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姥姥家建房子,請來一個木匠,這個木匠的手藝很好,不過他有一個缺點,不管去誰家幹活,都只能幹半天,無論哪個季節,只要太陽落山,他就必須收工回家。
後來才知道他有陰陽眼,實在走不了夜路,其實是不敢走。儘管這樣,他的檔期還是排的很滿,並且沒人敢提意見,沒辦法,人家技術好嘛!
他的手藝之所以精湛,是因為他有一個好師父,也就是他的嶽父。
他嶽父這個人很厲害,據說他的手藝極其高超,簡直深不可測。他年輕的時候,曾經走南闖北,憑藉著一手做棺材的手藝,闖出過大名堂,人稱蔡二爺,也叫棺材蔡。
老頭現在八十多歲的年紀,鬚髮皆白,但卻留著寸頭和八字鬍,而且精氣神依舊挺足,每天都在堅持幹活。
他幹的活很奇怪,並不是什麼普通的木匠活,而是只做棺材,他對每副棺材都精雕細刻,花費很大的心思,更奇怪的是,他做的那些棺材並不賣給別人。
他有一個棺材鋪,他將那些些棺材全部整整齊齊擺在鋪子裡,人們很疑問,就問他,既然你的棺材不賣給別人,那做這麼多棺材有什麼用?
他就摸著棺材說:老祖宗的手藝不能丟啊!我就是練練手,我刨的料子哪個年輕人能比?
老頭從小跟著師父學藝,據他說,他還有一個師弟,是他師父撿來的,本來撿來的是母子二人,只是孩子的母親沒多久就病死了。
後來,師父發現這個孩子對木匠這個行當很有天賦,是學木匠的好胚子,便開始教他手藝。
他師弟天生聰慧,本來可以提前出師,但師父礙於他這個師哥的面子,一直壓著他,直到後來他學成之後,他們才一同出師。
那個年代,木匠不是什麼好營生,經常遭到別人欺負,不是東家剋扣工錢,就是被別人呼來喚去,於是在他們學藝的最後一年,師父教了他們一些木經書裡的東西。
木經書是一本通神之書,由木匠祖師爺魯班公所著,據說學過木經書的人能讓石頭走路,能知天下異類,很神奇。
師父教他們學的是書裡的厭勝術。
什麼是厭勝?
其實就是木匠行當的一種方術,通俗一點可以理解為木匠幹活時動的手腳,這個東西有好有壞,好的可以讓主家升官發財,子孫滿堂,壞的能讓主家家破人亡,斷子絕孫,很靈驗。
後來師父將這本書交給他,讓他認真研習書中的奇門妙計,並囑咐他日後一定要照看好師弟,他雖然天生聰慧,但性子急躁,容易招惹是非,無論師弟做了什麼,都要竭盡全力去幫襯他,千萬別讓他走上邪路。
就這樣,他們正式出了師門。
沒過幾年,他這位師弟名聲大噪,尤其在修房建宅方面,簡直爐火純青,無人能及,家裡門庭若市,想要找他幹活,都得排上幾個月的隊。
可是好景不長,在他師弟二十五歲的時候發生了一件事,這件事徹底讓他臭名昭著,從此在木匠這個行當銷聲匿跡。
有一年,村裡新搬來一戶人家,這戶人家是走馬幫的,很有錢,主家是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和結婚不久的兒子。
馬幫剛來到村子裡,老頭就放出風去,說自己過了半輩子刀尖上的日子,現在準備將馬幫的事情交給兒子,自己建一處大宅子,安享晚年。
那個時候的宅子都是木製結構,宅子的好壞,直接取決於木匠水平的高低,於是他們就公開選聘木匠,選聘的條件只有一個,只要技術好,工錢可以隨便開。
這個消息放出後,各地的木匠都紅了眼,紛紛前來攬活,其中包括他這位師弟。
當時大家都很奇怪,按理說他不可能沒活幹,甚至說他根本就不用找活,況且以他的技術,他要來,那還有別人什麼事。
結果不出所料,他被老頭選中了,工期進展很順利,沒幾個月,一處大宅子就建好了,老頭很滿意,給他開了很高的工錢。
可就在老頭一家搬進新宅子後,怪事開始接二連三發生。
剛開始的時候,據兒媳婦說,她每天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總能聽見有人在她耳邊低聲哭泣,還時不時會低語幾聲,但具體說什麼,卻聽不清楚。
後來,兒子帶領的馬隊經常出事,不是半路被人劫,就是被大水衝。直到有一次,兒子的馬得了失心病,連人帶馬跳下懸崖,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最後,老頭把希望放在了懷孕的兒媳身上,希望她能能夠延續香火,結果孩子生下來後發現,竟然是個死胎,兒媳婦受不了打擊,瘋了。
不到一年時間,這家人死的死,瘋的瘋,老頭還算剛強,硬是頂著一口氣,苦苦支撐著。
但他怎麼也想不通,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直到有一天,一個雲遊的窮道人來到他家,請求布施,結果看到他家這般落魄,便進門來到院子,這才發現這處宅子的問題所在。
他先是來到兒媳房間,轉身從門框上取下一塊腦袋大小的木頭墩子,將它摔碎,結果從木墩裡滾出一顆骷髏頭。
他又來到主屋,爬上房梁,從房梁的木楔中取下一個木頭小人。
他吩咐老頭準備了一口沸騰的油鍋,然後將骷髏頭和小人扔進油鍋,隨著油鍋的沸騰,那兩樣東西被炸的金燦燦的,最後他將它們撈出來,扔進爐道裡燒成了灰燼。
然後,他告訴老頭,說這處宅子以後就不要住人了,得拆,因為主屋西牆裡還有七枚鐵釘,找到它們之後,照著他剛才的做法,用油鍋炸了。
說完,轉身要走,但又突然回身,說道:想必你已經知道怎麼回事了,但不管是誰做的,都別去找他!那樣你的兒子興許還有救!
說完,邁出大門,揚長而去。
沒錯,這個宅子確實有問題,而且就是那位師弟所為,他給這個宅子下了三處厭勝,首先,他在側屋的門梁上鑲進一顆女人的骷髏頭,讓這個女人的怨氣糾纏著女主人不放。
另外他在主屋房梁的楔子裡放進一個小木人,讓這家主人錢財散盡,一窮二白。
更狠毒的是他在建主屋時將七枚鐵釘鑲進西牆的立柱中,為的是讓這家人斷子絕孫,永不舔人進口。
那麼說師弟為什麼要這樣做?他和這家人究竟有什麼深仇大恨?這就得從二十幾年前說起。
那一年,老頭的馬幫準備出一趟遠門,前天晚上,他正在為此次出行佔卜吉兇。
佔卜這件事,對於馬幫很重要,無論是哪個馬幫,都不能打破這個規矩。馬幫何時出行,出行的方向,乃至財運的好壞都得由佔卜決定。
馬幫佔卜有一個禁忌,就是佔卜時最多只能有三個人在場,一個是東家,一個是馬鍋頭,也就是馬隊的首領,再一個就是佔卜先生,也叫麼鍋。
如果佔卜的結果被別人偷看,或者被人無意撞見,那麼馬幫此次出行就會出邪事,很不講道理。
當天晚上,老頭和麼鍋正在佔卜,突然門口闖進來一個夥計,這個夥計喝的酩酊大醉,進門後一個趔趄,直接撲倒在佔卜的桌子上,桌子被打翻後,東西散落了一地。
夥計當時嚇壞了,酒立馬就醒了,連忙鞠躬道歉,退出門外。
因為那次貨物很重要,於是東家要求麼鍋又起了一卦,按照這次的佔卜結果,馬幫第二天照常出發。
不過,東家對已經定好的人員做了調整,東家要求,將昨晚的那個夥計也調配到這支隊伍中中,讓他一同前去。
夥計當時很納悶,東家一共有三支馬隊,每個馬隊都有自己固定的幾條路線,無論馬匹還是夥計,都對這幾天路線上的道路情況和過往匪患很熟悉,為了避免出事,每個馬隊配備幾乎都是固定不變的。
可夥計自知昨晚理虧,另外作為一個夥計,他也不好推辭,於是就回家跟媳婦打了聲招呼,收拾好東西跟著馬隊出發了。
往常,這條路線用不了一個月就能回來,可這一次,兩個月的時間過去了,仍不見這支馬隊的蹤跡。
東家和所有夥計的家人們都很著急,決定派出一小隊人馬,沿著這條路線找一找。
可就在這幾個人剛要出發的時候,那支馬隊居然回來了,但是回來的只有三個人和一頭牲口,其中一個人還是死人。
東家趕緊上前詢問情況。
其中一個人說到,說他們在山裡遇到了怪事,原本這條路大家都挺熟悉,等翻過最後一座山,就能穿出山群,往前再走不遠就到了目的地。
可馬隊在山裡走了一上午,卻發現他們一直都在繞著那座山轉圈,怎麼也下不了山。
更奇怪的是馬隊越往前走人越少,好幾個夥計走著走著就不見了。
大家越來越著急,馬鍋頭就說,這可能是遇上鬼打牆,讓大家不要慌。
可麼鍋卻說:不可能是鬼打牆,因為鬼打牆只能阻擋得了人,是擋不住牲口的,再說鬼打牆也不可能讓人憑空消失,但具體是什麼情況他也不清楚。
於是麼鍋起了一卦,馬隊按照卦象的指引繼續往前走,一直到了中午,大家還是在繞圈,馬鍋頭就停下來開稍(吃飯)。
馬隊停下後,麼鍋鑽進了林子,想去探探路況,結果再也沒有回來。
這個時候,馬鍋頭快要崩潰了,站在山腰破口大罵,緊接著舉著短刀也衝進林子,剛衝進林子,就沒了動靜。
剩下的人沒了主心骨,頓時亂作一團,哭的哭,鬧的鬧,大家四分五裂,最後十幾人的馬隊就剩下他們兩個夥計和一頭騾子。
他們兩人不知所措,便牽著騾子貓在原地的草垛裡,一貓就是半個月,他們吃光馬隊所有的糧食,最後實在沒辦法,便壯起膽子往山下走。
兩人踉踉蹌蹌下了山,卻在山下發現了早已斷氣的麼鍋,於是就把他架在騾子上,馱了回來。
東家聽完之後沉著臉,半天沒有說話,第二天,他讓人準備了些賠償金,分發給那些夥計的家屬。
大家拿了賠償金,也都相安無事,畢竟走馬幫這種生計,本來就是刀尖上舔血,也怨不得誰。
可唯獨那個臨時被調配的夥計家人覺得,這件事實在太不公平,因為自己家男人本來不屬於那支馬隊,完全沒有必要捲入這場災難。
她實在咽不下這口氣,就去找東家理論。她想通過這種方法,多要一些賠償,好為兒子的以後做打算。
可無論她怎麼鬧,都無濟於事,最後索性被拒之門外,門都不讓進。
錢沒要到是小事,她還聽到了一個消息,這個消息近乎讓她崩潰。
馬幫裡都在傳言,說她男人壓根就不是死於那次神秘的事件中,而是在馬隊剛進山不久,就被人推下了山崖。
大家都說,那天晚上男人撞見佔卜後,按理說那次出行就應該被取消,可東家見錢眼開,於是又讓麼鍋重新佔了一卦。
結果麼鍋佔完卦後,皺著眉頭,說這一次想讓卦象靈驗,就必須做一場祭祀。
而這個祭祀不是一般的祭祀,是一場血祭,需要在馬隊出發後,在西南方向死一個人,這樣才能保證馬隊吉利。
於是東家就將男人安插進這支馬隊,馬隊剛進山不久,馬鍋頭和麼鍋避開所有人,將男人帶到西南方向的一處山崖上,麼鍋做了一場法事後,馬鍋頭親手將男人推下了山崖。
女人知道這個消息後傷心欲絕,決定帶著六歲的兒子尋找丈夫的屍體,好讓他落葉歸根。
可馬幫走的路線都是經過多年摸索出來的,不是深山老林,就是懸崖陡壁,是何其的隱蔽,她一個女人家別說找不見,就算是找見了,也不一定能走的通。
就這樣,母子二人一走就是半年,他們一路乞討一路打聽,最後丈夫沒找著不說,自己還染上惡疾。
一個大雪天,母子二人實在無處可去,便蜷縮在路邊的草堆裡,饑寒交迫,好在被一個過路的木匠相救,帶回家去,可沒過多長時間女人就病死了。
木匠給女人發了喪,又給這個孩子傳授了手藝,沒想到這個孩子還真是一個好苗子,學得了一手上等的木匠活。
這個孩子就是蔡二爺的師弟,他之所以要用厭勝術害老頭一家,就是為了報二十幾年前的殺夫之仇。
好在他的厭勝術被一位過路的道人識破,阻止後面悲劇的發生。
那麼說,老道當時勸說老頭,說厭勝的事就不要再去追究,那樣的話,他的兒子興許還有救!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難道老頭的兒子真的還活著?
這又得講另外一個故事了,一個關於老道和棺材蔡的故事,我們有機會再講。
我是老詭,一個專門講故事的人,感謝大家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