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是的。
他大爺他二爺都是他爺?非也。
送婆婆回老公的祖籍地永川。二伯母80大壽,堂姐家大擺筵席,沒有請一個外人,招待的全是直系旁系三代血親姻親。
一眼望去,十三桌百來十號人中,我認識的不足十人,老公沒有比我多認識一個。七十多歲的婆婆也僅僅比我們多認識七八個。再看看同桌而坐的其他人,皆茫然。明明都是關係戶,偏偏就是不認識。
冷場也就不過半分鐘,便互相扯著手一個勁兒主動介紹的,被第三方拉著寒暄的,穿梭般絡繹不絕。什麼他大爺他二爺他么爺,他大娘他二娘他么娘,他三公他三婆,他二嘎公他四嘎婆,他大舅公他五舅嘎公,他大舅婆他二舅嘎婆。被整得一頭霧水的老公,只有雞啄米似地不停點頭,來證明他不是一頭霧水。
公公因讀書有成鯉魚跳龍門,不到二十歲就離開故鄉,至前年八十二歲離世。老公除了幼時偶爾跟隨公公回過幾次,加上前幾年帶我路過一次外,故鄉於他,不過就是各式檔案、表格裡的一個籍貫地而已。兒子至今還沒回過這個要伴隨他一輩子的籍貫所在地。
這一堆從天而降的親人,再配上男女老幼各式陌生面孔,讓老公既歡喜又憂愁。喜提親人幾十枚,他很歡。搞不懂親疏關係,長幼輩份,他又愁。不由得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
何以解憂結?惟有杜康酒。於是,大型喝酒認祖歸宗現場大戲,正式拉開了序幕。在十三桌間輪番上演。滴血認親相比這大場面,簡直弱爆了。
「我是你大爺」,來來來,喝一個。
「我是你二爺」,來來來,也得喝一個。
「這是你大娘,我家裡的」,大爺繼續端起了杯子。
「不對不對,大爺不是大房的爺爺嗎?大爺家裡的不該是婆嗎?」他們都笑了。
「你錯了,你大爺就是你大伯,不是你大房的爺爺。所以大爺家裡的就是你大娘。你爺是你公,你爺家裡的才是你婆」。老公被徹底繞懵了,我總算聽出個大概。
雖然全是堂的表的,但都沒出五服。於是,老公不再提問,免得越問越錯。嘴巴只用來喝酒,白的完了喝啤的,啤的完了喝飲料。
最後,用酒換來的那些爺啊娘啊公啊婆啊,都從眼前慢慢消散,遠去。因為他醉了。他已經又完全分不清誰是他大爺,誰是他二爺了。在半醉半夢間,他還在敬酒,敬那些他短時間內,完全不可能分得清楚的爺啊娘啊公啊婆啊。
四十多年來第一次出現在他生命裡的親人啊!這就是中國傳統的家族,同一個祖宗,要根,要脈,要傳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