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哥倫比亞文學大師馬爾克思的小說《百年孤獨》中,有很多離奇又魔幻的故事。這些故事,既讓人感覺不可思議,又仿佛無一不是來自現實。在這虛虛實實,亦真亦幻的故事之間,大多都蘊含著作者獨具的匠心,巧妙的隱喻。
比如,那些亂倫的故事。
在小說所敘述的百年歷史、6代人中,不倫之戀多達5起,為何這個家族中會有這麼多的亂倫呢?它們到底在表達什麼?
我們不妨來探討一下。
先看第一場亂倫——何塞·阿爾卡蒂奧·布恩迪亞和烏爾蘇拉的故事。
這個家族的第一代人何塞和烏爾蘇拉是表兄妹。他們出生在一個古老的村子裡,自幼青梅竹馬,長大後相戀。可是,當他們結婚的時候,長輩卻表現出了對他們的後代的憂慮。
原來,他們的前輩中,曾經有過一對近親結婚的夫婦。婚後,他們生下了一個畸形的孩子——那個孩子長著一條豬的尾巴,尾巴的頂端還有髭鬚。那個孩子終生未婚,最後讓屠夫把他的豬尾巴砍掉後,因為失血過多而死。
這起慘劇,自然讓他們的長輩充滿了顧慮。
可是,年少輕狂的何塞,卻不在乎會不會生下豬尾巴的孩子,而堅持要娶烏爾蘇拉為妻。
可是婚後,他們還是遇到了障礙。被那些預言嚇壞了的烏爾蘇拉,每晚都穿著上了鎖的內褲,拒絕和丈夫親近。整整一年,他們用激烈的對抗代替夫妻生活。
然而,這事後來被別人察覺了。於是,村子裡謠言四起,說烏爾蘇拉結婚一年了,還是處女,那肯定是何塞有毛病!
很多人這麼揣測,但是沒人敢當面說過。
讓人想不到的是,這事最後竟然引發了一樁慘案。
何塞跟村裡的一個小夥子玩兒鬥雞比賽,何塞贏了。那個不服氣的小夥子當場揭何塞的短處,嘲笑他在那方面沒本事。惱羞成怒的何塞,回家拿了長矛跟嘲笑他的人決鬥,盛怒之下,他就把那個男人給捅死了。
餘怒未消的何塞,回到家裡用長矛指著女人,讓她脫掉褲腰上的枷鎖……
他們突破了夫妻間之間的障礙,從此夜夜狂歡。可是,他們的心靈卻戴上了另一個枷鎖——因為害死了一個無辜的人,何塞痛苦不已。死者的遊魂,經常神出鬼沒地折磨著他。不得已,他們決定離開了這個古老的村落,到陌生的地方去開疆拓土。
村裡的年輕人,有不少跟著何塞離開了村子,跋山涉水去尋找新的,可以生存的土地。經過了兩年艱辛的、靠毅力堅持過來的長途跋涉之後,他們找到了一個可以安營紮寨的地方——馬孔多。
這,就是《百年孤獨》中第一代人的故事。
那麼,作者為何用這麼一個亂倫的故事,來拉開這部皇皇巨著的序幕呢?
其實,在《百年孤獨》中,作者給我們打開的世界,跟任何一個地方,跟宇宙從洪荒開始的那個世界都差不多。
在那個古老的村子裡,人們勤勞勇敢,但是世界封閉,落後,愚昧,離文明很遠。因為封閉,他們才會在狹小的範圍內尋找自己的伴侶,也就是亂倫。
因為落後,他們對近親的結合缺乏科學的認識,處理豬尾巴用屠刀,婚後穿枷鎖內褲,用決鬥解決爭執……在作者筆下,那個時候的哥倫比亞,甚至整個拉丁美洲,都是一個荒唐、神秘、蒙昧的世界。
然而,正如所有地方的發展一樣,愛、衝動和繁殖,成了世界發展的原動力。因為愛,有了恩怨情仇,有了推動和發展,有了遷徙,有了開疆拓土。
於是,新的世界,就此打開。而這個新世界,是這樣的:
「河 水清澈,沿著遍布石頭的河床流去,河裡的石頭光滑、潔白,活像史前的巨蛋。這塊天地還是新開闢的,許多東西都叫不出名字,不得不用手指指點點。」
「每年三月, 衣衫襤樓的吉卜賽人都要在村邊搭起帳篷,在笛鼓的喧囂聲中,向馬孔多的居民介紹科學家的最新發明。」
土地美麗,河流潔淨……只等故事上演。
然而,關於這個世界的末日,作者也不忘在開始時就給一個隱喻:
「夜裡,霍·阿·布恩蒂亞做了個夢,營地上仿佛矗立起一座熱鬧的城市,房屋的牆壁都用晶瑩奪目的透明材料砌成。他打聽這是什麼城市,聽到的回答是一個陌生的、毫無意義的名字,可是這個名字在夢裡卻異常響亮動聽——馬孔多。」
像鏡子一樣的城市,也隱喻了接下來的一切,都是鏡中花,水中月……這個由亂倫開始,最後由亂倫結束的故事,宛如一場夢。
其實,所有偉大的作品都是相似的,這個隱喻,也正如同《紅樓夢》所說的:
「好一似食盡鳥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乾淨。」 。而化為《百年孤獨》的語言後就是:
「生命中曾經有過的所有的燦爛,終究都將用寂寞來償還。」
跟曹雪芹用愛情的幻滅來表達那個時代的悲愴和疼痛一樣,馬爾可思也用這個故事來表達自己對遠離文明,被壓迫的世界的封閉、落後、混亂和荒蠻的失望和痛楚。
(本文圖片來源於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