忻兒是吊死的,穿著一件大紅色的長裙,就像風箏一樣掛在院落裡的棗樹上面,風一吹,她的屍體就搖來晃去。
大紅色的裙子在風中飛舞,兩隻黑洞洞的眼眶裡充滿了怨恨,風中仿佛傳來忻兒異樣的唱腔:「咿呀喲……咿呀喲……」
曹輝遍體生寒,他萬沒有想到這個柔弱的小女子,竟然會選擇如此慘烈的方式結束受辱的生命。
「埋了!快把她給我埋了!」曹輝驚懼地叫喊起來。
由於忻兒的是穿著紅裙含恨而死,很多人都不敢去動她的屍體。曹輝不得已拿出兩封銀元作為獎賞,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兩名士兵麻著膽子爬上棗樹,把忻兒的屍體搬了下來,然後連夜推著板車扔到荒漠裡面。
曹輝覺著不太放心,又讓人把忻兒的屍體給燒了,深埋在沙土下面。
而後還是覺著不妥,又高價請來法師,在院落裡一連做了三天三夜的法事。臨走的時候,法師給了曹輝一枚銅幣形狀的古玉,然後在院落的各個角落撒了紙錢,貼上黃符,並且告誡曹輝:「此女含恨而死,怨氣極重,身穿紅衣,誓要變成厲鬼找你報復。頭七那夜她就會回來,我能幫助你的就只有這麼多了,你最好待在我布下的保護圈裡面哪裡也不要去,如果能夠熬過頭七,她就不會再來找你了!」
法師離開的時候是第五天,接下來的兩天曹輝都在惶惶不安中度過,不過短短幾天的時間,整個人都消瘦了一圈,每天茶不思飯不想,一閉上眼睛就做噩夢,眼前全是忻兒的影子在飛,他看見忻兒掏出自己的腸子,掛在他的脖子上,然後咧嘴對他笑:「勒死你!我要……勒死你……」
該來的終究會來。
頭七那天終究還是來了。
頭七就是人死後的第七天,這一天又被稱作「還魂夜」。
據說人在死去後的第七天,他的魂魄會走回家,最後看一看生前熟悉的地方和親人,然後這才走向地府去報到。
而很多冤魂在這一天也會回來,找那些害死他們的惡人報仇。
這一夜,忻兒會回來嗎?
這一天,天氣不太好,老天爺愁眉苦臉的,下起了難得一見的淅淅瀝瀝的小雨。
天色灰灰的,像個菸灰鍋底,壓抑得人喘不過氣來。
整座塞北堡都被一種奇怪的氛圍包裹著,人心惶惶,許多人家早早就關了門。塞北堡本就是狗屎大一點的地方,東面嘣個屁西面的人都能聞到,不管大事小事,在半個時辰之內絕對能傳遍全城。
忻兒上吊自殺的事情塞北堡的人都聽說了,也知道今天是忻兒的頭七。那些老百姓背後都在罵曹輝是個沒有人性的畜生,還有人巴不得今晚忻兒的鬼魂去找曹輝報仇,讓這個隻手遮天的混蛋得到應有的報應。
曹輝背負著雙手在屋子裡走來走去,不時抬頭看看外面的天色,面顯焦急。
為了安全起見,曹輝在院落四周安排了一支不下二十人的衛兵團,荷槍實彈保護他。但是這不過是曹輝的一種自我安慰罷了,忻兒的鬼魂要是真的回來,這些士兵也是擋不住的,那些要人命的槍炮對付鬼魂是沒有用的。
外面的天越來越黑,這不過是下午時分,蒼穹就跟潑了墨汁一樣,昏天暗地。大團大團的烏雲在天上翻滾,就像是黑色的巨蟒,曹輝抬起頭來的時候,正好看見那些黑雲在天上匯聚成了一個大大的「死」字,忍不住背脊發涼,一顆心瘋狂地顫抖起來。
天生異象,難道今天真是他曹輝的忌日嗎?
曹輝這輩子殺的人沒有上千也有幾百,當下惡向膽邊生,老子雙手沾滿鮮血,你這臭婆娘今晚要是敢來找我,我就把你的鬼魂再殺一遍!
曹輝提出一罈子白酒,倒在土碗裡,一邊咕嚕嚕地喝著酒,一邊吃著肥亮亮的耳朵肉。
不知不覺夜幕降臨,剛剛入夜,外面就颳起了一陣強勁的陰風。
幾個守在大門口的衛兵打了個哆嗦,抱著臂膀,惴惴不安地站在那裡,臉上流露出恐慌的表情。這種時候,說不害怕都是假話。
「喂!你說今晚忻兒會不會回來?」左邊那人攏了攏衣領子。
陰風吹過,大門上面掛著的兩盞燈籠突然熄滅了。
站崗的士兵驀然一驚,還沒等他們回過神來,那兩盞燈籠又詭異地亮了起來,但是這個時候,燈籠裡的火光竟然變成了詭異的幽藍色,把士兵的臉映照得悽悽惶惶。
在燈光亮起的時候,右邊那人瞪著大眼睛,極其驚恐地望著左邊那人的身後,牙關瘋狂地撞擊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因為他看見,在左邊那人的身後,站著一個紅衣女子,長長的頭髮還在淌血。紅衣女子抬起頭來,露出兩個黑洞洞的眼窟窿,兩縷黑血從眼窟窿流下來,然後女人的嘴角揚起詭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