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骨之羊倌

唐中才 最美祁縣

二十世紀七八十年代，祁縣花塔村有個放羊漢，其貌不揚，身材秀長，一張馬字臉，沉默寡言，卻身懷絕技，聞名鄉裡。
那年月，得病亂投醫，醫者不怕醫死人，患者也不怕被醫死。因為醫患之間是一種信任，有時候是一場賭博，山裡交通不便，發生急診也許在須臾之間就會要命，因此，醫的會盡心盡力，被醫的也常常孤注一擲。記得鄰村有個得重症的來不及送幾十裡外的醫院，我村有個正自學中醫的人，開了半劑藥，其中就用令人恐怖的砒霜作引子。居然妙手回春，也留下了醜娃則半劑藥救人命的故事。不過這放羊漢的拿手絕技是正骨，他可沒有師傅傳幫帶，也沒有醫書供他學，他的師傅就是一堆枯骨和他的用心。為什麼這麼說了？因為當年平墳運動正盛，摸金校尉太多，打開墳墓，剖開棺木，一幫人先搶裡頭的戒指耳環等陪葬品，惟他去撿起屍骨如寶貝，左右端詳，分析人骨的結構形狀。所以，出乎眾人，奇人一個，用現在話說很另類，很特殊。

這人姓什麼叫什麼，想不起來了，花塔人姓趙的多，牧羊的也多，反正他就是名不見經傳的坊間羊倌。羊有時摔下山崖斷了腿扭了胯，他就自己治，兩根樹枝三根破布條一綁，羊慢慢就好了，所以，鄰村上下遇上有摔傷脫臼斷骨的，知道他研究骨頭，所以常常找上門來。 上世紀八十年代左右，去醫院正骨得開刀、上石膏、支鋼釘、做透視(即放射檢查)，所費巨大，痛苦又多，病人和患者往往承受不起。有的甚至束手無策，無法手術，讓病患不知所措。有一次，一家多發粉碎性骨折的人又被醫院退回來，因為醫生沒法打鋼釘弄石膏固定碎骨，家人無奈上門去請正在放羊的羊倌。羊倌去了，令傷者吃了幾粒去痛片，牙咬了塊毛巾，囑咐忍著別動後，就閉目端坐，雙手不停在傷處遊走拿捏，又撿了木條布帶隨手捆綁，半個時辰的樣子，即正骨完畢。又三月，傷者己經可以自如下床活動，完好如初。所以那個年代，接羊倌正骨的人還須排隊，小汽車接送很正常。 我家兄妹也讓他醫過，父親說當初我也讓醫過胳膊脫臼。不過我記得脫臼一事，卻記不得誰給醫的。但是我哥脫臼請他正骨我還記得。 我哥脫臼後去太谷正兒八經的醫院看過，回來時還吊了帶子，只是我哥一直說不舒服。父親去請了羊倌，羊倌就裝模作樣的坐在我哥對面，邊詢問，邊用雙手摸位置，有時還讓我哥抬一下胳膊，試試動作，看那裡不舒服。在外人看來，無非是在問診。忽然他一手握著我哥膊，另一手一抖，然後，我哥就能把胳膊掄圓了，一下子恢復正常。真是神奇。

庖丁解牛，無非熟能生巧。羊倌正骨，無非無師自通。父親說：有心人，事盡成，皇天不負苦心人。 羊倌既去，再無正骨之人。羊倌既去，只剩下坊間傳聞。想想羊倌若在世，也應當有九十餘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