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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春日的時候,微風輕撫,桃花紛飛,鋪天蓋地的桃粉色,淹沒了整個村落,地處偏僻的桃花村,也算得上是一座世外桃源。不過現在已經過了春日,在夏的早梢。
桃花村外有一個巨大的湖,湖水澄澈透明,泛著微微淺碧色。湖邊有一個茅草屋,屋裡高處有些許蜘蛛網,柜子上還有些陶土瓦罐,有些許灰塵。
阿柳穿著一身柳青色的長袍,面若冠玉,本是生得極好,美中不足的就是,這長相稍稍有些偏女氣了些。
阿柳手裡拿著幾根柳枝,有一下沒一下地撣著上面的灰塵,空中有些許微塵飄著。
「阿柳,你要不要歇歇啊?可別累著了,要不先吃個桃?」桃花戴著一頂灰撲撲的帽子,遮住了額頭和耳朵。手裡拿著一個碩大的桃子,上面還沾著些水珠,一隻手擦了擦臉上的灰,生怕弄髒了桃子。
「我不愛吃。」阿柳頭也沒回,不過嘴角還是忍不住抽了一下。
「哦,好吧。」桃花癟了癟嘴,委屈地摸著桃子,咬了一大口,這可是最紅最大的桃子,那麼好吃,阿柳怎麼不喜歡吃桃子呢。
咬了幾口桃子,桃花依舊不死心,看著漫不經心打掃的阿柳,想要成功,臉皮不厚怎麼行?直接伸手環抱住阿柳的手臂,「那阿柳,你想吃什麼?」
阿柳停下手裡的動作,轉頭看著一臉髒兮兮的桃花,皺了皺眉,「你先去將臉洗洗。」
收到指令,桃花立馬放下手裡的桃子,跑過去洗臉。阿柳叫她做事了,終於找到合適的理由開口了。
兩三下將臉洗了個乾淨,還沒擦乾臉上的水珠,就巴巴地湊到阿柳身旁。
「阿柳,我洗好了,你看我這麼聽話,可以和我成親了嗎?」
阿柳眼角一抽,果然,每日都逃不過這個話題,他好歹也活了這麼多年,從沒見過這麼不知羞恥的姑娘,巴巴地要將自己嫁出去。
「我不想和你成親。」
「可我得對你負責啊,你的身子都被我看光了。」
「大丈夫不拘小節,我不在意這些細節。」阿柳眉都沒抬一下,顯然對於桃花這些招式,已經應付得得心應手了。
桃花一臉失落,又失敗了,阿柳還是不願意,那她就還是個老姑娘,桃花可憐兮兮地看著阿柳。
「那阿柳,你什麼時候想和我成親?」
什麼時候想?阿柳想了想,大約這一生都不想。日日被逼婚,估計這輩子他都不想成親了。
「若是這湖水乾涸了,我就和你成婚。」
湖水乾涸!桃花看了看門外巨大的湖,這湖那麼大,只怕是三年大旱也不會幹涸。
桃花咽了咽口水,頓時覺得任重而道遠,自己想要嫁出去的日子遙遙無期,只能當作沒聽見了。
「阿柳,那我待會兒再問你一遍好了。」
阿柳無奈地看著執著的桃花,真是沒轍了。
很快就到了晚上,為了加快將自己嫁出的腳步,桃花決定了,今晚她要和阿柳一起睡。
桃花的屋裡,只有一張床,前些日子阿柳身上有傷,桃花都是讓阿柳睡,自己在地上打地鋪。桃花也有些想念床上的溫度了,這些天打地鋪可冷了。想到這些,桃花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晚上本來就沒什事,可桃花依舊東收拾西收拾,拿著一張抹布左擦擦右擦擦,最後沒什麼可擦的了,就把抹布放在手裡攪過去攪過來,抹布都被擰成一團麻花。
眼看著夜色漸深,阿柳依舊氣定神閒地坐在那兒喝茶。桃花一張臉氣得鼓鼓的,恨不得把阿柳扔到床上去,可這都只能想想,她可不能對阿柳動粗,要是阿柳不經摔怎麼辦?
有勁使不出,桃花將麻花抹布扔到桌上,使勁地擦,使勁擦,總之阿柳不上床去睡,她就不去睡。
阿柳看了看今天有些奇怪的桃花,想開口問一問,又怕桃花再次逼婚,索性把話憋了回去。阿柳躺在床上,將被子蓋好。
見阿柳躺下了,桃花覺得時機到了,立馬將手裡的抹布一甩,呼地將燭光吹滅,再也壓抑不住內心的小火苗。
蹭蹭蹭地跑過,一溜煙爬上床,一雙手立即死死地抱住阿柳的身子,腳也跨在阿柳身上,就像是個八爪魚,整個動作一氣呵成,毫不拖泥帶水,一看就是蓄謀已久。
不過短短片刻,阿柳還沒反應過來,桃花就掛在身上了。阿柳伸手推了推,桃花感覺到阿柳的動作,抱得更緊了,今晚她睡定了,死活不下床。
「鬆手。」屋裡沒有燭光,看不清阿柳臉上的表情,不過聽聲音,桃花都能感覺出阿柳很不高興。
「我不!」桃花依舊死死地抱著,她可不能鬆手,鬆手就抱不到了。就算阿柳不高興,她也要抱著。這機會千載難逢,可不能錯過啊。
「我喘不過氣了。」
「妖怪也會喘不過氣嗎?」桃花有些疑惑,但手還是鬆了一點。卻依舊沒有鬆開,反而很認真地看著阿柳,「阿柳,現在我們躺在一張床上,那我們可是有肌膚之親了,你要和我成親。」
成親,又是成親。阿柳嘆了口氣,又試著扯了一下桃花的手臂,桃花的手臂就像是生了根似的,怎麼扯都扯不動。
阿柳索性也不掙扎了,索性偏過去看著桃花,在夜色裡看不清桃花的臉,只能看見桃花那雙烏靈靈的眼睛,「我是個妖怪,不能和你成親。」
「我也是啊,剛好可以湊成一對。」管他什麼妖怪不妖怪呢,她只要一個相公,桃花頭在阿柳胸口蹭了蹭,阿柳的身子可真暖和,比打地鋪暖和多了。
阿柳伸手摸了摸桃花的頭,果然,桃花沒有脫帽子。索性伸手將桃花的帽子拉下來,摸了摸桃花毛茸茸的耳朵,聲音也變得柔和起來,「你今晚就這麼抱著我睡?」
「嗯嗯。」桃花感覺到阿柳的撫摸,眼睛微眯,真是舒服極了,腦袋不自覺地朝著阿柳的手湊過去。
感覺到桃花的放鬆,阿柳接著道:「我有些口渴了。」
口渴了?這個時候口渴,桃花立馬清醒了,整個人警惕起來。藉口,肯定是藉口,她才不會上當。
可是桃花又有些糾結了,若不放阿柳去喝水,他會不會生氣呢?要是生氣了,到時候更不想娶她了怎麼辦?
可如果放手,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店了,到時候阿柳肯定不會和她一起睡的,左想右想,怎麼都不好。
見桃花半天沒有動作,阿柳又道:「這是連水都不讓我喝了?」
像是下定了決心,桃花直起身,整個身子壓在阿柳身上,不知道還以為是要霸王硬上弓了。
桃花猛地往阿柳嘴上親了一口,得逞後迅速地鬆開手,整個人蒙進被子裡,高興得一雙腿在被子亂蹬。隔著被子,阿柳都能聽見桃花的偷笑聲。
阿柳起身去喝了口水,餘光瞥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桃花,伸手摸了摸唇瓣,還有些許溫度,嘴角不自覺勾起一抹笑。
2
阿柳是桃花從湖裡撿到的。
桃花是桃花村的人,只不過沒有住在桃花村裡,而是住在桃花村村外,湖水邊的一個小房子裡。
幾個月以前,湖邊的這座小房子裡,只有桃花一個人。桃花是個孤兒,沒有親人,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出生的。不過按照村裡人的說法,桃花現在最起碼也有二十歲了,是個老姑娘了。
作為一個老姑娘,一直到現在也沒人娶她,桃花為此苦惱不已,立志要在今年將自己嫁出去。
桃花的樣貌不差,可以說是極好的,一雙杏仁眼水汪汪的,瓊脂巧鼻,櫻桃小口。即便是穿著粗布衣衫,也掩不住水靈。
不過即便是這樣,也掩蓋不了桃花彪悍的本質。最重要的原因,還是桃花有一雙不一樣的耳朵,毛茸茸的,像是狐狸的耳朵一樣。
村子裡的人都說這是妖怪的耳朵,對著桃花都不大友好。也因此,養成了桃花彪悍的性子。
最起初的時候,桃花以為戴著帽子,這樣看不見她的耳朵,大家就不會說她了。當桃花意識到這並沒有什麼用的時候,戴帽子已經成了習慣,屋裡也有了許多灰撲撲的帽子。
從十歲起,桃花就能提起兩桶水,家裡的活兒上上下下沒有幹不了的。
有一次隔壁家的王大娘偷了桃花養的雞,還非不承認。桃花一氣之下,衝到王大娘家,將藏在鍋裡的雞湯端了出來。
王大娘也依舊梗著脖子不承認,還罵桃花,說桃花是個妖怪,要麼就是上輩子做了什麼孽,這輩子才生了這麼一雙耳朵。
桃花頓時就怒了,直接把人撂倒,按在地上打。王大娘也是村子裡出名的悍婦,人高馬大的,一般的漢子都不一定能撂倒,桃花這般按在地上打,還是頭一次。
自此之後,王大娘見到桃花都是繞道走,而桃花也因此一戰成名,村子裡再也沒有人敢招惹桃花。
不過也因此,村子裡的人,越發地排斥桃花,始終覺得她是個異類,背地裡總是偷偷議論桃花。日子久了,桃花也煩了,反正村子裡的人也不喜歡她,索性就搬到了村子外湖邊去住,也落得個清淨。
在這湖邊一住就是幾年,起初桃花也沒覺得有什麼,可是等到了二十歲,村子裡的小孩見到她,總會笑話她,說她是個沒人要的老姑娘。
這嫁人的事,也不能怪桃花,村裡的人,沒有一個男的敢娶,桃花自己也瞧不上。可這麼拖著也不是辦法,這長大了,總得要嫁出去啊,不能一輩子當個姑娘吧。
桃花整日為自己的婚事發愁,可總也找不到合適的,也只能這麼一日一日地拖著。
與平常的日子一樣,桃花端著一個大木盆,裡面裝著幾件髒衣服,走到湖水邊。
還沒把盆放下,就看見湖水中間飄著一個白乎乎的東西。桃花放下手裡的盆,心想,誰這麼缺德,把髒東西扔到湖中央去了?這湖水弄髒了,她可怎麼洗衣服啊?
桃花遊到湖中央,遊近了才發現是個人,不過也不能說是個人,身子和臉倒是和人挺像的,只是這手嘛,全是歪七扭八的樹枝,看來又是一個和她一樣的異類。
桃花看了看,伸手拍了拍阿柳的臉,沒醒,看來是昏迷著浮在水面,身上的衣服也有些破了,還有些傷口,看著怪瘮人的。
不過這人倒是長得挺好看的,桃花村裡的人都不如他好看,桃花伸手到鼻息下探了探,還有氣。
想著自己最近正是煩惱怎麼將自己嫁出去,這上天就送過來一個,還長得這麼好看。他的手和常人不一樣,她的耳朵也和常人不一樣,簡直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
單身20年,未婚夫是我從洗衣服的湖裡撿來的。
想明白了這些,桃花立馬拽住阿柳的胳膊,慢慢地遊到湖邊。桃花別的本事沒有,就是力氣特別大,沒費多大力氣,就將阿柳背到屋裡,然後將阿柳身上溼漉漉的衣服脫下來。
一邊脫桃花一邊嘴裡念著阿彌陀佛,罪過罪過,阿彌陀佛,罪過罪過,一雙眼卻忍不住亂瞟,一雙手也不安分。
這裡摸摸,那裡碰碰,桃花的臉上迅速地浮起紅暈,心底更加確信,這身子她都看過了,也摸過了,必須是她的人了,她要對他負責。
足足昏睡了三天,桃花眼睜睜地看著阿柳的手,從樹枝變得和常人無異,然後就看見阿柳睜開眼。見阿柳醒來了,桃花顧不得問他的手是怎麼回事,這些對於她來說,都是小事,她的終身才是大事。
桃花立馬就湊到阿柳面前,眨巴眨巴水靈的大眼。
「你可算是醒了,我們成親吧。」
阿柳頭還有些暈,還沒完全清醒,聽見桃花的話,有些回不過神。阿柳閉了閉眼,睜開眼還是桃花那張放大的臉,確定不是幻覺,頓時皺了皺眉,「成親?」
「對啊,你要和我成親。」
阿柳看著一臉認真的桃花,還有些沒弄明白,他從哪兒惹來的情債?
「姑娘你是不是認錯人了?我不認識你。」
「沒有認錯,就是你。」桃花眨了眨眼,她怎麼可能會認錯呢?這可是上天賞賜給她的相公,「你的衣服是我給你換的,我要對你負責。」
阿柳這才發現身上的衣服被換了,想著桃花的話,頓時覺得一口血哽在喉間,負責?他需要一個姑娘負責?說出去只怕是會被笑死。
阿柳掙扎著想要起身,一動,牽扯著身上的傷口,頓時痛得抽氣。
「你亂動什麼?給老娘好好躺著!」桃花急了,一雙眼瞪著阿柳,雙手摁住肩,不讓他亂動,這可是她好不容易撿回來的相公,可不能死了,要不然她就又嫁不出去了。
阿柳掙扎了幾下,可身上沒什麼力氣,只能被桃花摁在床上,看來短時間是跑不了了。
見阿柳聽話得不動了,桃花這才鬆開手,雙手叉在腰間,眼裡帶著自得,和她比氣力,她可是一個頂倆,桃花村有誰打得過她?
桃花看了看阿柳蒼白的小臉,傷得不輕,看來是得好好補補,伸手摸了摸頭上灰撲撲的帽子,「你再睡會兒,老娘去給你捉條魚補補。」
說完轉身就離開了房間,獨留阿柳一個人在房間裡,阿柳看了看茅草的屋頂,眼神有些呆滯,剛才被桃花捏住的肩,還有些酸痛。
這個救了他的姑娘,雖然長得挺好看的,可說話怎麼這麼粗魯,力氣也真是大得嚇人。
沒過多久桃花在湖裡捉了上好的鯽魚,熬成白濃的鯽魚湯,端到阿柳面前,上好的鯽魚湯香濃,阿柳頓時覺得有些餓了。
「喝了鯽魚湯,老娘就當你默認了,等你好了,我們就成親。」
阿柳嘴裡剛含了一口鯽魚湯,頓時不知該咽下去還是吐出來,眼神忽明忽暗了幾下,幾番思慮,覺得這口鯽魚湯的代價,委實太大了,又吐了回去,伸手推到桃花面前。
「姑娘,你這湯我不喝了,還給你。」
「不行!必須得喝。」桃花頓時氣紅了臉,朝著阿柳的嘴邊送,怎麼能喝了又吐出來?這可是她辛辛苦苦去抓的魚。
再說了,吃人嘴短,拿人手軟這句話,可不是白說的。只要是吃了她的東西,那就是她的人了。不吃她的東西,那可不行,到時候不答應成親,那可怎麼辦?
躺在床上身負重傷的阿柳,終究是敵不過身子健全的桃花。鯽魚湯灑了一半,喝了一半,直到見了底,桃花這才滿意地收手。
阿柳躺在床上的一個月,桃花每天都去湖裡捉魚,不過阿柳的臉皮卻越來越厚了,從最開始的反抗,到漠視,再到現在花式拒婚。
面對阿柳的反抗,桃花越發地著急,越發地對阿柳好。
甚至還想過直接將阿柳五花大綁,然後成親。可桃花沒想到的是,阿柳傷勢漸漸好了,這力氣雖說沒她大,可阿柳會法術,手一揮就有一道青光,桃花再厲害,也抵不過法術。
面對這樣的困境,桃花也不氣餒,這好事多磨,總有一天,阿柳會答應的。
也正是因為如此,從最開始的每日一問,到現在是一有機會就開始逼婚,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3
養傷養了幾個月,興許是在房間待悶了,阿柳提出想要出去走走。
桃花一聽,立馬就放下手裡東西,三步並作兩步,跑到阿柳身旁,她可不能讓阿柳離開她的視線,萬一跑了怎麼辦?
東走走,西散散,也不知怎地,就走到了桃林。
桃林就在村子周圍,這一片桃林很大,一眼望不到盡頭。
現在不是春日,而是夏日的末梢,沒有漫天飄飛的桃花,有的是一個個沉甸甸的,掛在枝頭上的桃子。
桃子長得極好,個個都比拳頭大上許多,長得紅彤彤的,鮮豔誘人。桃花每年都會趁著沒人的時候,跑到桃林去摘桃子。
桃樹很大,桃花像個猴子似的,靈巧地攀爬上樹,剩阿柳一個在下面。
上樹後,桃花摸了摸帽子,確定還是戴好的,這才放下心,朝著樹下的阿柳笑了笑。
「阿柳,你歇歇,我來摘幾個桃子。」
阿柳看了一眼上樹的桃花,無奈地搖了搖頭,走到旁邊的桃樹下,背靠著桃樹,看著上躥下跳的桃花,眼裡帶著一絲笑意。
或許當個男子更適合桃花,會抓魚,會劈柴,會挑水,居然還會上樹。
不過是個女子也是極好的,有時也挺可愛的,也不知是什麼時候起,桃花成了他生命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興許是躺在床上養傷的時候,每天的一碗鯽魚湯,又興許他就是喜歡彪悍的女子。
想到這裡,阿柳嘴角的笑意越發地加深。
桃花坐在樹上,看著一個個紅彤彤的桃子,都不知道該摘哪個好。
糾結了半晌,才挑了看上去最大最紅的那個桃子下手,只不過手還沒伸到,頭被一個不知從哪兒來的桃子砸中,桃花吃痛地驚呼一聲。
桃花四下看了看,扭頭就看見幾個小孩子,手裡正拿著桃子,不過站在最中間的那個孩子手裡空著,看來罪魁禍首就是他了。
剛巧的是,這個孩子桃花還認識,俗話說得好,不是冤家不聚頭。
這個孩子叫王大壯,是王大嬸的小兒子,當初可沒在桃花家裡少搗亂,桃花也沒少收拾他。
上次來搗亂還是幾個月前,將桃花家的鍋砸壞了,結果被桃花抓住,狠狠地收拾了一頓,最後五花大綁地扔到村口,可謂是丟盡了臉面。
本以為一頓收拾後,他很久也不來搗亂了,變得老實了。沒想到,還是帶著幫手來了。搞清楚了狀況,桃花立馬跳下樹來。
「妖怪,醜妖怪,打死醜妖怪!」王大壯帶著幾個孩子,拿著桃子就朝著桃花砸去。
桃花立馬就傻眼了,她還沒收拾他們,他們這倒好,直接開始動手了。
阿柳眉頭緊蹙,眼看著桃子就要砸過來,一隻手將桃花拉過來,護住在身後。這可倒好,幾個桃子全砸在了阿柳身上。
見桃子砸中了阿柳,桃花更氣了,簡直是火冒三丈,怎麼能砸阿柳?要是砸壞了怎麼辦?
桃花直接衝過去就揪住為首的那個孩子的耳朵,「什麼妖怪?說誰妖怪呢?」
其他的幾個孩子看見桃花兇悍的模樣,都退了幾步,王大壯瞪著桃花,依舊嘴硬。
「說的就是你,我娘說的,你就是個妖怪,還是個沒人娶的老妖怪。」
桃花頓時氣得跳腳,真是欠收拾,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王大嬸教不好,她來幫她教育。
桃花對著王大壯的屁股就是一巴掌,伴隨著清脆的響聲,是王大壯的一聲痛呼。
「誰說老……」桃花抬頭看了一眼阿柳,才想起阿柳不喜歡她說老娘這兩個字,連忙把剩下的一個娘字吞了回去,「誰說我沒人娶了?那就是我相公。」
「那肯定是被你拐來的。」王大壯依舊是不鬆口,可謂是很有骨氣了。
拐來了,什麼叫拐來的?明明是她撿到的,桃花一張臉氣得脹鼓鼓的。桃花扭頭看了阿柳一眼,不過阿柳臉上的神情,似乎還很贊同王大壯的話。
趁著桃花轉身這個空當,王大壯直接朝桃花的胳膊咬了一口,痛得桃花立馬鬆了手。王大壯帶著幾個孩子連忙跑了,邊跑還邊罵,「臭妖怪,永遠都嫁不出去。」
桃花拔腿就要去追,真是氣死她了,只不過手卻被阿柳拉住。
阿柳掀起桃花的衣袖,就看見桃花手臂上一圈牙印,牙印很深,還有些血滲了出來。看來這孩子是下了死口了,頓時好看的眉就皺在了一起。
見阿柳不開心,桃花立馬將手掩在身後,臉上掛著笑,看著阿柳,「那些孩子可鬧騰,阿柳剛剛被砸疼了沒啊?」
阿柳冷冷地看著桃花,眼底溫度冷得嚇人,桃花立馬就老實了,將臉上的笑收了回去,委委屈屈地把手伸了出來。
阿柳擦了擦牙印上的血跡,臉色有些難看,手掌間青光微閃,附在傷口上,不過片刻傷口就癒合了。
「難怪你不住在村子裡。」
「對啊,因為我是妖怪嘛。」桃花滿不在乎地點點頭。
妖怪?阿柳眼裡帶著一絲意味不明,若桃花也算是妖怪的話,那他這個妖怪怕是白當了。
桃花最多也就是個半妖,也就是妖和人的孩子,不過人的那一半要多一些,所以身上沒有半分妖氣。
阿柳看了看桃花的帽子,不過按照凡間的看法,桃花那雙耳朵,確實是會被當做妖怪的。
「阿柳,你會討厭妖怪嗎?」桃花有些小心翼翼地看著阿柳,生怕阿柳也和村子裡的人一樣,討厭她。
「我也是妖怪。」
……
桃花覺得自己估計是傻了,才會覺得阿柳會討厭妖怪,只有人才會討厭妖怪,妖怪怎麼會討厭妖怪呢?
「那妖怪吃人嗎?」
聽到桃花這個問題,阿柳覺得這世間對妖怪怕是有什麼誤解,人肉還沒有人間的東西好吃,為什麼會吃人?
「你覺得我吃人嗎?」
沒想到阿柳沒回答,反而問了她一句。桃花面色糾結,這該怎麼說才好呢?她確實沒看見阿柳吃過人,可村裡人都說妖怪吃人,到底誰說的是真的?
「人肉不好吃,我不吃人。」見桃花面色糾結,阿柳摸了摸桃花的頭,嘆了口氣,拉著桃花往家的方向走。
人肉不好吃?阿柳怎麼知道人肉不好吃,難不成吃過?可看阿柳的樣子,明顯不吃人。
不想了,不想了,桃花晃了晃腦袋,管他呢?阿柳說不好吃,那就是不好吃。
4
有句俗話說得好,人要是倒黴起來,喝涼水都塞牙。桃花覺得自己剛好印證了這句話。
桃花和阿柳剛剛摘了桃子回家,桃花打了一盆水,正準備清洗桃子。
桃子還沒洗完,屋裡就衝進來兩個道士。一個道士手裡拿著桃木劍,看起來仙風道骨,長髯飄飄,面容清癯,不過頭髮斑白,看起來有些歲數了。
另一個道士就沒那麼好看了,一雙眼睛賊眉鼠眼的,嘴上有一對兒八撇胡,左手拿著厚重的羅盤,穿著一件黃黑相間的八卦道袍,腰間掛著一個布袋,鼓鼓囊囊的,也不知裝了些什麼。
這些東西看起來倒是像模像樣的,應該是個道士,可桃花怎麼看怎麼不順眼,特別是那對八撇胡,更像是個江湖騙子。
八撇胡環顧了一下屋裡,見阿柳在房間裡,頓時大驚失色,躲到仙風道骨的道士身後,「祖師爺,就是那個妖怪,就是那個妖怪。」
妖怪?原來是來她這裡收妖,桃花真是氣不打一處來,登時看那個仙風道骨的老道士也不順眼了,一個桃子就朝著八撇胡道士砸了過去,剛好砸中八撇胡的後腦勺。八撇胡立馬捂著腦袋哎呦一聲。
桃花隨手抄起一把掃帚,就站在阿柳面前,狠狠地瞪著道士。
桃花村裡的人,平日裡排擠自己也就罷了。她這都直接搬到村外來住,還不滿足,現在還直接找了兩個牛鼻子老道士來收了她。
她不發火,真當她是好欺負的是吧?
老道士見桃花擋在妖怪身前,眉頭微皺,一旁的八撇胡見了,一把將桃花拉了過來,眼睛瞪得賊大,拿了一張黃符貼在桃花的額頭。
「你這姑娘怎麼能護著妖怪?定然是被這妖怪迷惑了,這張醒神符肯定能讓你醒過來。」
桃花有些發愣,這是什麼情況?感情不是來收她的,是來收阿柳的。
桃花摸了摸頭上的帽子,果然帽子還是有用的,遮住了耳朵,這道士還以為她不是妖怪了。
不過也因此,桃花更加確信這就是江湖騙子,連她是妖怪都分不出來。
眼睛瞟了瞟額頭上的黃符,醒神符,她要來幹嗎?嘟嘴吹了吹,黃符隨著起起落落。
她可清醒著呢,哪需要什麼醒神符?明明是她一直在不停地迷惑阿柳,希望阿柳哪天暈了頭,就答應和她成親了。
「身為妖孽,不好好在山間修行,反而出來禍害人家。」老道士眼裡帶著凌厲,看著阿柳。
「我何時禍害人間了?」阿柳眼皮都沒抬一下,瞥了一眼貼著黃符的桃花,確認沒事,嘴角露出輕蔑的笑,看著八撇胡。
「上次你祖師爺給的符用完了,還是打不過我,這次直接將祖師爺都找來了。」
八撇胡將桃花護在身後,手裡拿出另一張黃符,一柄劍護在身前,警惕地看著阿柳。
「你少得意,這次我祖師爺來了,必定要收了你。」
阿柳放下手裡擦好的土坯杯子,將抹布放在一旁,抬眼看著道士,「看來上次的苦頭還沒吃夠。」
說到上次的苦頭,道士頓時老臉一紅,看著自己的祖師爺,「祖師爺,你可要收拾了這妖孽,上次可把徒兒害苦了。」
阿柳有些好笑地看著八撇胡,就他那三腳貓的本事,確實是沒什麼可拿得出手的。上次靠著祖上留下的古符,才將他打傷。
不過有什麼樣的徒弟,自然就有什麼樣的師傅,有什麼樣的祖師爺。這些日子身上的傷也好得七七八八了,阿柳覺得,只要桃花沒危險,沒必要把他們放在眼裡。
「你看好這姑娘。」老道士偏過頭叮囑了一下,就提著桃木劍朝著阿柳刺去。
一看見老道士和阿柳打起來了,桃花頓時急了,阿柳怎麼能收走?那可是她撿回來的,那是她東西,哪兒能想收走就收走?他當這兒是他家了,還是咋了,也不問問主人再說話?
伸手就將頭上的黃符扯了下來,就要衝過去,卻被八撇胡給攔住了。眼看著阿柳和老道士打得難分難解,桃花又過不去,氣得一把揪住八撇胡道士的衣領,臉上尤為憤怒。
「你個臭道士,你攔著我做甚?你祖師爺說收妖就收啊,想得倒是美,這是老娘日後的相公,給老娘收走,去哪兒找一個這麼好看的相公賠給老娘?」
八撇胡被桃花吼得一愣一愣的,約摸是沒見過這麼彪悍的女子,幫她捉妖還怪他,兩撇鬍子氣得一會兒翹起一會兒落下。
「你,你這個姑娘,怎麼這麼不講理?我和祖師爺這是在替你捉妖。」
「老娘就是不講理了,這兒是我家,老娘說了算。」桃花鬆開揪住八撇胡衣領的手,轉而叉在腰間。
「你,你,你這是助紂為虐。」八撇胡氣得發顫,伸手指著桃花,被氣得說不出話來,行走江湖這麼多年,頭一次遇見幫妖怪的。
「我怎麼了我?身為女子,出嫁隨夫,你要欺負我日後的相公,還要我幫著你,這才是不講理。」
還助紂為虐,臭道士還真是欠揍,看來不動手是不行了。
桃花一伸手扯著那對八撇胡,八撇胡道士痛得臉皺在一起,哎呦哎呦地直叫。
八撇胡拿出一張符紙,哆哆嗦嗦地念著咒,約摸鬍子都快被桃花拔光了,符紙終於燃了起來。
桃花登時嚇了一大跳,拔腿就開跑,這符紙就像是長了眼睛似的,跟著桃花追。
見桃花逃竄,八撇胡終於心裡舒坦了些,忍不住哈哈大笑。
桃花跑到洗桃子的地方,端起剛剛洗桃子的水就潑了過去,登時原本燃著的符紙就被澆滅了,溼答答地沾著水,和盆一起悽涼地落到了地上。
桃花鬆了一口氣。還以為是什麼厲害東西,還會自己飛,沒想到一盆水就解決了,頓時心下大定,看來也不是多厲害嘛,登時氣焰高漲。
八撇胡立馬又掏出一疊符紙,咬破指尖,滴了幾滴血上去,還沒等咒語念完,桃花衝過去雙手捏住八撇胡道士的肩,直接就將他撂倒在地,雙手開始亂打,居然敢收拾阿柳,不打死你算是便宜你了。
八撇胡手左擋右擋,也沒能擋住桃花一下又一下落下來的拳頭,只能哎呦哎呦地直叫,索性不擋了,手伸進布口袋裡,捏了一張定身符,貼在桃花身上。
桃花身子就這麼僵在那裡,見桃花不動了,八撇胡這才將桃花移開,站起身來,整個人狼狽不已。
脫離桃花的魔爪,八撇胡氣得不行,準備好好收拾收拾桃花。
阿柳見桃花被定住,也顧不得與老道士纏鬥,虛晃一招,順便撈了一個茶杯,瞬間杯子被青光包裹,朝著八撇胡扔過去。
八撇胡一時沒留神,身子骨又不大靈巧,一時竟沒躲開,杯子打在肩上,頓時吃痛驚呼一聲。
「阿柳好厲害,好厲害。」桃花僵在一旁,雖說身子不能動了,可這話還是能說的。
八撇胡面色通紅,聽著桃花的聲音,一張臉快要漲成了豬肝色,被打到的肩酸麻不已,一時間也沒空收拾桃花,只能恨得咬牙切齒。
「阿柳,我手酸了。」桃花苦哈哈地看著阿柳。
聽見桃花的聲音,阿柳趁著老道士念咒的空檔,飛身過來,一閃身就到了桃花面前,一伸手就攬著桃花,將桃花身上的定身符扯了下來。
不過老道士手裡的符紙也動了,燃了的符紙像是長了眼睛,跟著阿柳就過來了。不過這燃著的符紙和剛才八撇胡的完全不同,不止火焰大上不少,而且尾梢還帶著金光,一看就威力不凡。
桃花終於能活動了,看著追上來的符紙,連忙拍著阿柳的肩,「快跑,追過來了,追過來了。」
阿柳揮手,袖間無數柳枝冒了出來,迅速織成一張大網,將符紙網在裡面。
老道士從懷裡掏出一張古符,上面有些許黑金流轉,看上去比那些符紙高級不少。
桃花頓時有種不好的感覺,抬頭看了看阿柳,果然看見阿柳面色變得凝重起來,桃花感覺再待下去,怕是要吃大虧,咽了咽口水,看著阿柳。
「阿柳,要不我們跑吧?」
「好。」
阿柳上一次就是在這張符上吃的虧,這一次當然不會坐在那兒等死,也不含糊,抱著桃花就跑。
老道士的符咒還沒念完,符紙也還沒起作用,阿柳已經跑遠了,八撇胡連忙追了上去,「妖孽,哪裡逃?」
身後傳來八撇胡的聲音,桃花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還不跑,難不成站著讓你打嗎?又不是傻。
桃花回頭看了一眼,這不看還好,一看竟是嚇了一大跳。
不知什麼時候,身後的天色已經變得陰雲密布,不時有轟隆隆的雷聲。
眼看著越來越多的黑色的雲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桃花偏頭看了一眼阿柳,阿柳的面色滿是沉重。
等桃花再回頭時,就看見一道巨大的金色閃電,朝著她這個方向衝了過來。
不可以,不可以劈到阿柳,桃花面色變得蒼白,立即伸手用盡了最大的力氣,推開阿柳。興許是人到了一定的危急時刻,都會爆發出驚人的力量。
桃花將阿柳一把推到身後,金色的閃電一下劈到了桃花身上。
轟隆隆,一陣響聲過後,天色恢復了最初的模樣,桃花感覺身子有些疼,嘴角有鮮血溢了出來。真好,阿柳沒事了,她的相公沒事了,她不是一個老姑娘。
桃花想偏頭看阿柳一眼,可是眼皮好重,好重,好想睡覺。
興許是相信符紙的威力,兩個臭道士沒有追上來。
阿柳抱著桃花的屍首,臉色慘白,一雙眼猩紅不已,眼角的淚一滴一滴落了下來。阿柳伸手從懷裡拿出一個綠色的柳穗子,掛在桃花的腰間。
這是他成妖的時候,吸收天地靈氣凝結內丹的時候,用剩下的靈氣凝結的穗子,作為日後的信物,交給心上人。
他有些後悔了,眼睜睜地看著那道雷電劈向桃花,他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應該早點帶她走,帶她去合虛山,早點說明自己的心意。
阿柳眼裡帶著柔色,伸手摸著桃花毛茸茸的耳朵,嘴角帶著一絲悽涼的笑意,「桃花,我很早就想娶你了,你怎麼還躺在這兒?聽見我想娶你,不是該大叫著撲在我身上嗎?」
阿柳擦了擦眼角的淚,繼續道,「平日裡一點姑娘的樣子也沒有,現在這般安靜,我都有些不習慣了。」
阿柳抱著桃花的身子,依偎在自己懷裡。桃花走了,這世間還有也沒什麼可留念的了,今後的萬萬年,只剩下傷心和寂寞,他承受不住。
阿柳將自己的內丹吐了出來,正準備捏碎自己的內丹,形神俱滅。
一團青光,落在了桃花身上。一時間,桃花身子竟妖氣大甚,隨著青光漸黯,桃花臉色漸漸恢復了紅潤,傷口也逐漸癒合。
阿柳抬頭就看見不知何時立在身前的山主,連忙跪倒在地,一雙眼淚水滿溢,「多謝山主,多謝山主。」
「不必謝我,她本就命不該絕,為人的那一生過完了,今後該做妖了。」莫離碧色的眸子冷冷清清,沒有一絲暖意。
「你該回去了,阿柳。」莫離最後看了一眼阿柳,身子在虛空中漸漸消散。
「是,山主。」
沒過多久,青光徹底消散,桃花身上再也沒有半分人氣,轉而是和阿柳一樣,滿身妖氣。桃花的身子漸漸發生變化,縮小成小小的一團,是一隻桃粉色的狐狸。
變作狐狸的桃花睜開眼,伸手想要摸一摸阿柳,卻發現手變成了爪子,頓時愣在那裡。
「阿柳,我的手怎麼了?」
失而復得,阿柳心情極為複雜,將桃花攬在懷裡,嘴角帶著笑意,「變成狐狸了。」
「啊!那可怎麼辦啊?那你怎麼娶我啊?」
阿柳摸了摸桃花的狐狸頭,撿起掉了的柳穗子,掛在桃花的脖子上,「過個千年,你修成妖身,我就娶你。」
「娶我!阿柳你可不能反悔啊。」桃花一雙狐狸爪死死地抓住阿柳的衣服,頭往阿柳懷裡蹭,高興得不行。
「不後悔。」阿柳看著懷裡的狐狸,他怎麼會後悔?失而復得,他高興還來不及。
5
山間柳樹旁多了一隻桃粉色的狐狸,狐狸的話很多,整天叨叨叨個不停。
「阿柳,這柳穗子是什麼啊?好漂亮。」
「傳家寶。」
「哦,好吧。那阿柳,老道士那道符真厲害。」
「嗯,還行。」
「什麼叫還行?」
「上次也是那道符,把我打成了重傷,才被你撿到了。」
「哇,這麼厲害,看來我還要感謝臭道士了。哈哈哈!」
「……」(原標題:《合虛山:阿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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