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人們的故事：那個時候，真的有土匪啊

二姨複述：

一、父母親的早年

母親，彭武秀，小名「桌妹」，農曆1932年正月11日，出生在對山青龍村農民家庭，外公外婆生育了五個小孩，只存活母親和小姨，外婆賢能，結麻紡線、挑花繡朵，母親天性聰慧，外婆的優良品性，在母親那裡得到傳承。

但外公身體不好，家境貧寒，母親十二歲不得不就下地勞動，十六歲時耕田耙地、打穀搬桶，樣樣都做，當時都稱她為「花木蘭」。

父親，張家愛，小名叫「乙丑」，農曆1925年4月18日，出生在對山青龍村農民家庭，婆婆一共生有四男二女，大伯二伯三伯在剛出生就己離世，父親排行老四，視其為寶。

父親自少讀私塾，性格開朗，為人忠懇，聰明能幹，小時的父親就能模仿編織鳥籠、土飛機、唆喇等玩具，做什麼像什麼。

祖父有一門家傳手藝，家境比較寬裕，父親十七八歲還以打溜子、玩龍燈、套鳥獵狩等玩耍為主，二十歲才開始學田地裡的犁和耙。

祖父是一個織布匠，經常走鄉竄寨，給別家人織布，早對母親有了解，有選母親做兒媳的想法，但祖父眼裡的父親很少勞動、不務正業，而且大母親八歲，祖父對母親做兒媳的話，難以啟齒。

其實，外公與祖父家關係不錯，外公對父親的天性聰明能幹，有耳聞，與祖父的心思不約而同。有一次祖父到外公家織布，祖父對外公說：「乾親家，喊桌妹留在家裡做幫手。」外公藉機答道：「親家就親家，什麼乾親家。」這一層紙被外公捅破後，祖父回到家裡商量發媒提親的事，十六歲的母親嫁給了父親。

二、劫難接踵而至

外公在其四兄弟中排行老二，為人忠厚老實，三外公（外公的三弟）年幼夭折，四外公（外公的四弟）從小玩劣，依仗著其兩個哥哥和兩個姐姐，沒少惹是生非。父母結婚後沒過幾天小日子，劫難接踵而至。

1947年夏天，四外公（外公的四弟）在下寨（村名）水碾邊看田水（水碾：打米的地方），突然，從樹叢中竄出一幫人，把四外公團團圍住，為首的大聲嚷道：「彭老四，你還認得我嗎？」，四外公愕然道：「我不認識你，你是誰？」，「老子就是十年前你給我一個耳光的向華榮，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今天回來討個公道還不算晚吧？」說罷一揮手六七個大漢一擁而上，四外公一看情況不妙，拔腿就跑，剛跨出兩步，身後槍響，四外公倒在血泊中再沒有起來。

事隔不久，一群土匪闖入外公所住的村寨（下寨），到處搜殺外公們，大外公（外公的哥哥）躲藏在一個竹墊捲成的筒裡，才倖免遇難，但是後來，大外公在擔驚受怕中因病而亡。

幸虧外公不在家，但土匪把外婆和小姨搶到龍山，傳話要外公出幾十個大洋去取人，外公家幾經折騰，一貧如洗，哪裡有大洋？外公為了躲過土匪的追蹤，在永順八師當了三年廚師。

三個月後，土匪看再沒有油水可榨，便把骨瘦如柴的外婆和小姨放回了家。

第二年，父母親正在田裡幹活，一個遠房伯伯跑來對父親說：「老弟趕快跑，何武釗（對山小寨的土匪）要來捉你。」，「何武釗捉我幹什麼？我與他無冤無仇。」，「哪個知道？」話還沒說完，十幾個人來到父親前方，不足五十米，父親丟不下母親，拖起釘耙，準備跟他們拼。

這可急壞了母親，在一邊喊到：「你等死呀，你一個能抵他們十幾個？我的老子，求你快跑。」

當時父親站在田灣裡，土匪們在兩邊的嶺崗上，是難以衝出他們的包圍，父親急中生智，順勢來到天坑邊的草叢中，把衣服脫下，包上身邊的一塊大石頭，滾下天坑，隨著一聲巨響，母親大聲哭喊到：「天啦，乙丑掉到天坑裡去了！」在旁的伯伯也跟著喊了起來，這樣土匪怕招命案，馬上跑掉了,父親躲過了一劫。

同年的冬天，父母親擔心遭匪劫，把糧食都藏在山洞裡。

一天深夜，果不其然，狗叫不寧，隨後一群人砸開院外的閘子門，父母忙穿上衣服，把家裡兩床棉絮蓋在正在生病的奶奶床上，從後門跑到山洞裡。

等父母親回來時，土匪已把家裡翻得個底朝天，把奶奶床上的棉被全搬走了，凍得奶奶倦縮成一團，直打哆嗦，放在神龕上的四兩雅片，準備賣錢給奶奶做棺材用的，也被翻走了。

事情接二連三地發生，父親忍無可忍，從樓板下取出一桿火槍，氣憤地喊到：「我要殺了這個何武釗這狗雜種！」，沒等奶奶和母親回過神，父親跑了不見蹤影，這急壞了奶奶和母親。

夜深了，母親一個人點上松子油，到處喊，到處找，但聽到的只是竹葉被風拂動而發出的悽涼的沙沙聲。找了三天，無果，每天拖疲憊的身子回到家裡後，還要給癱瘓在床的奶奶洗腳、餵飯。

第四天母親終於把父親找到了，母親追問父親道：「你搶過別人東西沒有？」，父親說：「沒搶別人的東西，當天晚上我跑到對山寨，在草樹下蹲了一夜，第二天才找到雅林大哥（遠房伯伯張家紅），在保靖普戎的村寨裡扎了一天，只是在別人家要了一點米和油，吃上兩餐飯。我不是當土匪的料，你不找我，我也要回來的，你千萬別把這事告訴別人。」

母親說：「這又不是什麼好事，能對外人說嗎？」，父親當了這不明不白三天「土匪」，有一次聽我母親無意中提起過，以後再也沒有別的人知道。

接下來的日子，父母親東躲西藏，晚上不敢回家，躲藏在山洞裡，由於洞裡潮溼，母親一雙腳關節染上風溼，在山洞裡吃了兩個多月髮霜發芽的麥子。這人不人、鬼不鬼生活直到1949年解放。

聽著二姨複述著以前的故事，在我們這一輩看來，真的就像看電視劇電影一樣。因為故事中提到的場景，我們只在電視劇電影中見過。

但是他們卻是真真切切地經歷過，在那個年代他們過著自己的日子，水深火熱，只求活著。

不過，每一代有每一代的活法兒。去了解親人們過去的故事，讓我們年輕一代更加理解親人們的思想和行為，代代之間的代溝，就會在互相了解中慢慢被連結起來。

了解他們的故事，也有一種尋根的感覺。

今天的故事就到這裡，下一期更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