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琴是一個平凡的女生,陰差陽錯,嫁了一個優秀的男人。
那個男人叫毛毛,名字是他母親取的。
毛毛同學品學兼優,外貌端正,一直是校草級人物,身邊美女如雲。
不知道是不是審美疲勞,偏偏愛上舒琴,並且愛得死心塌地。
談了一年戀愛,就順利走到了結婚這一步。舒琴覺得自己這一輩子的好運都用來遇到毛毛了。
婚禮上,她送給婆婆一隻翡翠手鐲,然後深深地鞠躬:謝謝您培養了這麼優秀的兒子。
這一招是跟情商王子汪涵學的。
他第一次見楊樂樂的父親,說得最動聽的一句話就是:感謝你們培養了這麼優秀的女兒。
這句話,一箭雙鵰,長輩配偶都滿意。
雖然是一句真心話,卻也是一句客套話,甚至暗含了「從今往後,您就把這面優秀的大旗交給我」的意思。
02
然而,說的人和聽的人理解上往往完全不同。
結婚第二天,舒琴還在夢裡,婆婆的電話就打進來。毛毛在枕邊接電話,她聽得一清二楚。
婆婆足足講了半個小時,大致意思就是,你雖然結婚了,但不能沉迷於家庭生活,好男兒志在四方,尤其不能做家務。上次還看到你給舒琴拿衣服,你找一個普通女孩做太太,我們沒有反對,是因為覺得她正好有精力照顧你的生活……
這時候,毛毛很不情願地起床去另外一個房間聽電話了。所以婆婆後來說了什麼,舒琴沒有聽到。
但這些話已經夠讓她震驚了。毛毛已經31歲了,新婚第一天早晨,還要接受思想教育。
03
然而,與後來婆婆的行為相比,這一次只是小巫見大巫。
舒琴在婚禮上說的那句客套話,竟然一語成讖。
婆婆時刻表現出的就是「你要感謝我,因為有我,你才有了這麼優秀的老公」。
每次公公婆婆大駕光臨後,婆婆總會拉著毛毛的手,讓他坐在自己身邊。
詢問他的工作情況,跟他講人生哲理,公公目不斜視地看電視,似乎早已習慣。
第一次,舒琴也坐在旁邊受教,婆婆忽然好像很不舒服,說,小舒,你去削點蘋果。
從那以後,舒琴就知道了,這種場合,她應該去削蘋果,或者在廚房裡準備晚餐。
有時候忙忘了,隨口說一句,毛毛,沒醬油了。
婆婆就會像看外星人一樣看著她,似乎在說,醬油跟我這麼優秀的兒子有什麼關係。
還有一件很狗血的事。作為安全套的熱心收集者,毛毛跟舒琴看到有趣的總會買回來,藏在藥櫃最裡面,有七八盒。
婆婆找創可貼時,不知怎麼就翻到了。
拿出來一盒盒審視,當時的臉色就是一款「天啦嚕,我兒子要被狐狸精榨乾了」的表情包。
毛毛紅著臉剛說一句,媽你別亂翻,就被婆婆嚴厲的表情給制止了。
04
吃完飯,婆婆破例跟舒琴一起收拾碗筷,邊收拾邊跟她講毛毛從小到大的優秀事跡。
尤其強調他是一個很自律的人,從初中開始就有女生給他寫情書,但他總會跟媽媽商量。一直到大學三年級,與父母達成共識以後,才開始談戀愛。
「我們不是保守的父母,但毛毛這孩子太單純了,你要像我們一樣,為他的未來著想,不能只顧自己開心。」
舒琴不知道怎麼回答婆婆,心裡憋屈,決定跟婆婆講講歐巴馬。
美國總統,那麼崇拜他母親,結婚後夫妻恩愛,兒女繞膝。母親給他最好的禮物就是讓他明白了婚姻對一個男人的重要性。
婆婆淡定地看了她一眼,說你不知道吧,他太太米歇爾是哈佛博士畢業,最高職位當過芝加哥大學醫療中心社區事務副董事長,即便如此,她現在也是呆在家裡,全心全意輔佐歐巴馬……
舒琴明白為什麼婆婆每次說話的時候,毛毛都不吭聲了。你只能接受,反駁是自取其辱。
舒琴忍不住跟毛毛抱怨,一把年紀,還要被婆婆當小孩教訓。
毛毛總是勸舒琴,不說婆婆半句不是,其實他自己明明也很壓抑。
有一次,舒琴看到他把手機開了很小聲音的免提,任由婆婆在電話裡長篇大論,他在電腦上玩遊戲,不時嗯嗯一番。
05
結婚不到一年,舒琴懷孕了,明明一直都在用安全套,不知道怎麼就懷上了。
舒琴開開心心準備生孩子,毛毛卻如臨大敵。他告訴舒琴,婆婆答應他們結婚是因為約法三章的,其中一條是結婚三年之內不要孩子。
一是毛毛的事業處於上升期,不能分心。第二個原因,三年是夫妻關係的磨合期,如果發現不合適,就不要殃及無辜了。
舒琴問,怎麼著,你的意思還要把孩子打掉?
原本她還在猶豫要不要生下這個孩子,聽到毛毛這麼說,她覺得要麼生,要麼離,不能再活在婆婆陰影之下。
「其實媽說的也並不完全沒有道理。」毛毛還想說服她。
舒琴忽然發作,「就是因為她永遠有道理,我才不想聽她的。你是成年人,你可以決定自己的人生,你還要聽多少道理,還要在你媽認為正確的路上走多久?」
毛毛不吭聲了。
06
舒琴打定主意,不跟婆婆說懷孕的事。
什麼時候生孩子是她跟毛毛的事,她生孩子也不需要婆婆照顧。作為老人,她只要接受自己升級成為奶奶的事實就行了。
毛毛當然不敢,磨蹭了三個多月,看到舒琴已經開始有早孕反應,硬著頭皮跟母親說了。
婆婆多聰明的人,果然大怒。
說他們瞞天過海,非等到三個月才告訴她,明擺著就是打定主意要這個孩子,還有什麼可商量的。
「要生也可以,生完放我這兒。舒琴必須繼續工作,全職太太容易目光短淺,拖男人的後腿,另外,如果要生二胎,至少等5年以後。」
婆婆的話擲地有聲,舒琴心裡只有一萬個「憑什麼」。婆婆就算說得比答案還正確,她也不願意聽了。
「我們就願意在跌打滾爬中成熟長大,您所謂的正確,不是我們眼裡的幸福,依然感謝您培養了一個那麼優秀的兒子。」
舒琴寫了一張新年賀卡, 準備春節的時候送給婆婆。
毛毛髮現後,幾乎與她翻臉。
這個好脾氣的男人第一次漲紅了臉衝舒琴吼叫,勸她不要添亂,讓老人過幾天舒心日子。
毛毛說,「她說她的,你做你的,難道這都不行?」
舒琴想,你太天真了,等她站在門口,要把孩子抱走的時候,看你怎麼「她說她的,你做你的」。
那一刻,舒琴生出一個邪惡的想法,生下孩子,離婚,帶走孩子。
她要讓這個優秀的男人變成一個有汙點的男人,以此懲罰婆婆。
她要讓婆婆知道,這世界上,有些事情你越想掌控,越會失控。
分析:
一個好的母親,不一定是個好婆婆。
當女人把兒子培養得特別優秀,要放手的時候就特別艱難,她會始終覺得全天下的女孩都高攀了自己的兒子。
優秀很容易成為一種習慣,成就感也是。
當一個女人,數年如一日的成就感只來源於自己的孩子,她就會對這種成就感產生依賴,並且渾然不覺孩子已經長大。
她的決定無數次被現實證明是正確後,便失去了反思與斷奶的能力,孩子也慢慢成為一個巨嬰。她的指導與關懷,不再具有現實意義,而只是為了滿足自己的需要。
兒子可以忍受一個巨嬰母親,他與她血脈相連,他是她的作品,但他的太太憑什麼忍受這些?
顯然,僅僅有愛是不夠的。
愛情,即使走入婚姻的愛情,也並不包含要接受老人指點的義務。年輕人對於老人的態度,是尊重,並不是從命。
正如紀伯倫所言,孩子屬於未來,你可以照料他的身體,卻不要試圖指點他的靈魂。
強勢了一輩子,正確了一輩子的人,也要承認,這個世界不屬於自己。屬於自己的只有含飴弄孫的那點快樂,還要徵得孩子父母的同意。
世界就是這麼殘酷,自己醒悟,比讓別人來敲醒,殘酷指數會低那麼一點。
作為一個精明的母親,何至於如此糊塗。她只是不願意醒悟,不願意面對。優秀而又聽話的兒子給了她一劑迷幻藥,讓她幻覺自己是被強烈需要的。
指導了兒子的正確人生,還要指導兒媳婦的,更要指導孫子,子子孫孫永保用。
同為女人,難免要為難女人。孝順這個命題不包含無理由接受。她說她的,你做你的,聽上去很美,做起來很難。
最終,的確需要一個人站出來,抗爭與反駁。
舒琴的反抗,最終能不能有用,就要看毛毛是否配合,以及婆婆的覺悟了。
她逼婆婆正視現實,明白自己最好的餘生,是跳跳廣場舞,追追電視劇,攜老伴週遊世界。
好母親如果不成長,就會變成惡婆婆。成長,是一輩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