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謝瑩發現自己懷孕時,整個人都慌了。
楊力知道後,無所謂地說,生下吧,反正咱倆早晚都要結婚。
可是她才大三呀。
而且談戀愛這事,她都沒敢告訴爸媽,直接弄出個孩子算什麼回事。
楊力說,有了孩子,我就不用擔心你會拋棄我了。
謝瑩聽著,有點惱火地說,你怎麼總擔心我不要你呢?
楊力沉默了。
謝瑩在那一刻,漸漸意識到,可能有些路走錯了。
02
認識楊力,是在2014年夏天。
暑假,謝瑩回了老家。每天在家看電影打發時間。
有天,家附近新開了一家蛋糕房。她偏愛甜食,時常去買麵包和甜點。
楊力是蛋糕房的小老闆,人長得白白淨淨,說話也很溫柔。
他以做回訪為由加了謝瑩的微信,常常問謝瑩蛋糕的味道如何,徵求改進的意見。
偶爾也聊聊其他,比如哪個飯店好吃,哪首歌好聽,哪部電影好看。
聊得多了,她知道楊力比自己大五歲。初中畢業後就輟學了,一直和朋友折騰做各種生意。
那時的謝瑩,從來沒想過和這個男生會有故事。
可她回到學校後,楊力仍然每天噓寒問暖。
她無意說了肚子疼,他立馬給寄了暖宮貼和薑糖膏。有次晚上睡覺時,熱水袋沒擰緊,燙傷了腰。
楊力知道後,連夜趕了過來。
當他捧著一束百合,拿著治療燙傷的藥站在宿舍樓下時,謝瑩呆了。
她說,你怎麼來了?
楊力滿眼心疼地說,我很擔心你。
他的眼睛裡有一層霧,謝瑩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個男生是在追她吧?
可是……那時的謝瑩,還沒談過戀愛。她設想過的初戀,應該是校園裡的清朗少年,而不是社會上的男生。
03
謝瑩開始刻意保持距離。
可是楊力的攻勢,太強了。
他幾乎每個周末都趕過來,等在宿舍樓下。謝瑩不見他,他就一直等在那。
宿舍裡的姑娘看不下去了,都來勸謝瑩,他對你多好呀,你就從了吧。
女孩子多少都有點虛榮,都喜歡聲勢浩大的告白。
當楊力拿著鮮花彈著吉他唱著情歌引來一群人圍觀時,她再也說不出拒絕的話。
要不,趁陽光不燥,趁時光不老,好好愛一場吧。
管它有沒有結果呢。
和室友們的男朋友比起來,楊力的喜歡招搖又霸道。
商場裡,謝瑩多看了一眼的東西,他轉身就買了下來。
鮮花、項鍊、護膚品和包包,楊力從不吝嗇。
謝瑩並不是物質的女生,從小到大也不缺這些。母親是公務員,父親做生意,每月的生活費都很富足。
但是,謝瑩還是被這樣的用心感動了。
一個男人肯為你花費時間和金錢,一定是深愛你的吧。
有天晚上,他們牽著手散步,街上燈火輝煌,人來人往。
謝瑩的鞋帶不知什麼時候鬆開了,楊力很自然蹲下,細心幫她系好。
夏夜的風,吹起白色連衣裙的裙角,謝瑩踮起腳,給了楊力一個溫柔的吻。
時光甜蜜,溫潤安寧。
那時的謝瑩,覺得自己擁有的是世界上最好的愛情。
她是想過和他有個未來的。
04
而楊力也是真的想和謝瑩結婚的吧。
他大張旗鼓地帶著她回家見父母。
對他媽說,媽,這是我給你找的媳婦,漂亮吧?而且還是大學生哦。
最後那句話,謝瑩聽出了一點異樣。
但她想著,男生都愛炫耀愛面子,也就隨他去了。
她從楊力父母的眼裡,也看出了討好的意思。但那時的她,都當成了喜歡。很久後,她才漸漸意識到,他們也覺得自己兒子配不上她吧。
而楊力也總是在擔心,謝瑩會拋棄他。
以至於懷孕時,楊力想要謝瑩生下這個孩子,想用這個孩子作為留住她的籌碼。
當然,這些都是謝瑩後來慢慢覺察出來的。
生活從來不是只有風花雪月,沒有人可以不食人間煙火。
幾個月後,楊力的蛋糕店因為經營不善關門了。
謝瑩問他有什麼打算,他說,先休整一段時間再說唄。
謝瑩沒怎麼催他,還怕他手頭緊,給他轉了一些錢。
他後來說沒錢時,謝瑩也從來沒猶豫,有時候一千,有時兩千。她還去了一個舞蹈機構代課,賺來的錢也都貼補給了楊力。
而楊力,不僅沒去找工作,還整日在家玩大話西遊。謝瑩勸他不要過度沉迷遊戲,他說是在練遊戲號賣錢。
謝瑩覺得不靠譜,問他以後有什麼規劃,他說慢慢找工作,找到合適的就去上班了。
謝瑩有點擔憂,楊力的初中學歷,找個像樣的工作好像很難。
她第一次,隱約感到生活的壓力。
且不說她還是學生,不能生下這個孩子,就算生下來,他們拿什麼養孩子呢。
在謝瑩的堅持下,孩子打掉了。
楊力有些不高興,卻也沒有多說什麼。
謝瑩安慰他說,孩子以後會有的,咱倆先打拼事業。
楊力用力點頭,說我會努力的。
05
可是,楊力終究還讓謝瑩失望了。
有段時間,他頻繁地問謝瑩要錢。謝瑩有點懷疑,偷看了他的手機。
看完之後,謝瑩驚呆了。
果然沒有一個女生能笑著從男朋友的手機裡走出來。
楊力沒有外遇,沒有曖昧。但他的簡訊裡有很多網貸平臺的催款信息。
謝瑩氣得火冒三丈,給楊力他媽打了電話。
他媽說出的話更讓謝瑩崩潰。
原來楊力很早就開始網貸,他做生意幾乎沒賺到錢,還整日和朋友們一起吃吃喝喝。
之前欠了30萬,父母幫他還了,沒想到他還在繼續貸款。
謝瑩儘量平復情緒,拉著楊力算了算帳,總共又欠了20萬。
謝瑩問他,錢都去哪了?
他怯怯地回,都花掉了,平時和朋友們一起吃飯唱歌花銷很大。打麻將也輸了不少。還有跟你談戀愛也要花錢呀。
原來楊力一直在打腫臉充胖子。沒錢,就從網上借貸。
謝瑩失望地看著這個男人,他已經26歲了,正是用來拼搏和奮鬥的年紀,卻這樣吊兒郎當。
這樣的他們,又怎麼可能會有未來。
楊力哭著保證說以後絕對改,讓謝瑩給他一個機會。
可她還能再信他嗎?
06
謝瑩終究是心軟的。
她總是想起曾經的好。他們一起看過星光,吹過冷風,也想過永遠,所以不能說散就散。
謝瑩說,我和你一起承擔,欠的錢我們慢慢還。但你要找個工作,踏踏實實過日子。
楊力感動地連聲說好。
之後的一段時間,楊力白天去送貨,晚上去飯店做兼職。而謝瑩接了好幾份兼職。
兩人互相打氣。
半年後,有了一些存款。加上楊力父母和姐姐的幫助,他們還完了欠款。
謝瑩以為霧霾散後,他們的晴天很快就要到來。
可這世上,浪子會回頭,也會再轉身。
不久後的一天晚上,楊力媽媽哭著打電話告訴謝瑩,楊力網絡賭博又欠了十幾萬。
楊力一個朋友賺了十萬塊。他忍不住誘惑,也開始賭。
沒有本錢,又開始網貸,借了十幾萬,全輸了。
他不敢給謝瑩說,只告訴了媽媽。
他媽不知道怎麼辦,就給謝瑩打了電話,讓謝瑩勸他及時收手。
家裡這些年斷斷續續幫他還了50多萬,已經掏空家底。
謝瑩欲哭無淚,天上的太陽變成了巨大的黑洞,一點點將她吞噬。
可能她的這條路,真的走錯了。
07
那段時間,謝瑩吃不下睡不著。
媽媽在電話裡聽出了異樣,詢問怎麼回事。
謝瑩再也忍不住,哭著把一切都告訴了媽媽。
媽媽聽完後,說,之前看你喜歡,我和你爸也就沒幹涉。但現在看來,你必須放手了。
媽媽說了很多的話。
比如你永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人一旦動了貪念,很難收手,也很容易再次陷進去。
一個人怕的不是貧窮,而是懶惰。
她還和謝瑩說了身邊很多的例子,賭博的最終結果,無非都是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道理,謝瑩都懂。
但愛情這碗湯藥,謝瑩喝了太久。一想到分手,她的心就劇烈的疼。
分手的話始終沒有說出口。
她還留著一絲幻想,這山高水長的路她還想再陪他走一程。
08
可之後的事情,終究是讓謝瑩徹底涼了心。
那天,她和楊力以及兩個朋友一起去萬仙山玩。
出門時,謝瑩有事耽擱了下,楊力的臉色很不好看。
坐到車上他就開始指責,而謝瑩心裡也有氣,兩人一言不合就吵了起來。
楊力說,你是不是不想和我在一起了,我就知道你肯定嫌棄我了。
然後瘋狂地踩油門,車在高速路上漂移。
後排座位上的兩個大男人,抓著把手,嚇出了一頭汗。
謝瑩的心臟也怦怦跳,她說我錯了,你開慢點吧,幾條人命呢。
楊力不理睬,還是開到飛起來。
謝瑩閉上眼,鋪天蓋地的絕望湧來。那一刻,她的腦海裡只有「放棄」兩個字。
回來後,謝瑩和楊力提了分手。
楊力也很傲氣,乾脆利落地答應。
可他很快就反悔了,跑來家裡找謝瑩,哭哭啼啼地求和好。
謝瑩看著這樣的他,也很難過。
可一想起他在高速路上的瘋狂,就無比恐懼。
一個對自己生命都不負責的人,拿什麼談未來呢。那樣的驚心動魄,她一輩子都不想再經歷了。
楊力看謝瑩態度堅決,立馬變了臉,對謝瑩一家破口大罵。
那樣的楊力,讓謝瑩覺得陌生。
但仔細想想,他本來就是這個樣子呀。只不過在這場愛情裡,他掩蓋了自己而已。
這顆紐扣從第一顆就扣錯了,只不過扣到最後才發現。有些事情一開始就是錯的,可只有到最後才不得不承認。
楊力越罵越像個流氓。謝瑩爸爸和他溝通無果,只好報了警。
之後,楊力他媽打電話指責謝瑩,說楊力都是因為謝瑩才變成這樣。
謝瑩覺得可悲又可笑,也失去了辯解的欲望。
她只是慶幸,慶幸自己迷途知返,沒有繼續在沼澤裡深陷。
已是深秋,蕭瑟的寒風吹來,窗前的銀杏樹落下一地金黃。
謝瑩的眼淚流成河,青春和愛情都死在了豐收的九月。
09
這一場不太體面的分手,謝瑩傷筋又動骨。
她消沉了一段時間,之後參加招教考試,成了一名教師。
謝瑩努力工作,儘量忘掉之前的事。
這期間,謝瑩接到很多平臺的催還電話,原來楊力借款時的聯繫人都寫了謝瑩。
更可笑的是,楊力還告訴謝瑩的閨蜜,說是謝瑩網絡貸款,他一直在幫謝瑩還債。
有些人,她或許從來都不曾真正了解吧。
謝瑩對感情產生了畏懼,不敢再去觸碰。
直到2019年,爸媽催著謝瑩去相親。
謝瑩就這樣認識了馬威。
他比謝瑩大兩歲,本科畢業。身高一米八五,獨生子,有一份穩定的工作。
他媽媽和謝瑩媽媽是同事,父親也做生意。
相同的家境和教育背景,讓他們相處得很輕鬆。
馬威和楊力是完全不同的人。
他沒有太多的甜言蜜語,但他事無巨細地打動了謝瑩的心。
他時常叫雙方父母一起吃飯,買禮物也不忘給父母帶一份。
他有清晰的職業規劃。工資卡交給謝瑩保管,每月定期儲蓄,為孩子的教育和老人的養老做準備。
也許,好的感情,真的不用費力去磨合和掙扎。
2019年5月,謝瑩嫁給了馬威。
隔年三月,生下兒子。
經歷了浮華和折騰,謝瑩無比珍惜這種看得見摸得著的安穩。
好像是從半空中落下,重新回到踏實的大地。
沒有擔憂和恐懼,只有妥帖和安心。
10
是一個周末,有陽光鋪滿陽臺的午後。
楊力用陌生號碼發來簡訊時,謝瑩愣了下。
楊力說,你還好嗎?我好想你,每根骨頭都在想你。
謝瑩的心裡,沒有一絲波瀾。
這些甜言蜜語遙遠得像一場夢,又像一個華麗的陷阱。
只是,她早已醒悟。
真正的愛是日常生活中的平淡溫馨,是一粥一飯,一疏一菜。是包容,是遷就,是細水長流,未來可期。
她曾經冰冷如霜,心若秋殤。但幸運的是,她遇到了良人,給了她篤定,也給了她春光。
此時此刻,馬威正在客廳裡陪兒子,逗得兒子咯吱咯吱笑。
他的眉眼,溫柔而又自信。那才是她想要的丈夫。
謝瑩刪了簡訊,拉了黑名單。
想起年輕時的傻事,她也沒有過分地責怪自己。那時年輕,眼裡只有愛情。哪裡會管世俗裡的學歷,家庭背景呢。
大學校園裡,可能不止她一個女大學生,走過這樣的彎路。
那時的她們,覺得校園裡的男生幼稚,社會上的男人成熟又穩重。
殊不知,有些成熟和穩重,只是假象而已。
錯了的路,及時調頭,及時止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