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不喝酒,卻遇上江小白
後來很長一段時間裡,江小白都想成為貓薄荷,可惜啊,她只能做深夜裡的酒,成不了暖陽微風下看貓小憩的貓薄荷。
要說江小白和貓先生之間沒有緣分,月老得生生哭死過去,就差沒拿鋼絲繩來綁你倆了,咋還走不到一塊去呢?月老也無解。江小白和貓先生是網上認識的,剛高考完的江小白成天憋在家都快發黴了,貓先生呢剛大學畢業,等著開學讀研。何處無月?何處無竹柏啊?也不少閒人如江小白和貓先生兩人者耳,千千萬萬個社交平臺,月老就安排一下他倆遇上了,閒人遇上閒人,話一開腔都沒法攔就跟滔滔江水,連綿不絕,那幾日的江小白可找著樂子了,成天抱著個手機瞎聊,從遊戲聊到學習,從學習聊到戀愛史,再聊到人生,意義不大,但那種傾訴感真的暢快,故事的開頭總是極盡溫柔,早些彌補故事結尾的蓄謀已久,以至於在後來很長很長一段時間裡,江小白仍記得那種感覺,像是貓一點點嗅著酒香,好奇又不安,貓從來不會知道,酒使了渾身解數,才把 貓吸引過來。
按理就是正常網友聊天,產生好感,面基,處對象,熱戀,冷淡,分手,杳無音訊的流程。但貓薄荷與貓也不一定就要朝朝暮暮相伴看四季更迭。江小白聊了大半個月,可江小白等到高考成績那天,第一選擇回爐改造—復讀,那貓先生怎麼辦?還能怎麼辦?涼拌!這時候的江小白對貓先生還停留在一個可以敞開心扉聊天的陌生人階段,本是江湖人,隨時可以江湖再見。她沒心沒肺的直接把消息發過去了,她說,我要回去復讀,只能去那,只能是它,小弟啥的算了吧,咱們江湖人,江湖再見。貓先生沒同意,這都聊這麼久了,你要刪我好友?不就復讀嘛,有什麼大不了的,我要加你QQ微信。電話這頭的江小白愣了半餉,覺得貓先生說話呆頭呆腦的,像著急要把話全吐出來反而解釋不清楚,有點可愛呢,江小白眉眼彎彎的拒絕了,他可愛跟小白拒絕加好友不衝突吧,在那種社交軟體上聊天呢真的是江湖人,來一撥人又走一撥,大家都是過客沒誰會認真停留在那,但是QQ微信就不一樣了,我加了你,我就當你是朋友,不可能想刪就刪的,畢竟這麼長時間,她知道貓先生被拒絕就不會再開口。江小白錯了,貓先生這次格外堅持,江小白開玩笑的語氣問他你不會對我有意思吧?對大哥有想法,這麼喪心病狂?貓先生樂了,你想啥呢一天天,我保證,對你沒有半點念頭。江小白哈哈大笑,那行,我加你,這時候的江小白當真沒心沒肺,對面的貓先生也及其慢熱,沒想到有一天會栽在這個人手裡。他們的故事最開始時從認識就是個意外,也從未有過多餘的念頭。
貓先生是個什麼樣的人呢?江小白滿臉複雜,坦率認真,三觀賊正,就是合得來就對了,大吸一口奶茶在手機上啪啦啪啦的打著字,其實無非就是生活瑣事,跟他囉嗦他也就是聽著,這種感覺,像是一個人的快樂被分成兩份,感覺更加開心了。偶爾整幾句騷話發過去,每次都能逗到貓先生口齒不利索,看貓先生害羞也成了江小白的樂趣之一,可是漸漸的貓先生的慢熱勁退了之後,發現這傢伙,還不錯,除了一根筋沒啥缺點,但偏偏江小白喜歡的就是一根筋,沒有土味情話,沒有釣魚撒網,挺好不是嗎?那年夏天,江小白總捧著一大杯蜂蜜柚子茶邊喝邊開心寫作業,寫完作業又可以繼續跟貓先生絮絮叨叨,天很藍,風輕輕咬一下耳畔的碎發,酥酥痒痒的撓一下,風也像貓,喜歡輕輕伸出舔一下留下額頭一層薄汗,一想到貓,江小白的嘴角彎了又彎,眼睛樂的眯成了一條縫。
再來一遍高三的江小白,談不上得心應手,在數學上屢跌跟頭,英語卡在了一個瓶頸期上不去下不來,成績就原地踏步,要不是靠文綜和語文死磕著,江小白早被班主任喊去思想教育了,江小白開始不以為意,依舊該玩玩,該鬧鬧,死性不改交了一堆小弟,主要是江小白那個座位也算天時地利人和了,除了後桌是倆女生,其餘全是男生,前桌是個數學大佬,同桌是學委,幾個人成天鬼混,喝著酸奶唱葫蘆娃那種,沙雕起來沒人擋的住 。要不是第一次省統考那份慘不忍睹的成績單,都打不醒她這兩個月以來的胡鬧,還不等她從悲痛中醒過來,高考備考匆匆而至,卷子考試花了眼,江小白徹底清醒了,她還要找貓先生,她不努力怎麼夠得到他?江小白迅速調整了狀態,單詞詩詞撿起來背,數學題一套套的刷,高強度的學習下時間飛快,轉眼就倒計時一百天,剛好一百天的時候江小白在家上網課,疫情未去影響了開學,即使在家,照例刷題,晚上固定點找貓先生聊天,倒計時一百天的時候朋友圈不少同學發了勵志宣言,按往年慣例的誓師大會改成網上進行,這些形式感讓小白心裡一陣陣惡寒,江小白知道,那是壓力,從那個時候便有一根弦開始在江小白腦子裡收縮,江小白沒和貓先生說,死要面子倔強著不願意貓先生看見一個高考便把自己放趴下,偶爾忍不住了說一句,貓先生也會給她打氣加油,她可能從對貓先生說話有保留的那一刻開始,便為後來的故事隱隱約約埋下了伏筆。終於迎來了開學,天天考試擠壓式的時間表,所有人躍躍欲試摩拳擦掌,憋著一股勁,在那份熱血沸騰的帶動之下,江小白很開心,那份回歸感給她一種齊頭並進的感覺,但這並不影響她清楚認識到自身缺點,只適合短期突擊,長久的拉鋸戰中她會動力不足。她希望高考快點來臨,早點結束那種渾渾噩噩的狀態。江小白永遠記得那個飯後的下午,悶熱黏膩的風帶著躁動與不安,數學老師笑呵呵的進來通知,高考延遲一個月,全班都炸了,情緒波動是這幾個月以來不曾有的,喧鬧中夾雜著開心與不安,幾家歡樂幾家愁,但江小白永遠記得那一刻腦子裡嗡的響了試圖要撕裂耳膜,她捏著水杯第一想到貓先生,思緒萬千。再來一個月,對很多人是機會,也是考驗,日益減少的日曆牌呼哧呼哧多翻一個月,再來一次誓師大會,混雜在人群裡看臺上慷慨激昂,飄著小雨更加渲染氣氛,很慶幸雨打在臉上分不清誰淚流滿面。
江小白還是沒有跟貓先生說自己的狀態糟糕透了,瓶頸期還沒過 ,成績老卡著上不去,晚自習上唰唰的寫字聲,同桌突的拐了一下手肘:"嘿,幹嘛呢你?"江小白偏過頭去白了一眼同桌:"要你管"。重新看向窗外不再搭理同桌在身後嗚哩哇啦瞎叫喚,江小白就在這嘰嘰喳喳聲中睡去,做了一個夢,那個夢確實把江小白嚇了一跳,夢裡的貓先生不要她了,他居高臨下俯視著她,滿眼失望搖搖頭欲言又止,江小白裝著滿不在乎的樣子嘻嘻哈哈,嚼著口香糖衝他吐了個泡泡,然後趾高氣揚的說:"怎麼?可我就是這樣子,失望了啊!那你可以滾了。"人畜無害的臉上偏偏上貓先生最厭惡的地痞流氓氣息,她毫不留情的以最狠的話劈頭蓋臉砸過去,試圖以此掩飾丟盔棄甲的狼狽與被人看穿的窘迫,貓先生就在她的注視下轉身離去越走越遠,蕭瑟寂寥裡她和他都是一個人了。腦子混沌一轉,電影情節般閃過那一張張聊天記錄,那是浩浩人海中兩個人的相知相識,不止於此,卻也止於此。醒來後的江小白吸吸鼻子,抹了抹臉上的眼淚,心裡暗罵一句:"江小白你丫的可真慫,在夢裡竟然會被他給欺負",嘟嘟囔囔的動作又恰巧被同桌看到,賤兮兮湊過來:"咿呀哭啦!不是自稱大哥嘛!這麼慫!"江小白轉過頭揪過他的衣袖,狠狠擦了擦桌上被打溼的地方,同桌尖叫著:"啊啊江小白你想死啊!好嫌棄你",江小白被他彈跳的動作笑的眼淚又往外湧了湧,同桌丟了包桌上的紙給江小白然後落荒而逃,看著他逃難似的跑出教室江小白默默把誇張的笑聲收了收,默默收拾著桌上堆疊的書,她覺得一定是書佔太多桌面了讓她擠不開位置,不然心裡怎麼老沉甸甸的壓著,讓人開心不起來。收拾的同時又不可避免的想起剛剛的夢,她想著貓先生,他的確很優秀,可是自己呢,看著手上寫的亂七八糟的英語作文,生澀扯扯嘴角,江小白糟糕透了,那他會不會真的有一天滿眼失望看著她,不,她不要,她接受不了,貓先生和她說過往後,說了兩個人的生活,說了買房,工作,朝九晚五一日三餐,還一塊取名說著以後給寶寶用,但是是誰的寶寶呢,兩人誰也沒有拆穿那個界限,誰也沒開口提。貓先生描繪出來的那種平淡溫暖的生活,漸漸改變了江小白隻身闖江湖的看法,江小白本來計劃著一心學習,然後認真搞錢,江小白最為老大必須要做好示範榜樣,她的人生規劃既有勃勃野心,也有無可奈何。所以她不讓任何人幹擾到這個規劃,不會有人參與她的往後餘生,她在18歲的時候,就已經決定要一條路走到黑,別人陪不了這一路,那就別互相耽誤。是的,不是所有的雪都在一片天空落下,被山啊海啊割成一大片一大片壓在樹上臉上,引得被壓覆的人大口大口吞吐熱氣企圖融化這份涼意,獨自行走在茫茫雪地裡,她不敢抬頭看,不然那種看不到邊的絕望便排山倒海崩裂開來,耳鳴過後雪還是雪,那是天那邊看不到的雪,也是天這邊走不出去的雪國。所以江小白很少去想那條路的事,很少去談起以後,以後在哪,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要的東西很遠,她看不見雪國外面會有什麼,但是那有一種近乎狂熱痴迷的吸引力,江小白要去那。這是18歲江小白緘默不言的心理描寫,對誰也沒說過,偶爾耳鳴一下,那種突然熱淚盈眶的失態,僅僅是雪崩暫時的情景,像太陽東升西落一樣正常。
但貓先生的出現打破了這片雪域的安寧,江小白知道,這隻呆貓在這是找不到貓薄荷的,但她不願意貓離開,酒也能溫暖人啊,貓也不例外,江小白大口大口吞吐著熱氣,她要把雪融化找個太陽。猛然嘭的一聲硬生生將江小白拽出雪域,"喂,給你的",同桌拎著杯蜂蜜柚子茶站在桌旁,陽光在他捲起的頭髮間跳躍著,"幹嘛!"江小白懶洋洋的眯著眼睛問他,"剛剛路上撿的"又是賤兮兮的表情,"嘁!"江小白奪過他手中的柚子茶,"嗯,撿的也還行,那明天再替我撿一杯",沒等滿臉鄙視的同桌開口,便晃悠悠大搖大擺的拎著文綜出了教室。後來同桌真的給小白撿了一周的柚子茶。教室外一條很長很長的走廊,晚飯後便有一排的同學站著走著哇啦哇啦苦背文綜,江小白很喜歡在背的間隙裡抬頭看雲,一動不動的盯著雲看它移動,晴天的時候移動的快快,順暢的像牛奶自然的在藍色木桶裡流動,一會有就變化成另外一種形狀了,陰天的時候,濃稠的黏成一塊,緩慢生澀的移卡動,她一直抬頭仰的著頭脖子酸痛,每當這時江小白都只會有一種竊喜,似乎與天空達成秘密契約,它悄悄的看見過那上演了什麼,即使偶爾被打擾有人拍拍她肩,問句看啥呢,她也只是笑笑,什麼也沒呢,江小白沒說謊,剛剛她看的那裡發生了什麼只有她看見了,她看見了時間的流逝,那比看著高考倒計時上減少更有一種緊迫感,那段時間殘忍而溫柔,忽視高考競爭的殘忍,一定要提的是那種溫柔,晚風,夕陽,窗外的樹影斑斑駁駁落在白牆上,不少女生互相對著牆用手比心,看著影子幻化著笑成一團,這些一幕幕大概是支撐她最後一個月的力量。江小白看著雲,內心柔軟的化成一大杯一大杯柚子茶,她對未來又充滿了信心,她給貓先生編輯了一條信息,"無論如何,我們都不能互相放棄",貓先生後來說那句話他感動了好久,江小白覺得那便足夠了,她的掙扎與彷徨,她的迷茫與不安,他都懂。那時候的江小白真的願意奔赴千裡,打破那片雪域,她願意現在拼盡全力,與其比肩,然後往後餘生都是他。
高考匆匆而至,匆匆而過,留下一片狼藉與離合。江小白從考場出來到校門口的那十多分鐘,耳鳴尖銳的要刺穿耳膜,她只知道,她輸了,照應了之前的不安,那團亂糟糟的情緒完全那幾分鐘裡被引爆,她不該企圖走出那片雪域對不對,貓薄荷只在陽光下,貓先生又怎麼會喜歡這片雪域呢?後來,她編輯了兩條消息快速發送,刪除好友成功的消息刺的她眼眶生疼,就是這樣,明明決定好的往後餘生就這樣無疾而終,潦草收場。她刪除了所有聯繫方式,索性那天帶了口罩,如果七月八日那天的十一路公交車上你看見了最後一排那個戴口罩的姑娘,別訝異她的失態,她只是再也遇不到她的往後餘生了。後來去了外省讀大學,之後看見的男孩子,她都在不經意間以貓先生的標準去比對,貓先生一直不知道,那年夏天的蜂蜜柚子茶,她不是視而不見,只是他逆光而來,她眼裡便再也容不下旁人了,如果還有後續,她趕上了貓先生,他們還會有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