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說 打賭(下)

2020-08-28 天津蘇華

尚崙 著

原來那一天我望著跑車絕塵而去,可事情並未就此劃上休止符。那車上的兩個人因我而發生了一場辯論:追求者是富家公子,他對安娜的作法頗不以為然。一百萬對他雖非大數目,但畢竟是筆巨款。

安娜不應該未經他同意就任性的打賞了街頭藝人。他甚至心生妒意,而令他嫉妒的對像竟然是半個乞兒!

而安娜卻指責他野蠻的用汽車喇叭打斷了人家的演奏,那張支票是為此作出的賠償。再說那錢既然給了她,她就有處制權。何況人家也未必就會兌換那支票!

「什麼?你竟天真的以為那個靠幾條琴弦餬口的人不去銀行提款?」

「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那樣。在藝術家看來,沒有任何物質比藝術更高尚!」她倖倖的說:「你就是個連小提琴有幾條弦都不知道的俗人!」

他動氣了,「好啊!你的那個所謂的藝術家此時正一邊暗笑一邊數錢,而你還認為他比我清高!」

「你不懂音樂,根本就不明白音樂的表達力。剛才他演奏的曲子是他的即興之作,是發自他心底的自白。我從中感受了他的胸懷,他的好惡,他的人生。你知道藝朮道路有多艱苦、多難行?一個急功近利的人絕對不會選擇這條路!」

「那依你之見,這個人不會去提走那筆款子?」

「不會!我還有些對我剛才的不敬和浮淺舉止心生歉疚呢!」

「那我們賭一賭,如何?」

「賭?賭什麼?」

「就賭他會不會取走那筆錢!」

「取走如何?不取又如何?」

「那支票半年之內有效。如果在這期間他取走了款項,你就要應承嫁給我,還要報名選美!」

「他如果沒取那款項呢?」

「那我就在你面前消失,從此不再糾纏你!」

「好!一言為定!」

「誰也不許反悔!」

安娜幼年喪父,從此家道中落。是母親含幸茹苦扶養她成人。其母愛女心切,將全部精力集中在女兒的前途上,為此寧肯單身也不思改嫁。其母一心想她嫁入豪門,故極力遊說她嫁給那位公子。

安娜性情特立,醉心藝術追求真我,與那世俗公子格格不入。

那公子哥兒虛榮而浮淺,總想要安娜參加選美。如能勝出,則更能在友濟中增加炫耀資本。

母親的安排和那位追求者的要求都是不可接受的。但一想到母親的哺育之恩,一想到違抝母命帶給母親的失望,她又於心不忍。是以徘徊難抉,心思鬱結。

現在既然那二世祖提出打賭,這其中雖然沒有必贏的把握,但也是一線生機。既然話已出口,那就聽天由命吧!

演奏會在文化中心舉辦。

因為「安娜一佛倫斯基亅旋律纏綿悱惻,既有歐洲古典風格又有東方迤邐色彩,令人耳目一新。故此唱片一問世,就受到界內外的重視,得以風行。

三塲門票很快就售磬了。每奏一曲之前,我都先將樂曲的背景及我對樂曲的理解講出來,力求與觀眾勾通。這種座談式的交流很受歡迎。塲上氣氛融洽而熱烈。

終於到了壓軸曲目「安娜」。因為我在出碟前聯繫不到主旋律的作者,又不想竅為己有,所以在封套上講了銅鑼灣鋼琴教室外靈感的來源。不想,這種邂逅和後來失之交臂的經過,被樂迷們津津樂道,成為了樂曲外的另一個關注點。

當我向全場宣佈,兩個小時前意外邂逅安娜,又成功邀請了她與我合奏此曲的時候,炸了場!全體觀眾起立鼓掌,齊呼「安娜!安娜!」。

安娜有些羞怯的從側幕走出來。恤衫牛仔,不施脂粉,像通透的礦泉水,又像晶盈的蘭鑽石。

當我表示,請她參與今天的演出時,她有些怯懦。雖然她的技法早已達到演奏級,但這不是獨奏而是協奏。協奏要經過磨合、產生默契才能完美的表達作品的意境。

在我表演的時候,她在後臺抓緊時間聽了幾遍CD,看得出,她已經有了些信心。

中場休息時我們曾研究過,今晚是兩個曲作者演奏自已的作品。我們:有銓釋的自由。大家放鬆些、即興些,不要拘泥原譜上的標註。

掌聲初停,我們四目相注輕輕的示意,同時奏響了第一個音符。

開始我們還有些顧忌,總想著互相遷就,慢慢的投入了歸定情景,大家已能氣定神閒的隨心所欲了。此時兩種樂器互相纏繞、互相稱託。她彈主弦時我作背景,我拉主弦時她在旁點綴。有時互相問答,有時相互追逐。

當樂曲進入高潮時,她竟然任意的加減,收放自如。我也即興的改變節奏,重新拆解組合。她能任我馳聘,不疾不徐的填補、潤色。我不僅難不倒她,反而受到她的啟發,即時的增加新的內容。她好像與我心靈相通,總是在我音符甫出就準備了和弦來烘託和豐富我的意圖。

那晚,我們用盡平生所學,完成了表演。觀眾們多是行家裡手和資深樂迷。他們都清楚此曲出自兩個陌生人的合作。而這塲表演是邂垢的、無準備的、火花與火花的對接和碰撞。他們抱著諒解的心態,期望值並不高。但我們的合作令人有意外之感,印證了音樂可以比語言更有勾通能力。

一曲初停,觀眾們不約而同的起立,先是熱烈的掌聲,後來那掌聲變成了有節奏的、整齊的啪啪聲!

我從五歲開始學琴,凡三十年。這期間的孤獨、困苦、清貧,實不足道。我輩的唯一的慰籍,就是聽眾的認可。

我攜著她的手,深深的、虔誠的躬身謝幕。我把琴高舉過頂,用琴弓拍打著琴背,回聵著他們的厚愛。

大幕終落,望著幕帷的背面,音樂家會有無比的孤寂和悽涼。

突然間,安娜哭了起來。先是無聲的淚下,後來是不自主的抽泣,再後來竟發出喃喃的無字的泣語。我抱她入懷,問她何以。良久,她指了指我的琴,後來索性拿了過去。她把琴翻轉,暴露出我的秘密一一那琴的背面是我用膠紙帖的牢牢的那張百萬支票。

(全文完)

文 尚崙

繪畫插圖 常洪友

校對 編輯 蘇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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