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老師二、三事

2020-08-08 李三爺

一曾經的同事微信告知,童老師過世了,我驚得半天沒回過神,童老師比我小三歲,前年回樂山,我還看到過他,身體好好的,只是頭皮上長了幾片廯,他還調侃是老年斑,怎麼就走了呢?

(一)

童老師畢業於西南師範大學中文系,是地地道道的教師,而且還是世襲教師(他父母就是樂山一中的教師)。

我和童老師相識於上世紀八十年代,他由教育科調電大任教,同時兼任付校長,後電大萎縮直至停辦,他就在技工學校任教了。

童老師身高一米六左右,微胖,生活中的童老師不修邊幅,穿著隨意,秋冬總是穿一件黑黢黢、油膩膩的短大衣,胸前經常會看到點點滴滴的菜湯痕跡;春夏總是穿一條長短褲,著一件深色的T恤衫,他可能幾十年都沒買過一件新衣……

童老師是一位地道的菸民,但他不抽香菸,而是抽葉子煙,為了買到質地好一點的菸葉子,星期天他可以騎自行車到十幾公裡外的鄉場和菸農討價還價……課餘時間,他除了備課就是卷葉子煙,他菸癮很大,休息時間,嘴巴上總叼一支煙,而且頻繁的吐痰,所以很多老師不願和他一室辦公……

童老師也酷愛烈酒,但他極少和酒徒們聚在一起開懷暢飲,而是獨飲或邀一倆知己慢品,他對下酒菜無任何要求,一把花生也可,幾碟泡菜也可,記憶中,他沒有喝醉過,也不會酒後胡言亂語,他很會控制自己。

說不清是清高還是孤僻,童老師接觸人的範圍很小,學校組織的一些活動,諸如春遊、秋遊、野餐,他都找個藉口拒絕參加,對某些人他看不起,人家和他招呼,他都不理,包括學校的書記,他覺得沒必要和一些蠅營狗苟的人打交道,因為他覺得有些人的覺悟還不如他這個普遍黨員。

(二)

童老師知識淵博,詩詞典故,歷史地理,古今中外,民族宗教,他幾乎都通曉,老師們遇到此類問題,一般都要請教於他,他雖然說不上學貫中西,但至少可以說是知識面很寬。

童老師上課不帶教案,不帶備課本,只在腋支窩夾一本書,登上講臺,把書往講桌上一放,黑板上出現幾行漂亮的粉筆字,隨即開始了他的「表演」,他濃重的四川口音,抑揚頓挫的講解,總能吸引學生們的注意,進入「狀態」後,他會像當紅歌星一樣,仰起頭,閉著眼,滔滔不絕地講解……有時下課鈴響了,他也毫無覺察……

像老童這樣的人,適合教大學,在低層次的學校任教,屈才,而且有時課堂紀律也不怎麼好。

說了這麼多,你以為老童是一個毫無情趣,木訥的人?那你就錯了。

有一年,學校舉辦籃球運動會,教工隊自然要參加,往年教工隊一般都能打進半決賽(前四名),老童覺得名次低了點,他要親自出馬了……

大家有點納悶,一個矮胖子的參與,教工隊的戰鬥力能提高嗎?況且也沒看到他玩籃球啊。

教工隊比賽時,球場周圍總是人潮湧動,用當下流行的說法,就是粉絲多多,老童穿了一件縐巴巴的運動衫,把老師球員招呼在一起,帶領大家在球場內做準備活動——跑圈,並帶頭高喊:一、二、三、四!以振軍威,然後,他變戲法似的從T恤中拿出一塊紙板,噢,他是要效仿NBA大教練布置球隊戰術,他讓球員圍著他,在紙板上胡亂地畫著球員跑動路線,隊長徐老師說,布置的什麼呀,看不懂,老童瞟了他一眼,繼續著他的「胡說」,徐隊長突然高喊:你怎麼安排了六個人上場?大家哈哈大笑,真是遇到了奇葩「教練」!……

(三)

童老師凡事大而化在之,對待家庭也不例外,他愛人是樂山一中的校工,倆人育有一子,由於倆人疏於管理,孩子初中畢業就輟學了,在樂山一家汽車廠打工,夫妻關係惡化,終致離異。

後經人介紹認識了在服裝廠打工的小王,倆人育有一女,取名王慶雲,當時還是計劃生育年代,只要被組織發現,單位和老童難逃處罰,我們知情者都為他「保密」,使他順利渡過難關,現在小慶雲已大學畢業了。

童老師生病後,據說曾在華西醫院做過手術(估計是肺部疾病)。他一輩子不願麻煩別人,所以我根本不知道,也沒能見他最後一面。唉,原來朝夕相處的同志,退休後天各一方,即使是同城也難得見個面,更何況我們是異地呢!

同事相繼離去,生者尚在殘喘,人生即是如此,有喜亦有悲,有聚終有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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