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路公交載著滿滿一車乘客,熱熱鬧鬧的從吉首市區行駛過來,緩緩停靠鶴盛煙廠門前,停穩門打開,幾位年齡大的老人先下,我提著菜隨後起身等待。
「哎,那天就是他說要給你拍照。」一位穿白色襯衣配牛仔褲的年輕女孩,笑著對一位身著旗袍的老大姐說。
「哦,是嗎?哪個喔?」老大姐六十多歲,身材勻稱,精神飽滿,下車後疑惑地問。
「就是那個戴眼鏡的。」年輕女孩微笑著努嘴指向我。
迎著老大姐一臉的疑惑,我也詫異了:「哦?真的?哪天說的我還真忘了?」
「過節那天,你說她穿民族服裝好看,想拍幾張照片,忘了?」女孩掩嘴竊笑。
「噢,國慶那天,在村口是吧?是的,是的,我看大姐那天穿民族服裝非常好看,民族特色濃鬱。是真的,那天我也喝多了,可惜沒有拍下來。」我一拍腦門順手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
「行啊!行啊!哪天我再穿給你拍,我就住在馬鞍村裡,我的服裝多,村裡她們有事經常向我借穿。」阿姨一臉愉悅。
呵呵,雙節那天,原來如此!
雙節那天,湘西陰雨綿綿,空氣裡能擠出水滴,峒河面上輕煙瀰漫,兩岸青山裹著一層薄紗,若隱若現,好看極了。
我們沒有出去遛達,手機裡到處都是堵車視頻,那些想出去散散心的人們,由於堵,他們在高速路上跳起了廣場舞,架起了釣魚竿,有的年輕人乾脆開了直播。
一眼望不到頭的高速公路,成了偌大停車場,出行的人們把大好時光消費在擁擠的馬路上。
我們睡到自然醒,臨近午時,隊長約上長高的李工,四人迎著細雨,徒步往黃茅潭橋頭去。
窄窄的319國道車流量明顯大於平時,往來車輛停停走走,幸好並不十分擁堵。
節日的橋頭兩側,沒有太大的喜慶氣氛,反倒因為食客少而冷清了許多。我們沿著「八仙湖」「一道灣」等等餐館一家家地瞅過去。
可惜,隊長看中的那家餐館大門緊閉,老闆興許也是回家陪爹娘過節去了吧。
返身迴轉,那就「一道灣」吧,隊長說這裡魚做得挺好。趁他點菜的功夫,我把餐館裡外環境大致環顧一下。
這是一座臨河而建的餐館,飛簷翹角,古色古香,木質桌,竹質椅,門窗古樸,四面通透,房梁上繞有青綠的植物藤蔓。
坐在椅子上就能看見坎下清清河水,對岸三五人家,還有山頂一幢灰瓦白牆的徽式建築。
不消片刻,鍋子上了,酒精催得爐子上「突突」直響,魚肉香氣濃濃地撲入鼻孔,好鮮!精美的湘式小炒一盤一盤傳遞上桌,紅的耀眼,綠的舒心,空氣中瀰漫著想打噴嚏的欲望,使勁憋了兩下,終是忍不住,幾個「啊嚏!啊嚏!」放聲出來。
菜好,酒是不可少的,正宗紅星二鍋頭,56度,一點不含糊。雙節合璧嘛,多少年才能輪一回啊,再說了「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在隊長及眾人的勸說下,「某人」就大汗淋漓心甘情願地入了套。
三巡酒過,五味既嘗,該紅臉的紅了,該淌汗的淌了。哎呀,這男人啊,就好這一口,一口下去,先是車子房子票子,再一口一口下去,笑話就來了,葷的素的滿桌飄。
微風撲上身子,涼爽爽的,笑聲飄出窗外,裹著雨絲,隨同峒河水一起往東流。
一頓飯,聊天侃地個把小時結束,酒足飯飽,雨也歇了。隊長摸著嘴唇紅光滿面的和同事進市裡逛街去,順便買些工作材料,我和李工一步三搖打道回府。
進了馬鞍村,村裡有音樂聲響的很,可能在做什麼活動?心下好奇,遂循著音樂往裡走,村口的桂花撲鼻香著,和老家的不相上下,打個電話回家問個好吧。
進了村裡,廣場有幾個孩童在玩滑板,嘻嘻哈哈聲響越村口,最裡邊的一處碑刻前,有兩個孩子在讀讀寫寫。
我漫無目的的一路沿著石刻閒逛過去,咦?在孩子們看的石刻上發現一個小亮點,碑上刻有一首「唱火令•馬鞍行」,作者吳家華。
「唱火令」?不對吧?沒見過這詞牌名,「喝火令」倒是真有,肯定刻字師傅弄錯了。
百度搜搜:吳家華 ,1941年生,湖南花垣人,苗族。筆名吳挺,字公怒,號奮中石。畢業於北京郵電學院函授分院。供職于吉首市報電信分公司。
1950年參加站岡放哨、土改反霸;1963年至1965年參加社教工作團;1966年6月投入文革運動,竭力促進大聯合,結合進新生紅色政權,任常委兼工代會主席,為祖國為人民盡了微薄之力。
1973年被林彪等「四人幫」迫害,「充軍」故裡,蹲牛棚七年,直至粉碎「四人幫」後,得以平反覆職,1997年退休。
由於「文革」看破「紅塵」,一度擱筆,後在黨和親朋的關照下,終於重提筆墨從事古典詩詞的創作和研究,尤其是毛澤東詩詞、書法的學習和研究。
湘西山水靈秀,名人多,才學博廣者眾,這吳家華先生就是明顯的一位。
試問孩子們碑刻上的字有沒有失誤的,他們齊齊看了一會兒,都說沒有。我心悵然,解釋說書上沒有「唱火令」一說,「喝火令」才對,「唱」字有誤。
一位年長者踱步過來,上下打量著我,表情嚴肅。我笑著對他說了我的看法,他也搖頭表示不知道,說這碑刻好久以來一直這樣,也沒人說有錯。
他指著村西一處房子對我說,要不你去問問那戶人家,他家裡有人教書,或許他知道。看我們聊天,陸陸續續又有幾個人走過來,一位年紀四十多歲的大姐自告奮勇地說:「走,我帶你去,那是我大哥家,我大哥是老師。」
「合適嗎?」
「怎麼不合適?沒關係的。」
「好啊,謝謝!」跟在她後面走,路不多遠,就在我住房前面一點點。
還沒到家,她老遠就開始喊大哥,一位年紀約六十模樣的男人背著雙手走過來。
「麼事喲?」
「他說場子裡的碑刻上有個字寫錯了,想與你說說。」
「字刻錯了?哪個字錯了嘛?」
我上前打過招呼,把看見碑刻上的字給他一說,他面帶遲疑:「哦?唱寫錯了?這個我也不大清楚,那是好久就那樣子的,具體情況不知道,你可以去村裡反應,啊?你去村裡問問吧,好吧?」
看他毫無興趣的樣子,我順勢抽身。
「好的,謝謝您了。」
「不客氣。」他擺了擺手,接著圍觀別人的聊天。
馬鞍村口也有人在聊天,一位著節日盛裝的老大姐映入我眼帘,「真好看!」往日電視裡的唯美畫面,即刻出現在我眼前,觸手可及,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遠處的群山依然被薄紗輕籠,近處有桂花香氣四溢,這樣的天,這樣的景,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