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家裡來了口小豬，母親流了三天眼淚，真有那麼靈驗？

勒緊褲腰帶，禁止浪費，特殊的一年，日子不好過呀。

這使我想了兒時家裡發生的一件事情，和「窮」字有關。

那是個炎熱的夏天，夜裡家家戶戶都是敞開大門睡覺。我家連電風扇都沒有，更要把大門敞得更開一點，好讓風吹進來。

深夜，不知從哪裡來了一口小豬，徑直走進了我家的門，趴在我的竹床下睡覺。當時，我正好被蚊子叮醒了，看見小豬進了門，但不願動，沒有趕它出去。

天亮了，母親發現竹床下有口小豬，大驚失色，問：「什麼時候進來的？」

「半夜。」我答。

「你怎麼不趕它出去呢？」說著，母親拿來一根棍子，驅趕小豬。

沒想到小豬還挺倔，挨了幾棍子也不肯出去，在家裡兜圈圈。

「這是誰家的豬哦？這是害人的豬哦！」母親突然哭了起來。

這是怎麼回事呢？我心裡挺納悶，暗忖：家裡來了口豬，趕不走就自己養唄，養大了還能賣錢，多好啊。

這時，小豬又挨了我母親兩棍子，疼得受不了，趕緊跑出了屋。

出了屋，小豬也不走，就在門前的竹叢下趴著。就讓它趴那裡吧，誰家丟了豬肯定會找來的。

到了正午，也沒聽說誰家丟了小豬。問鄰居，他們都說不知道是誰家的。

當我們吃午飯的時候，小豬也餓了，走到人身邊來抬著頭討吃的。我母親就是不給它吃的，希望它餓了自己回去。

奇怪的是，這小豬討不到吃的，餓了也不走，四處走走，拱拱泥巴，自己找點能下肚的草根充飢，累了還是趴在那竹叢下休息。

天漸漸黑下來了，還是沒聽說誰家丟了小豬，也不見有人找過來。

母親心軟了，舀了點稀飯給小豬吃，對它說：「你不是我家的豬就不要來我家，吃飽了哪來的回哪去，聽到了麼？」

小豬肯定聽不懂人話，吃飽了就一直跟著我母親後面，就像家裡的小狗一樣。

「這口小豬應該是迷路了，先把它養起來算了，有人找來就還給他。」我父親說。

母親聽了父親的建議，把小豬引進豬圈裡。小豬在豬圈裡不吵不鬧，好像回到了久違的窩，安安靜靜地躺下了。

沒想到小豬越是乖巧，母親越是傷心難過，好像我家丟了小豬似的。

三天，母親斷斷續續流了三天的眼淚。

母親說：「豬來窮，狗來富，我們家註定永遠翻不了身，窮一世啊……」

原來，母親是為這個哭，我覺得挺可笑。不過，我們家確實是窮，年年青黃不接，要四處去借糧食。我們開學時父母就犯愁，沒錢交學費，總是父親厚起臉皮去學校向老師求情延緩一段時間。

見母親如此傷心，我巴不得有人快點來認領小豬，可是，四處打聽，就是沒有誰家丟了小豬。

小豬漸漸長大了，不像小時候那麼可愛了，吃了就睡，睡了就吃，一副憨憨傻傻的樣子。

差不多養了一年，小豬長到兩百斤左右的時候，有人來收豬，父母親一合計，把它賣了，換了三百來塊錢。

雖然小豬最終為我家帶來了一點小財，但是，我母親始終耿耿於懷，深信我家會一直窮下去，不可能有出頭的一天，因為她覺得這是老天的安排。

在我二十二周歲的時候，同齡人大都結了婚，我連丈母娘都不知生了沒有。與其說沒人看得上我，不如說沒人看得上我們這個家。

家裡窮娶不到老婆也不能打一輩子光棍呀，找二婚親，或離異的，或喪夫的女人都可以，但不好找，找來找去沒找著。最後，還好，有戶人家不嫌我家窮，倒貼了五千塊錢把女兒嫁給了我，幾十年了，目前還在和我一起過日子。

上次，我回老家，母親又流起了眼淚。

吃過母親做的飯，我們坐一起閒聊，沒聊幾句，母親神態黯然地說：「現在，我和你爸年紀大了，身體又不好，你過成這樣……我們走時也合不上眼啊……」

說實在話，我從沒想過父母親會有離開我們的一天，或者說，根本不敢想。母親突然說起這個話來，我的心也是咯噔一下，接著就感覺心是冰涼的。

這麼多年來，我出外打過工，做過生意，拼盡了全力，歷經種種磨難，但就是熬不出頭來，就是賺不到大錢。現在，我到了這個年紀，也依然絲毫不敢懈怠，揮汗如雨，為家在賣著苦力。

憑良心說一句，我真不是懶懶散散的人，一直在努力，一直在拼命，可為什麼就是不能發家致富呢？為什麼日子總是過得如此緊巴呢？我不懂。

母親讓我懂了，她說就是因為以前家裡無緣無故來過一口小豬，豬來窮，沒有財運，所以我再努力也是白搭，這是命中注定。

可我又不懂，如果說家裡一下子來了一百口、一千口豬呢？就憑現在的肉價，我不就一下子發達了麼？當然，這種事情是不可能發生的。

我窮是窮，但我不認命。也許，真的存在命中注定，但那些富有的人就真的比我幸福嗎？很多到了我這個年紀的人吃不敢亂吃，喝不敢亂喝，怕身體吃出病，搞起了養生。我不怕，餓了隨便吃，渴了隨便喝，沒那麼多講究。我幹的是體力活，需要能量補充，不敢吃這個，不敢喝那個，哪來的力氣呢？

要知，世間萬物皆為天地所造，奉獻生命的活力是義務，享受生命的樂趣是權利，這和金錢有任何關係嗎？流自己的汗，吃自己的飯，我才是真正地活著。

在此，我想對母親說：老媽，別哭，家裡再無端地來口小豬吧，我不怕。

我窮我有理！

作者：鬼眼穿魂

20200908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