎麼也變成這樣了呢……

12

「叮鈴鈴……」

夜裡，一陣電話鈴響起，打破了寂靜。

「皮皮，快回來啊！你爸爸突發腦溢血進醫院了！」

皮皮愣了愣，趕緊穿衣。旁邊還在生氣的香香也趕緊起身，和皮皮一起往家裡趕。

皮皮趕到醫院的時候，搶救室已經熄燈了。醫生推著蓋著白布的爸爸出來，炸得皮皮渾身寒慄。

皮皮顫抖著揭開白布，面前出現的是一個布滿白髮的老頭。雖然皮皮還沒見過老年的爸爸，可是，在這具身體的記憶裡，爸爸根本沒有那麼老啊！

「爸爸……」皮皮發出聲音，充滿沙啞。皮皮輕輕晃了晃爸爸的手臂，可他根本沒反應。

「爸爸，你，你打我！我老偷吃家裡的肉，你打我！」皮皮又狠狠推了推爸爸的身體，卻仍是紋絲不動。

「太晚了，為什麼不早點帶老人來醫院呢？」醫生低聲念道。

「爸爸！」皮皮大哭，撕心裂肺的疼充斥著他的身體，愧疚要把他吞噬。

「哭哭哭！哭什麼哭！」一聲稚嫩卻尖銳的聲音響起，女兒麗麗滿眼淚花，小手指指著皮皮，「還不是你！還不是你們！」

手指又轉向旁邊的香香，「你們眼睛裡除了錢還是錢，根本不管爺爺奶奶姥姥姥爺的死活！也從來不陪我玩！」

麗麗放下手指，「我恨死你們了！是你們害死了爺爺！你們老了，我也不會管你們！也讓你們孤孤單單老死——恨你們！」麗麗大叫，轉身跑開。

皮皮猶如晴天霹靂，渾身都是難以言說的震驚和後悔。

家庭重要還是賺錢重要，老父親猝然離世後，他才幡然悔悟。

小時候的影像和女兒離去的身影重疊，衝擊著皮皮的大腦，讓他痛不欲生……

尾聲

「皮皮！皮皮！」皮皮猛地被驚醒，面前是爺爺的慈祥的臉。

爺爺嗔怒，「怎麼在這兒睡著了……多冷啊！快跟爺爺回家！」說完，一把抱起皮皮，往山下走。

皮皮傻傻地望著空空蕩蕩的後山，還是那棵光禿禿的大柳樹，可心裡，卻仍是撕心裂肺的疼……（原標題：《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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