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豔紅
接到母親電話時,小漁正在寫一份總結。小漁擔心母親的囑咐太多,便說:媽,放心吧,我和妹妹都已安排妥當。下午去買水果,明早6點去接你。但母親還是不放心的一件又一件重複著。自從父親去世後,小漁學會了聆聽,哪怕母親一句話來回說它個幾回十幾回,小漁從不掛斷母親的電話。
明天是父親去世兩周年祭日,後天是弟弟去世三周年祭日。父親和弟弟的離去只差一年零一天。所以小漁和妹妹母親年年都在父親祭日這天,去拜祭父親和弟弟。
弟弟離去那年剛好過完42歲生日。正值最好年華時,高大帥氣的弟弟因腎衰竭撒手人寰。在彌留之際,弟弟緊緊握著小漁的手,他多麼留戀這個世界,他不放心父母、兒子還有小漁姐。他分別和父母,愛人,兒子,還有妹妹一一作了臨別交代。唯有把最後最多的時間留給小漁姐。他說:姐,你就比我大一歲,小時候一起領著我和妹妹玩,家裡好吃的都留給了我和妹妹,你在家最累,最懂事,最孝順,這回我先走了,姐,一切都交給你了。不知是迴光返照還是生的力量驅使,弟弟臨別時說話順暢,思路清晰。他一再囑託小漁要照顧好自己,才有能力照顧年邁的父母。弟弟眼裡全是不舍,他一直握著小漁的手,在白色寂靜的病房裡,一束束光灑向弟弟因浮腫而變型的臉,大大的眼睛像兩個深不可測的黑洞,藏著無盡的不甘。弟弟的每一句話都像刀挖著小漁的心。小漁一直哭一直哭,直到弟弟熬幹最後一滴血。
母親掛斷電話後,小漁的淚直往眼外衝。怎麼就沒有照顧好家人?不知是中邪了,還是得罪了哪路神仙。為何弟弟去世不到一年,弟弟的16歲兒子,小漁的大侄兒也死於車禍,接著父親也走了。兩年,小漁家的頂梁柱相繼都走了。小漁有段時間簡直要崩潰了,她夜夜淚流滿面地望著窗外的星星詰問蒼天:為何這樣懲罰我們漁家?究竟是誰的錯?
小漁曾經無數次夢見一個身穿紅衣的女人,淚流滿面的向她訴說,可不知為何,每次都等不到她說出一個字,小漁的夢就醒了。小漁被這個夢擾的寢食不安。小漁不止一次想把這個夢說給母親,可小漁又極度擔心會嚇著母親;小漁想找一個易經大師解解夢,可又擔心解出太多的不可思議;小漁每次和丈夫說起這個夢時,丈夫總會拍拍她的肩膀說:你就是思慮過度。誰攤上這樣的事都得自己勸自己,一切都會過去的,活著的人還要好好活下去。
小漁想:弟弟患病去世九個月零十天,大侄兒在去上學的路上被橫穿馬路的酒鬼當場撞死。當時小漁不敢把這個消息告訴父親母親,可是不到一周,父親在超市遇見一位老同事第一句話就說:你可要挺住啊!兒子剛走沒幾天,孫子也去了……
父親傻傻地瞪著眼睛,半天才返過神兒說:誰,誰的孫子……死了?
還沒等那位老同事再說什麼,正在結帳的父親轉身衝向門外,把母親甩在一邊,直奔弟弟家。
接下來父親和母親同時住進了醫院。三個月後,父親直直地瞪著兩眼去找他的大兒子和大孫子去了,母親整天浸泡在中藥罐子裡以淚洗面。
小漁弄不明白,哪裡出了問題?
夜裡,小漁再一次被那個紅衣女人哭醒。她一激靈坐起,急急地在腦子裡搜索,紅衣女人似乎有一雙她熟悉的雙眼,她在細細回憶她的面相,越想越混沌,似乎已勾勒出的輪廓又忽然模糊。她下床走向窗前,掀開窗簾,一輪清冷的彎月掛在天邊。
為什麼?父親弟弟大侄兒的死和紅衣女人到底有什麼關係?突然小漁看見月光下紅衣女人清晰的臉。「顧阿姨」幾乎喊出聲的小漁嚇出了一身冷汗。絕對是顧阿姨。
為什麼顧阿姨一直在我夢裡哭?有什麼冤屈?顧阿姨是父親的同事。在小漁七八歲時,顧阿姨幾乎天天長在小漁家,後來不知何故?母親特別討厭顧阿姨。後來聽說顧阿姨丟了工作又被丈夫拋棄,獨自領著6歲的兒子靠撿垃圾過活。再後來顧阿姨的兒子因為急性肺炎沒錢住院而夭折,顧阿姨因此精神失常被送進精神病院。
為什麼顧阿姨一直在我的夢裡哭?老天,給我一個答案吧,不然我也得瘋。小漁急不可待地穿上衣服直奔母親家,她輕手輕腳地打開房門,看見母親佛堂的燈還亮著,她小心翼翼地走向母親。
「我知道你早晚會來報復我,可我沒想到你出手如此狠毒。當年我只寫了一封你勾引我丈夫的舉報信,誰想到領導會把你開出?誰又能想到最後你居然那麼慘?都是我一時心眼小害了你一生,也害了我一家老小……你說,我怎樣做,你才能放過我一家……」母親一邊哭訴一邊不停地磕頭。
忽然,紅衣女人露著猙獰的笑,披頭散髮地向我撲來。接著母親「撲通」一聲跪在紅衣女人面前苦苦哀求說:「求求你,放了我的女兒。」
「哈哈哈……放了她?不!一個都不會放過!這一天我已經等得太久了……」
我感覺呼吸急促,瞬間眼前一片空白。等我再醒來時,母親還在昏迷中。我努力在回憶,我和母親都暈倒了,那是誰救了我們?難道是紅衣女人?
眼睛紅腫的妹妹拉著我的手說:「姐。你可醒了,要不我可咋辦啊!媽一直昏迷。你大半夜去媽家幹嘛呢?你倆咋又會同時暈倒?多虧有人打急救電話。」
「是誰打的電話?」我虛弱地問。
「真是老天保佑啊!恰巧咱媽家樓上的兒子下晚自習,媽家門大開著,發現你和媽都躺在客廳,嚇壞了,才打的急救電話。」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