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故事已由作者:唐謝,授權每天讀點故事app獨家發布,旗下關聯帳號「深夜奇譚」獲得合法轉授權發布,侵權必究。
1
我叫魯修,朝日新聞的記者,因為在一個案件中表現突出,我開始受到部門的重用,讓我做一些社會熱點的採訪。
辦公室內,我的上司秦壽此時正盯著我,用他那帶有挑釁味道的粗眉給我施加心理壓力。
「你知道最近最火的犯罪話題嗎?」秦壽問我。
作為一個記者,關心熱點問題是必須的,這個問題當然難不倒我。
我回答道:「是楊永山出獄吧。」
按理說,一個人出獄本不應該有如此熱度,畢竟罪犯太多了,現在的罪犯如果不另闢蹊徑地犯罪甚至都搶不到新聞頭條了。
但楊永山並不是普通人,他可以說是一個自帶光環的罪犯,從還沒入獄時就已經賺足了民眾的眼球。
七年前,接連發生馬路割喉殺人事件,造成五人死亡,兇器皆為一把普通的匕首。
由於兇手每次神出鬼沒,且都是隨機性,也就是他走路上可能一時興起就要殺個人,根本防不勝防,這讓普通民眾都十分恐慌。
但由於線索不足,警視廳遲遲無法破案,我記得那時候警視廳也是被輿論罵的夠慘的。
然而一件事卻讓兇手意外的落網了,在當時堪稱戲劇性。
兇手再次作案時竟然碰到了在附近巡邏的便衣警察,經過一番追捕,警察最終抓住了他。
而這個兇手就是楊永山,那年他未成年。
最後只判他入獄七年。
當時輿論譁然,民眾紛紛不買帳,將最高法院也罵的狗血淋頭。
新聞界也廣泛討論,甚至在報紙上公開徵集該不該降低判刑年齡,引來數十萬民眾投票贊成。
但最高法院並沒有採納,甚至根本沒有回應,畢竟一項法律的制定和改變是要考量方方面面的,不是靠投票就行的。
而楊永山在監獄裡也不消停,由於他出眾的外表和不俗的談吐,他頻頻登上新聞,甚至在獄外擁有了大量粉絲群體。
喜歡楊永山的都是些什麼人?叛逆新潮的青少年和年輕富有的中產女士,她們甚至將楊永山視為精神信仰。
不要覺得這很不可思議,現實往往就是這樣充滿魔幻色彩。
自帶話題度後,還有不良出版社找楊永山約稿,後來寫出了一本叫《貧民窟的無知少年》的自傳書籍,一時引起轟動。
我之前稍微看過那本書,文筆還不錯,主要賣點就是講述他的一些個人遭遇和犯罪過程,最後自然也呼籲了大家不要因為無知而走上犯罪的道路。
楊永山的書銷量都很好,他也獲得了豐厚的版稅,一下子名利雙收。
不過也有很多人表示擔憂,一個兇殘的罪犯,堂而皇之的成為大眾偶像,這會不會讓更多的人去模仿他?
罪犯都可以成功,那普通人的努力到底有什麼意義呢?
關於楊永山的爭議從未停止過。
而如今楊永山七年刑滿釋放了,一出獄據說就有十幾家經紀公司想要和他籤約,甚至有出版社放話說,只要楊永山再寫書,他們就可以給他保底千萬的版稅。
我在這邊陷入感慨,而秦壽卻布滿微笑地對我說:「部門很器重你呀,想讓你負責做楊永山的出獄專訪。」
我就知道秦壽肯定是給我挖坑,且不說楊永山是個罪犯,坐他身邊採訪都得脖子發涼。
哪怕我不怕,他現在身邊肯定也是充斥著媒體工作者,不是我想採訪就能採訪的到的。
不過我也不可能拒絕,只能打腫臉充胖子回答道:「是,我會努力的!」
2
我走進辦公室,像往常一樣打開電腦,赫然發現了一封郵件,是來自「罪惡清道夫」的,這次還有一個郵件名字,「永山的表演」。
我慣例地打開裡面的音頻附件,聽到:
「你現在很火,應該要樹立你良好的一面,爭取往國民作家那邊靠攏,如果現在籤娛樂經紀公司,反而是在消耗人氣。」
「呵,可你覺得我一個就讀到五年級的人要是沒有代筆幫忙能寫出什麼玩意,要是以後被人發現了呢?」
「不會被發現的,民眾是愚蠢的,他們不會在意是誰寫的,他們在意的是你殺人犯這個名頭。」
「怎麼?我現在已經出獄了,不是殺人犯,不要用你骯髒的狗眼盯著我,你只是一個經紀人而已,滾!」
我聽完這段音頻,感到後背一陣寒意。
這段音頻裡面我只感到了楊永山的暴躁和粗魯,當然那個經紀人也很虛偽。
當然,我可以把這份音頻放出去,但我頂多揭露了楊永山請代筆的事實,他也可以找律師辯護說只是找人代寫潤筆而已,他依舊可以到處活躍。
我決定將音頻先留下來,這樣的楊永山總讓我感覺他還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收拾東西後,就趕去楊永山的新書預售會,是在一家大酒店裡,到處都是記者和粉絲,我好不容易拿著攝像頭擠了進去。
楊永山坐在臺上正中央,一副斯文儒雅的樣子,不得不說,現實中的他比電視裡面還要帥氣,如果留上長發,估計不比一些男明星差。
也難怪他能這麼火,有那麼多粉絲,要是他只是邋裡邋遢的大叔,誰會買他的書?
底下一個記者發文道:「請問您這次寫的《犯罪實錄》是根據您的真實經歷改編的嗎?和之前的書有什麼區別嗎?」
楊永山笑了笑說:「是我曾經的犯罪經歷,不過也新加入了一些我的感悟和思考,希望能對降低如今的聯邦居高不下的犯罪率有一點作用。」
一個大叔記者挑刺道:「你這樣寫不怕更多人模仿你嗎?」
楊永山想了想,用求助的眼神看了看旁邊的一個男人,而那個男人清了清嗓子說道:「哈哈,我們永山先生的本意當然是勸人向善,好了,還有人提問嗎?」
那位大叔記者似乎還想說什麼,不過被另一個女記者搶先提問了。
「永山先生,聽說您有意參與電影《貧民窟殺手》的拍攝,請問是真的嗎?您是要參演男主角,進軍娛樂圈嗎?」
楊永山仍然是保持微笑道:「張斌導演有一直在邀請我,劇本我也很感興趣,不過我目前還在考慮了。」
現場的記者每個都有很多問題一樣,我坐在角落根本沒有提問的機會,都快打盹睡著了。
終於,發布會結束了,楊永山也在經紀人的保護下離開了現場。
我覺得我這樣一無所獲地回去,肯定要挨秦壽那老小子的罵,索性準備去楊永山家附近看看有沒有什麼發現。
3
楊永山家在旺甲街,這裡是著名的貧民窟,髒亂、落後、貧窮是這裡的標籤。
楊永山有五個兄弟姐妹,他排行老么,不過有兩個姐姐據說從小就送人了,然後兩個哥哥現在都已經成家了,沒有送人的那個姐姐也已經嫁人很多年了。
我在調查中發現,楊永山的大哥楊永信據說當了快遞員,還算有份穩定工作;二哥楊永強聽說就靠擺路邊攤生活,賣的還都是一些假貨,生活很拮据。
最慘的應該是他那個姐姐楊永梅,嫁了一個年紀比她大十幾歲的屠戶,經常刁難她。
楊永山沒有母親陪伴,他母親生下他後就病死了,只剩下一個加醉漢父親楊永康,每天回家了就打幾個孩子。
楊永康在家裡十分兇狠,幾個孩子都過的不好……
這些都是我在以前的報紙上看到的,記者就是這樣的,寫完兇手是怎麼犯案的,等沒得寫了,就寫兇手的家庭環境怎麼樣,再沒得寫了,就……像我一樣,出來找找新素材。
其實楊永山的遭遇還是很讓人同情的,畢竟生活環境實在悲慘,換一個人估計也被逼瘋了。
所以那時候還是有很多人表示願意原諒他,這就是窮人犯罪和富人犯罪的區別了,窮人犯罪情有可原,富人犯罪天理不容。
不過,如果要讓我來評判的話,不管貧富如何,遭遇如何,都不是奪去他人生命的理由。
我到了旺甲街,還在路上看到了幾個別的報社的同行,互相尷尬地一笑而過。
不過我沒有往楊永山家過去,而是去了他附近的鄰居家,一棟老舊的二層小房子,二樓是木板搭建的。
有一個老奶奶坐在門口,我走過去問道:「奶奶,你認識楊永山一家嗎?」
那個老奶奶眯著眼,好像沒有聽到的樣子,突然張口說道:「誰是你奶奶,不要每天問我楊永山了,我沒空。」
我從兜裡掏出了兩張百元大鈔塞到老奶奶手裡說道:「奶奶,行個方便唄!」
老奶奶眼睛猛的張開,檢查了一下錢就放進了口袋裡,然後晃悠悠地站起身來熱情地說道:「乖孫喲,進來坐!」
我扶著老奶奶進了房間,感慨壞人變老了,我這不但得花錢,還得當孫子。
「這楊永山吶,其實也苦,他姐從小就帶著他們三個在這外面拾荒,在垃圾桶裡面翻那些剩飯剩菜吃……」
我感覺這個老奶奶像祥林嫂一樣在背誦楊永山苦難史,也不知道她到底給多少人講過這些話了,於是就打斷了她的話。
「您覺得他有殺人動機嗎?他能殺的了人嗎?」
其實這也是我一直以來的疑問,楊永山被捕的時候瘦瘦小小,看起來營養不良的樣子,實在不像是一個讓人聞風喪膽的殺人狂該有的樣子。
老奶奶也愣了會,說:「這我還真沒想過,他小時候脾氣很壞的,有一次我給他送飯吃,他看都沒看就跑了,而且他還嘗試自殺過……」
我問道:「自殺?能具體一點嗎?」
「那是一個夜裡,他把家裡點燃了,想全家一起死,還好被人發現了。」
喜怒無常、有自殺傾向、和人難以正常相處,這些確實是反社會人格的特徵了,這麼說,楊永山會殺人也不足為奇了。
但想殺人和會殺人還不一樣,楊永山肯定是受到了什麼刺激才會頻繁殺人,而且他要心思縝密,殺了五人才被抓到。
我繼續問道:「楊永康現在人呢?」
老奶奶感慨:「兒子有錢了,他也跟著雞犬升天,每天都有錢去玩,要說這楊永山也是孝順,被打成那樣,還是不忘孝敬那個父親……」
我和老奶奶聊了快半個小時了,感覺她也說不出什麼來了,也就告辭了。
4
我在旺甲街閒逛,突然感覺有點心累,我調查了半天,好像還是沒有什麼猛料。
這樣我頂多寫出一篇普普通通的新聞報導,怎麼和我那些標題黨同行競爭呢?
也可能是我運氣好,我走著走著,竟然在一條幽暗的小巷裡見到了楊永山父子在互相拉扯,楊永山戴著墨鏡我有點看不清,不過楊永康那張惡人臉我是印象深刻的。
我用一個高難度動作鑽進一片茂密的灌木叢裡,就聽到他們兩個在那裡說話。
「錢呢?你最近不是出書了嗎?再給我五十萬應該沒問題吧。」
「五十萬,你怎麼不去搶,等你死了我給你燒五十億,冥幣。」
「抽不死你,沒有我,有你今天嗎?你個冒牌貨,我要是說出去,你什麼都沒有!」
「說啊!大不了什麼都沒有,咱們一起死!」
我一邊用錄音錄下來,一邊聽他們在爭吵,前面吵的還有點邏輯,後面幾乎就是在互罵,甚至好像還有推攘的聲音。
我躲在箱子裡面大氣不敢喘,還好他們最後都走了,也沒有發現我,不然我很怕這對變態父子聯手把我做了……
所以說,這記者才是高危行業呀!
我回到家後,在床上一直聽這段錄音,總感覺哪裡不太對勁。
楊永山是個罪犯,還是個從小就被虐待的,他不給贍養費都很正常,沒人會指責他,更不用說要接受楊永康這種明顯的敲詐勒索。
所以,只有一個可能,他有什麼把柄在楊永康手裡。
是請代筆嗎?
但楊永山這種小學沒畢業的人,他完全可以大大方方稱自己請人代筆,他又不是正經的作家,人民對他沒那麼高要求,很有可能就是原諒了他。
而且請槍手應該也是出版社經紀人給他出的主意,沒道理會讓楊永康知道呀。
那如果不是請代筆的事,會是什麼呢?楊永山,到底還有什麼秘密呢?
我大膽猜測有兩個原因:
一是楊永山不止殺了五人,也許他還有其他的命案在身,被父親發現了,就威脅他,不給錢就讓他繼續坐牢。
二是……我一下子也想不出來,畢竟我是撲街記者,不是偵探。
不過我感覺第一個猜測還是不太靠譜,畢竟當時的遇害者的確就五人,楊永山後來也是大大方方都承認了,殺五個和殺七個,其實也沒什麼區別了。
以他喜歡出風頭的性格,指不定還想多認幾個,讓名氣更高呢。
不過我對楊永康那句「你個冒牌貨」一直很疑惑。
不是說冒牌作家的話,那是什麼?難道是冒牌殺人犯不成,我為自己的猜測嚇了一跳。
難道楊永康知道楊永山並不是真正的殺人兇手,而且認為是因為自己的隱瞞才讓他有了今天的地位,所以藉此敲詐勒索楊永山給他錢。
我這才意識到我一直陷入一個誤區,楊永山這種人不怕別人威脅他殺多了人,更怕別人威脅他沒殺過人。
畢竟如果他不是頂著一個殺人犯作家的名銜,誰會關注他,誰會買他的書,他是挺帥的,但娛樂圈帥的人還少嗎?
我感覺細思極恐,什麼樣浮躁的社會,會讓人覺得罪犯的身份是一件光彩的事情,而且還有那麼多人在追捧這個罪犯。
我連夜寫了一篇報導,將楊永山請代筆、被父親威脅以及我認為他可能根本不是真正的殺人犯的猜測都寫了上去。
我足足寫了近六千字,便將報導發給了編輯部,舒了一口氣。
發完後,我苦笑到我可能是第一個「冤枉」別人不是殺人犯的記者吧,別的記者都忙著給人潑髒水,我忙著給人「洗白」。
很快,編輯部那邊回我了,「明日頭條!」
我感覺編輯部其實也很沒有節操,這麼沒什麼根據的猜測也要頭條報導,為了博眼球已經沒有底線了嗎?
當然,我也知道,如果因為報導不實引起不良社會反映,背鍋的肯定是我,朝日新聞還會屹立不倒,甚至踩我幾腳,把我當臨時工處理了。
5
第二天,我的報導火了,關於楊永山到底是不是殺人兇手的話題開始被很多人提起。
很多人開始思考這個可行性,甚至讓我哭笑不得的事,網上還有很多福爾摩斯分析出了「楊永山不是兇手的五十條理由」,看的我目瞪口呆。
我感慨道:「這些人不做警察確實是損失……」
楊永山那邊也慌了,連忙開了一個記者招待會,聲明自己就是兇手,還列舉了幾條只有兇手才會知道的信息證明自己。
我感覺有點可笑,哪有開記者會證明自己是兇手的?他這麼著急,只能說明他心裡有鬼吧,怕是已經被經紀公司放棄了吧。
警視廳的人也不傻,連夜將楊永山請回了局裡喝茶,但哪怕在警局裡面,楊永山也依舊咬死自己就是殺人兇手。
在電視新聞裡,放著警察正在詢問楊永山的片段。
「這麼多年你的供詞其實有一些出入你知道嗎?比如你七年前這裡說的是在南街吃完麵包突然想殺人,而這一次說的是在南街吃完餅乾突然想殺人。」
「呵呵,這麼多年了,有一些記憶偏差很正常吧,我也只是普通人。」
「好,那你怎麼解釋最重要的一點,你為什麼一直對第一次作案的細節完全沒有印象?」
「我說了,我太緊張了,後來就記不清了。」
我看著新聞報導,也感覺很奇怪,其實楊永山一直就有很大疑點,只是因為他對後面四次的作案細節了如指掌,加上是被當場擒獲的,所以根本沒有人懷疑過他。
而警視廳那些人那時候頂著巨大的壓力,只想早早結案,也根本沒有去深思背後的疑點。
可如果兇手不是楊永山,那他為什麼知道那麼多作案細節,是誰告訴他的不成?
而這時候,一件事情的發生讓整個案件變得更加戲劇化。
楊永山的大哥楊永強公開向媒體透露,自己其實才是當年的殺人兇手,而弟弟只是替自己頂罪而已,一石激起千層浪。
楊永強就不可能是跟著蹭熱度了,畢竟楊永山判了七年,可楊永強那時候已經二十多歲,成年了,如果坐實了他是兇手的話,那是要判死刑的。
沒有誰會冒著風險去蹭熱度的,那是有錢拿沒命花。
在審問中楊永強如實供述了他的作案過程,比楊永山的還要細緻,但有一點,他也無法說清楚第一起犯罪案件的細節。
兄弟倆爭著認罪,但也無法提供完整的犯罪經過和證據,讓警視廳也陷入了糾結。
楊永山被放出後,在警局門口公然在記者面前罵道:「他楊永強根本不是兇手,他是假的,在撒謊!」
有記者問道:「請問你為什麼要替你哥哥頂罪呢?是因為想紅嗎?」
楊永山氣急敗壞道:「滾,就是你們這些垃圾媒體胡亂報導,我跟你們說,朝日新聞就是假新聞,在誹謗我!那個叫魯修的記者,你給我等著!」
我在電視機前目瞪口呆,感覺脖子涼嗖嗖的,沒想到這傢伙這麼暴躁?
6
這一天,部門裡面的人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隔壁工位的禿頂曹大叔拍了拍我的肩膀:「修哥,出門要注意防身呀!」
還有前排工位的王姐也好心說道:「千萬不要一個人回家。」
大家都對我抱以同情,只有秦壽那個傢伙竟然和我說:「你現在火了,去刺激一下楊永山,搞不好有大新聞!」
我尷尬一笑,你怎麼不去,以後我當上你領導了,都派你去採訪最窮兇極惡的犯罪分子,讓你每一天生活都過得充實。
讓我感到驚訝的是,葉曦竟然給我發了一條簡訊,說讓我小心楊永山這種極端人格的人,以後發報導之前要深思熟慮。
我覺得挺感動的,還是前妻關心我,便回了一段感謝的話,並表明我會注意安全的。
再往後,連環殺人割喉案到底誰是真兇再一次被民眾關注,都紛紛讓警視廳徹查此案。
我在紙上寫下整個案件的疑點:
第一,楊永強為什麼要跑出來認罪,他完全可以不出來。
而且他曾經也經常虐待楊永山,兩人關係並不好,就不存在為了親情互相包庇的理由了。
第二,如果兩人都不是兇手,為什麼會都知道作案細節。
第三,楊永康在整個案件中到底起到什麼作用?亦或是,楊家人到底有什麼秘密呢?
我感覺一頭亂麻,楊家這幾口人硬生生把事情搞得更複雜了,根本不按邏輯行事。
而這時候,我突然收到了來自「罪惡清道夫」的郵件,裡面赫然是一個音頻!
我連忙打開,就聽到了這麼一段話:
「是不是你跟記者說了真相?你為什麼不早點死?」
「我幹嘛要和記者說,記者能給我五十萬嗎?」
「那現在怎麼辦?他們遲早會查到阿姐身上的,她已經夠苦了!」
「那能怎麼辦,殺人償命唄,要不,你去頂罪……」他偶然收到的一份錄音裡,藏著7年前一樁舊案的真相。
我聽完這段話只感覺茅塞頓開,這裡面年紀大的那個很明顯是楊永康,而另一個聲音應該是楊永強的。
他們嘴裡的阿姐應該就是楊永梅,原來她才是幾起殺人案的真兇,楊永山和楊永強都是她帶大的,她就像他們的母親一樣,所以他們寧死也要替她認罪。
一切都清晰了,現在就是一些細節還沒有明白,我打算親自去見一見這個楊永梅。
7
我照著地址找到了楊永梅的家,是在一片城中村裡,也是很破舊的房子。
老實說面對一個連環殺人兇手,我是很害怕的,但我也知道,光靠一個音頻是很難定罪的。
很多人可能會覺得有錄音或者錄像就能定罪,其實不是,如果沒有其它證據的話,光有錄音根本很難定罪,而這麼多年了,證據恐怕也都消失的差不多了。
我在來之前已經提前報警了,但在見到楊永梅之前,心裡還是很害怕,仿佛要見到什麼洪水猛獸。
為了頭號揭秘我也是拼了,我記得前幾年有個記者去調查一家黑作坊,結果在裡面被兇徒砍了十三刀而亡,可見當記者是多麼危險。
我真的見到楊永梅時,卻感覺她只是一個被生活折磨的蒼老疲憊的普通婦女而已。
她坐在院子裡洗衣服,看到我似乎沒有多少詫異的樣子。
「你是記者嗎?」她問道,可能是把我當成那些經常來詢問的記者了。
我提了提嗓子直接說道:「是。你知道嗎?楊永強可能會被判死刑。」
她的神情終於有些起伏,很慌張,「不是說應該只是坐牢的嗎?」
那一刻我感覺她確實是很天真的,也或者是無知吧。
「楊永強是成年人了,要死的。」
我看到楊永梅的眼睛裡面似乎蓄滿了淚水,手在機械地搓著衣服,答了聲:「哦,為什麼我們命這麼苦。」
我們沉默了好久,我嘆了口氣道:「楊永強他還有兩個孩子,他死了,他的家就毀了,你也不希望吧。」
「只有你能救他的,說出真相吧。」
良久,楊永梅抬頭道:「我那時候二十四歲,就帶著他們三兄弟生活,我這人隨我父親,有點精神病,那時候就想為什麼我們這麼苦,別人卻那麼幸福,於是就……」
「我第一次那樣的時候,太緊張了,回去的時候什麼都忘了,殺了五個人……」
「我那個時候什麼都不懂,不懂殺人要坐牢,還跟他們兩兄弟都說了,可能也讓爸聽到了。」
「結果永山沒幾天就拿著我那把刀跑出去也要殺人,後來就被抓了,我那時候害怕極了,才知道原來殺人是這麼嚴重的事……」
我問道:「那你為什麼不主動認罪?」
「永強說沒事的,坐幾年牢,還管飯,還能出風頭,不用太擔心,後來我看永山確實在監獄裡面也挺好的,就覺得算了,不過後來我也沒敢再殺人了。」
我覺得有點諷刺,坐牢管飯還能出風頭,也只有楊永強這種人說的出來吧。
「他們倆其實就是一直把我當母親一樣,我丈夫經常刁難我,永強就半夜用啤酒瓶把他砸破了頭,然後永山也經常給我寄錢,不過我都沒花。」
我有點理解他們之間的感情,那是超越親情的存在,是在社會底層泥沼裡面互相扶持的一種感情。
但感情無法超脫法律,誰做的就是誰做的,我身為一個記者,就要如實報導。
「警察快來了,自首吧,楊永強不該死,你自首了,或許也會寬大處理。」
楊永梅一開始似乎想跑,但還是沒有跑,「好,這麼多年,我也累了,沒做到一個姐姐的義務,讓他們也受苦了。」
「活著為什麼這麼累呀……」
8
楊永梅後來認罪伏法了,而我寫的第一手報導也讓朝日新聞報紙銷量激增,連部長都找我談話,還獎勵了我十萬現金。
我後來也成功地為監獄裡的楊永梅做了幾次專門採訪,又寫了幾篇不錯的報導,獲得了很多好評。
很多讀者也表示對楊家姐弟之間的感情而感動,希望法官能寬大量刑,雖然我知道這其間的希望很渺茫。
這天,我坐在辦公室裡,面對同事的阿諛奉承,突然看到辦公室大電視插播一條快訊:
「前殺人犯作家楊永山日前在旺甲街公然對一無辜老人動手,目前老人已經不治身亡,楊永山也已經被警方控制。」
電視裡,被捕後的楊永山詭異地一笑道:「你們非要我證明自己,這下滿意了嗎?」
我心裡頓時發寒,也許楊永山心中確實就存在著一個野獸吧,但是誰將這頭野獸真的放了出來呢?
我不得而知,因為接下來肯定又是要大量趕稿了,記者都會加入進來,只為第一手揭秘。
我後來去參加了最高法院對楊永梅的審判,當她被宣判死刑時,我好像在她的嘴角看到了一絲微笑,那是一種……好像得逞後釋然的微笑。
我回去後,一直想不清楚那個微笑的含義,感覺心情很沉重。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無意間成為了幫兇,但我也已經沒有辦法,我只是記者,只是將我看到的真相展現出來而已,最終審判者並不是我。(原標題:《頭號揭秘:殺人犯作家 》)
點擊屏幕右上【關注】按鈕,第一時間看精彩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