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爸是我媽媽姨哥,我奶奶是我外婆的姐姐,我們家遵循了老一輩親上加親的一貫作風。
我爺爺在我爸爸19歲的時候過世了,當時爸爸正在上高中。 我爸爸個子不高,1米六八,長相普通,因為小時候某些原因一隻眼睛大一隻眼睛小,雖然是高中生但是因為只有一個寡母家裡很窮在當時很難娶到比較稱心如意的媳婦。
我外公是抗美援朝的老兵,當時是一個連的連長,在朝鮮的一次戰役中全軍覆滅,活下來的戰士寥寥無幾,我外公就是其中之一,因經受了長期戰役及戰友的犧牲,我外公得了心絞痛,每每發作的時候無限的痛苦,在一次發作之際上吊自殺了,此時我媽媽剛滿四歲。在遭遇父親過世與寡母改嫁的境遇中,我媽媽磕磕絆絆的長大了,長大的媽媽一雙大眼睛,一雙大麻花辮,據我爸爸回憶說有點像歌裡的小芳。
因為爸爸家窮娶媳婦困難,作為姨媽的奶奶看上了作為侄女的媽媽,於是就找我外婆求親,此時我爸爸已經分到一家工廠做技工了,算是吃上了皇糧。但是我奶奶跟我外婆從小吵到大關係不好,我奶奶脾氣不好,作為母親的外婆不想讓自己的大女兒將來受苦於是在奶奶第一次求親的時候拒絕了奶奶。奶奶為了能夠給兒子娶到媳婦三番五次上門求娶,並說盡好話,打足保證,說以後會將我媽媽當閨女養並改自己的脾氣,外婆見奶奶誠意滿滿,加上太婆一直做和事佬,於是在那個窮困的年代同意了這場親上加親的親事,但媽媽後來的婚後生活卻是幸福與痛苦並存,幸福的是爸爸是個老實人一輩子對媽媽很好,痛苦的是奶奶求親的保證一個沒有做到,一直跟媽媽吵架,為難作為新媳婦的媽媽,在那個艱難的歲月裡,讓媽媽痛苦萬分。
媽媽是在一個深秋被爸爸用一輛獨輪車推回家的,唯一的嫁妝是身上新做的紅外套,唯一的彩禮是爺爺留給奶奶的銀項圈,就這唯一的彩禮,媽媽嫁進門之後奶奶擔心會被媽媽捎回娘家,在過了新婚當日就要回藏在奶奶房間木箱子的最底處,待十年之後我出生了才再次重見天日。
我的爸爸與媽媽的平凡而平靜下來日子過到2006年,在這期間爸爸媽媽相互扶持,,在婚後十年迎接了我的出生;在2004年我考上了大學,替沒有上大學留有遺憾的爸爸遠赴揚州上大學;在2005年奶奶壽終正寢,享年92歲,爸爸媽媽以孝子孝媳的身份送走了奶奶。
生活似乎總喜歡跟你開玩笑,在我們以為我們的幸福生活快要來臨的時候,在我上大二的時候,在2006年的寒假一次普通的體檢,檢查出爸爸已是肺癌晚期,只剩下一小半的肺葉可以運轉,醫生斷定只剩下三個月的生命,已經沒有治療的必要了,此時我們家的天塌了。為了不讓被已被醫生判了死刑的爸爸知道自己的真實情況,我跟媽媽瞞著爸爸帶他去城裡的醫院複查,結果都是一樣的,醫生的話也是一樣的冷冰冰。
一直活在爸爸保護下的媽媽這時站出來說我們回家,不管爸爸還有多久,我們一起度過。整個寒假,我白天幫助媽媽料理家裡的農活,晚上陪爸爸聊一聊爸爸年輕的事情,爸爸似乎知道自己命不久,一直擔心著我和媽媽,擔心我這個爸爸在36歲才求來的寶貝(因為媽媽婚後不孕,四處求藥才有了我),擔心著奶奶千求萬求而求來的媳婦。
生活要繼續,爸爸沒有允許我休學的計劃,我按計劃回到了學校,每周一次回家看望他們,在這期間爸爸經歷了小中風,走路一顛一顛的,因為擔心以後陪伴媽媽的日子不長,只要天氣允許爸爸都陪著媽媽去地裡幹活,用爸爸的話說你媽媽一個人幹活我不放心,有個伴她不害怕。在爸爸媽媽的婚姻生活中爸爸從沒有讓媽媽一個人出過遠門,媽媽在地裡幹活晚了沒有回來爸爸下班了立馬去地裡接她,幫媽媽乾沒有幹完的活,然後一起回家,一起做晚飯一起照顧家裡的牲畜。
在經歷了小中風之後爸爸在一個媽媽不在家的下午摔倒了,從此癱瘓了再也起不來了,再也不能陪著媽媽去地裡了。在爸爸癱在床上的日子裡,媽媽天天給爸爸按摩,說爸爸過一段時間會站起來的。每天很細心的幫爸爸換擦身體。在爸爸癱瘓的日子裡,爸爸身上很乾淨,沒有因為癱瘓在床而有創傷。
爸爸是在我上完大二的暑假過世的,因為媽媽的細心照顧,爸爸比醫生判定的死亡日期晚了近五個月。爸爸帶著對我的愧疚,對媽媽的不舍離開了我們,媽媽在爸爸的葬禮上哭得撕心裂肺,昏厥好幾次,這是媽媽在知道爸爸得病之後第一次在眾人面前哭泣,也是第一次哭的那麼肆無忌憚再也不怕爸爸聽見了。
在爸爸媽媽將近四十年的婚姻生活裡,爸爸沒有對媽媽說過我愛你這三個字,媽媽也沒有對爸爸說過愛,但是他們卻用一輩子在詮釋著愛。
在爸爸過世之後,媽媽沒有再改嫁,一個人帶著我上完大學,工作成家,為了我跟我的寶寶遠離家鄉定居蘇州,但是媽媽對爸爸從未淡忘,每年過節媽媽總要帶著我們回老家看望爸爸,跟爸爸說說話。
這就是我爸爸媽媽的故事,他們平淡而平凡,但又是那麼的讓人感動、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