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火撩人 明天的你我（二）

8月24日 某城禁足第40天

第二個老太小李媽媽。陪老太太來醫院的是她四女兒小李，在花林做玉石批發兼零售。老太太是因為生氣引起的急性腦梗，導致吞咽和說話功能有障礙。在總院住了十天，然後轉到這裡做理療。小李媽媽耳朵有點背，女兒小李很健談，喜歡刷某音。

老太太個不高，滿頭白髮，微瘦的身體，一雙精明的小眼睛，腰杆挺直，走路昂頭挺胸，精神頭十足，就是說話聲有點「海豚音」，插了胃管，每天要打流質進食。一進病房，護士就開始給她介紹常規的理療項目，老太太第一反應是問：「多少錢？」 然後就是堅決拒絕。醫院四樓的吞咽康復，是醫生再三要求，女兒小李好說歹說她才同意的。除了聲音不對勁，其它不像是病人。

每到吃飯時，除了打流質，她還是可以吃一些食物，偶爾喝水會嗆。小李把老太太每天喝水吃飯的視屏拍下來，發給她一個醫生朋友，然後聽醫生朋友的指導建議，再發給她哥哥。小李還時不時的將某音上看到的笑話和老太太分享。老太太也是個活動家，手機響個不停，不是內地小姑子（也是73歲老太太）打電話問候，就是老鄰居、老姊妹……不停打電話來陪聊，老太太自己也閒不下來，只要不睡覺，就在病房和樓道裡不停走動，是個閒不住的主。

第三天晚上我和小李聊天，她告訴我老太太今年76歲，有自己的房子，每月有退休工資，去年老伴去世了，最小的女兒（老五）離異後搬回老太太這裡同住。小女兒也在花林賣玉石，這兩年生意不好，老太太要求她掏房租，小女兒不肯；老太太又要求她掏夥食費，她還是不肯；老太太就和女兒分灶做飯，各吃各的，水暖電小女兒承擔，總算達成協議了。這事剛結束，二女兒借老太太10萬元錢三年到期了，說好今年開春還，卻一直沒動靜。老太太要了幾回，老二都不搭理。

老二也曾離異。老太太大女兒死得早，走時留下個女兒八歲，小李和老太太一商量，就讓老二嫁給了大姐夫。老二的女兒在南京上藝術學院，自己大姐的女兒十六歲就讓出來學理髮，掙錢供姨妹上學。老太太平時最偏老二和家裡唯一的兒子。家裡房產全留給了兒子，每個月老太還將工資拿出1000元給孫女存大學教育經費（老太太很有規劃）。小李在家排行老四，從小在老家長大，十歲來新疆到父母身邊，老太太對這個最不好。小李爸爸最寵老太太，老太在她爸眼裡就是那女神。老太決定的事，她爸就沒條件執行，所以小李是爹娘都不待見。她上面有一哥哥兩姐，這次生病是兒子準備換房，不想賣老房子，首付又不夠，就向老太太借錢，老太又向老二要，老二不還，就把自己氣病了。

老太生病來醫院，老二因為欠錢不還不願來陪護；老小和她同住一屋已經不說話了；兒子與她一條馬路之隔，可老太說兒子有高血壓，不能勞累；所以四女兒小李就來陪護，為這事老太太心裡也是極不痛快的。

這老太太很有趣。有一天兒子打來電話讓她多住幾天，等解封了再出院，出院後再接她回他家住段時間。老太太在電話裡把兒子大罵一頓「你不讓我出院，是希望我死到這裡嗎，我死了你們就清淨了是不是?我有家誰家都不去，我回我自己家……」當時情緒一下子非常激動，然後她就開始劇烈的咳嗽，小李趕快把電話掛斷了。老太太言猶未盡，開始向我訴說她給兒子貼了多少錢，給老二又貼了多少錢；她咋樣省吃儉用，每年到秋季都和鄰居老太到郊外撿苞米、山藥、紅薯等等，賣點錢也補貼給他們；現在她病了，沒人管了，都是白眼狼，然後再指著小李說，也就是她最孝順……

我勸她:你生了五個，只有一個孝順，我只有一個，不比你慘，你知足吧。她女兒讓她不要說了，趕快念「阿彌陀佛」平復心情，她像唱歌一樣「阿彌陀佛，阿米陀佛」，沒有停頓還在房間裡走來走去，小李說:「媽，不是這樣念的，你要靜下心來，雙手合十，慢慢的一聲一聲的念，才可以達到效果……」

第四天老太太就拔管子出院到小李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