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眼看射鵰:娶妻娶賢,不娶貌

2020-09-05 喬鞅

李萍道:「是啊。楊家那孩子認賊作父,落得個身敗名裂,那也不用多說了,只可惜楊叔父一世豪傑,身後子孫卻法汙了他的英名。」嘆了口氣,又道:「想我當年忍辱蒙垢,在北國苦寒之地將你養大,所為何來?難道為的是要養大一個賣國奸賊,好叫你父在黃泉之下痛心疾首麼?」郭靖叫了聲:「媽!」

郭嘯天的妻子、郭靖的母親李萍


1、包惜弱的「美」與李萍的「醜」

包惜弱的丈夫楊鐵心和李萍的丈夫郭嘯天是結義兄弟,都是山東人,山東已經落入金軍之手,兩人因忍受不了金人統治的鳥氣,一怒之下,便相約南遷到了臨安府牛家村,見此地風景秀美、民風淳樸,就在這裡娶妻安家。

包惜弱是鄰村私塾教書先生的女兒,雖是鄉村普通人家出身,卻長得如花似玉、貌若天仙。包惜弱的美貌到了什麼程度呢?看看三個人對包惜弱的態度和反應就知道了。

包惜弱的丈夫楊鐵心把包惜弱寵得跟寶貝似的,因為他這個妻子如花似玉,他自然在心裡愛惜無比。

包惜弱大發善心救活的完顏洪烈,甦醒後看見眼前的救命恩人是個貌若天仙的村婦,心馳神蕩,竟然恍若夢中,不禁看呆了。

十九年後,黃蓉在完顏洪烈的趙王府第一次看到包惜弱,也驚嘆於包惜弱的美貌,她認為這個年屆四十的婦人比穆念慈這個年輕少女還要美貌幾分。

和楊鐵心的妻子包惜弱相比,郭嘯天的妻子李萍,就可以用「醜」來形容了。

李萍是農家長大的女子,身體粗壯,皮膚黝黑,面目長相普通至極,可以算得上醜陋。

完顏洪烈收買臨安府指揮使段天德,讓他血洗郭楊兩家,郭嘯天被殺,楊鐵心重傷不知去向,包惜弱被完顏洪烈趁亂擄走,而李萍則被段天德挾持。段天德害怕被丘處機追殺,便挾持李萍一路北逃。

段天德本就是下流坯子、無恥之徒,在北逃途中,若換了別的女子,或許段天德早已經下手侵犯了。但李萍粗手大腳,身體粗壯,皮膚黝黑,面目又長得比較醜陋。終究生不出非禮之心。

楊鐵心的妻子、楊康的母親包惜弱


2、包惜弱的「善」與李萍的「兇」

包惜弱從小就心地仁慈,哪怕看到受傷的小鳥小蟲小獸,她都要帶回家來療傷、餵養,一直到傷愈才把它們放生。如果醫治不好,就會悶悶不樂,時間一久,她家裡養滿了諸般蟲蟻、小禽小獸。由此,她的父親就給她取了個名字,叫「惜弱」。

楊鐵心對這個如花似玉的妻子十分憐愛,事事都順著她的心意。因而,包惜弱嫁給楊鐵心之後,她的這種心地仁慈的心性仍舊未改。

當包惜弱在昏暗的夜色中,發現了雪地裡躺著的、奄奄一息的完顏洪烈,包惜弱從他的衣著上認出這人就是傍晚追殺丘處機那一行人中的一個,儘管知道此人絕非好人,但還是不忍心讓他活活凍死,自作主張救活了完顏洪烈。

誰知後來這個完顏洪烈非但沒有感念她的救命之恩,反倒因為垂涎她的美色而故意收買段天德,給郭楊兩家帶來滅頂之災,為的就是要趁亂將包惜弱據為己有。這就是包惜弱的「善」帶來的惡果。

李萍和包惜弱完全不同,當她遭遇家庭劇變,親眼目睹丈夫郭嘯天被段天德活活砍死,內心對段天德只有無比的仇恨,恨不能和段天德同歸於盡,只是考慮到腹中即將出生的孩子,只得忍痛苟且偷生,一定要把腹中的孩子給生下來。

段天德挾持李萍北逃,目的是想把李萍作為人質,危急之時可以用來要挾丘處機等人。他萬萬沒想到李萍兇悍無比,雖然被他用棉被塞住嘴巴狠狠打了一頓,但一有時機就拿著貼身藏著的那把鋒利無比的短劍跟他拼命,嚇得他膽戰心驚,只得放棄侵犯李萍的念頭。

可想而知,若非李萍如此兇悍只怕早已遭了段天德的毒手。

楊鐵心


3、包惜弱的「弱」與李萍的「強」

郭楊兩家遭遇滅頂之災,郭嘯天被段天德當場砍死,楊鐵心為保護李萍而身受重傷昏死過去,不知所蹤,包惜弱以為丈夫定然死於非命了。正在危急之時,完顏洪烈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帶著一幫人把包惜弱從段天德手裡給「救」了下來。

包惜弱只得跟隨完顏洪烈一路北歸。初時,包惜弱認出她的救命恩人就是自己數月前曾救過的那個年輕英俊的年輕人,對完顏洪烈的話信以為真,以為真的是碰巧讓完顏洪烈遇到了,而英雄救美。

路上完顏洪烈對包惜弱極盡溫柔呵護和關照,當完顏洪烈見時機成熟,便坦然把自己的真實身份告知包惜弱,包惜弱並不傻,她其實也隱隱猜測到了郭楊兩家的滅頂之災其實就是拜完顏洪烈所賜,但包惜弱還是選擇了跟隨完顏洪烈這個仇人,進了王府做了仇人的王妃。

包惜弱的「弱」使得完顏洪烈對於操控包惜弱顯得信心十足且遊刃有餘,也使得包惜弱淡化了完顏洪烈與她之間的仇恨,讓她做出了表面上看來似乎無奈又合理的選擇——做完顏洪烈的王妃。

李萍和包惜弱完全不同,她在對仇人的態度上愛憎分明,她親眼目睹自己心愛的丈夫就是死於段天德之手,不僅自己念念不忘段天德的殺夫之仇,尋找一切機會要和段天德性命相拼,更在此後數年,一直把這個血海深仇灌輸到了兒子郭靖的腦中,要兒子時時刻刻不忘為父親報仇。

除了對仇人表現出來的這種愛憎分明的仇恨,李萍在遭遇困境時也表現出了極為強悍的一面。

段天德挾持李萍逃到大漠上,兩人被一股逃兵衝散,李萍憑著自己壯健的身體扛過這些艱險,在苦寒的大漠上生下了郭靖,又靠自己出色的生存能力,在大漠上撫養郭靖長大。如果不是多虧了這些「強」,李萍別說生下並撫養郭靖,只怕自己都早已喪命。

楊康


4、包惜弱的「愚」與李萍的「賢」

面對人生突如其來的災禍和困境,包惜弱選擇了放棄仇恨而跟隨仇人,做了仇人的王妃。很多讀者善良地把她的這種選擇理解為「為了腹中即將出生的孩子」。但真是如此嗎?

包惜弱倘若真的是為了能將丈夫的血脈延續下來,那麼,當兒子楊康出生後,她就應該把主要的精力都放在兒子的教育和引導上,這才能說明她當初選擇做完顏洪烈的王妃,的確是為了延續楊家的血脈考慮的。

但實際上,包惜弱自從兒子出生後,她並沒有花多少心思和心血在兒子的教育和引導上,兒子的教育和引導儼然成了完顏洪烈的事情,讓楊康從小就受到完顏洪烈言傳身教、潛移默化,等到長大成人,就成了一個十足的金國小王爺,身上哪有半點包惜弱的影響和痕跡呢?

包惜弱這十幾年做了什麼呢?就是在王府蓋了一間磚木小屋,把牛家村被毀的家中遺留下來的家具全部搬到這磚木小屋之中,整日端坐在這小屋中以淚洗面。就算是她為自己十八年前的選擇悔恨而感到愧對楊鐵心,也不應該因此而荒廢了對兒子的教育引導啊!這不算是包惜弱的「愚」嗎?

最後包惜弱的死也是死得不明不白,毫無意義,只顧自己以死殉夫,卻全然不顧兒子楊康瞬間沒了母親,今後的人生道路何去何從?可以說,包惜弱的死對兒子楊康是極不負責任的,只顧成全自己的名節,更是「愚」得不可救藥了。

再看看李萍,可以說和包惜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李萍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兒子,時時刻刻都關注著兒子的教育和引導。當六歲的兒子郭靖被人抽打得滿面血汙,她雖然心疼兒子,但更是盛讚了小小年紀的兒子的俠義行為,讓郭靖從小就知道了大是大非。

郭靖能夠成才,一方面得益於師父「江南七怪」的悉心教導,另一方面,更得益於母親的言傳身教。母子倆得到鐵木真等人的幫助和庇佑,李萍教導兒子要知恩圖報;江南七怪的義舉,感動了李萍,李萍讓兒子侍奉師父要像侍奉自己的父親。

尤其難能可貴的是,當成吉思汗以鐵的手腕逼迫李萍,要李萍做郭靖的思想工作,讓郭靖鐵了心跟著他,幫他滅了大宋。李萍這個農家村婦,竟然做出了如此大義之舉,寧願當著兒子的面自殺,用自己的生命告訴兒子,寧可身亡也不可背叛自己的國家。

很顯然,李萍的這種「賢」融進了郭靖的血液裡,為他日後成為「為國為民」的俠之大者奠定了最根本的基礎。

郭靖


結語:娶妻娶賢,不娶貌

《射鵰英雄傳》在寫到了包惜弱和李萍的諸多迥然不同的表現後,其實,已經昭示了她們的兒子今後截然不同的人生走向和結局。

楊康為了榮華富貴而選擇「認賊作父」、出賣國家,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而罔顧是非、不擇手段。包惜弱當初罔顧是非救活完顏洪烈,為了能苟且活命而無視仇恨選擇做仇人完顏洪烈的王妃。母子倆何其相似!

郭靖為了救哲別而寧願忍受痛徹心扉的鞭打,後來成為一代大俠,為了守衛襄陽寧願選擇城破人亡。李萍與仇人勢不兩立、絕不妥協,為了教育兒子永遠銘記國家大義,寧願選擇自殺身亡。母子倆何其相似!

楊鐵心娶了如花似玉的包惜弱,卻禍害三代,給楊鐵心帶來滅頂之災,間接導致兒子楊康死於非命,也害得孫子楊過十幾歲時淪為乞丐。多虧了楊過遍嘗人世艱辛後發奮努力,這才改寫楊家命運。

郭嘯天娶了粗笨醜陋的李萍,卻能在絕境中尋找出路,含辛茹苦把兒子撫養長大、教育引導成為是非分明的傑出人才,讓早早死去的郭嘯天到了兒子手裡就實現了人生逆襲,成為世人仰慕的一代大俠,改寫了郭家的命運。

《射鵰英雄傳》以郭楊兩家跌宕起伏的命運、截然不同的結局告訴我們一個道理:娶妻娶賢,不娶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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