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的10月下旬我公派去了一趟德國。
按我這樣的工薪階層,想自費去一趟歐洲實在不易。
這次公派的任務是公司新買了一架A321飛機,
我們一行十幾個人分別負責不同分工,
去德國漢堡的空客工廠驗收並接回這架飛機。
我們先是在廣州集結,等各地人員到齊,
我們在老白雲機場崗貝路旁的炭燒生蠔先聚餐了一頓。
按照先前有經驗的同事指導,我們囤積了方便麵和方便粥。
我不抽菸,好像國外的煙賣的很貴,同事擔心煙帶的太多,
往我行李裡塞了兩條,好在行程時間不長,帶幾條應該夠用。
第二天我們乘坐自己公司的777客機,也許是沾了帶隊領導的光,
有地面人員給辦理了升艙,我們坐在明珠艙(比頭等艙略差的商務艙)。
寬大的座椅可以放倒近乎平躺,我擺弄了一下液晶電視。
不小心被支臂的轉軸夾傷了一塊皮膚,我忍住疼沒做聲。
自己修了半輩子飛機,結果被客艙娛樂顯示器給夾傷了,
丟不起這個人啊。
這個航班是廣州--阿姆斯特丹,常飛的人都叫「阿姆」
話裡透著不屑的小驕傲。
一路飛行12小時,無聊的看電影、睡覺。
醒了發覺乘務員蓋著毯子躲在後排的角落裡睡覺。
只能自己去廚房找吃喝,廚房的飲料和小吃都敞開著擺放,
有需要的人可以自己隨意取用。
到「阿姆」時是傍晚,因公出差的護照都在帶隊領導手裡,
過關時才發給我們,過關以後立刻收繳回去,估計是怕我滯留國外吧。
過關時出了點小狀況,阿姆的海關人員都是高大英俊的白小夥,
腰間佩戴著手槍。莫名就透露著親切的威武勁。
海關翻出了我們帶的方便麵,包裝上花裡胡哨的畫著牛肉和大蝦。
海關說這一類肉食因為衛生檢疫原因不能入境。
本來想對他解釋「外包裝圖片僅供參考、與實物無關」
可是一時語塞竟然不知道如何解釋。
只能一邊說著:「只是圖片,裡面啥也沒有」,一邊打開一包給他看。
海關小夥一臉困惑,估計心裡想:啥也沒有畫這麼豐盛,
你們中國人都是看著圖片吃麵嗎?
過了海關有點小興奮,阿姆的機場候機樓很大,還有免稅店。
公司給的補助一天大概是150歐元,一共 十 一 天時間,
除去住店和吃飯大概能省下1000歐元,在2008年歐元是1比10的兌換率。
還是省著點花吧,免稅店隨便逛逛就好。
聽以前的同事說,阿姆最有名的是櫥窗秀。
我估計就像檳榔西施一類,從事服務業的美女衣著暴露站或是坐在櫥窗裡吧。
因為行程原因,我們當晚就在阿姆的機場轉機,乘坐一架類似ARJ21的小飛機。
直奔漢堡,歐洲並不大,從荷蘭到德國只飛了一小時。
我們在夜色中降落在了溼漉漉的漢堡機場。
當晚正下著雨,天氣有些陰涼。很快和空客的接待人員接上頭,
大家期待著豐盛的迎接晚宴,翻譯一再說,我們又餓又累。
結果我們被車送到了一家事先聯繫好的小賓館,
人家扔下幾個硬麵包和一箱礦泉水就走了。
大家都有些困惑,鬼子的接待標準這麼差嗎?
最後的結論是這一段經濟危機,鬼子也沒錢搞接待了。
大家洗洗睡了,賓館的電梯只有國內的1/4大,每次只能乘坐三四個人。
床也小得可憐,勉強算小號的單人床吧。
房間裡有烤箱和電陶爐。一臺不太大的電視,
每天過了十二點都是些少兒不宜的廣告。據說按著屏幕下方的電話打過去,
就會有一個高大的德國妞開著昂貴的轎車,疾馳到樓下上門服務。
漢堡緯度很高,大概相當於中國的漠河,
但是天氣並不冷。屬於地中海式氣候。
第二天一早,空客的接待人員接我們去了總部,第一天就是簡單接洽一下,
給了我們三臺車,兩臺奧迪,一臺奔馳。
奧迪轎車是柴油的,配置很高但是車身比國內的窄,估計和德國道路狹窄有關,
這車開起來絲毫感覺不出來柴油車的震動和噪音,導航非常難用,
都是依靠旋鈕輸入街道和門牌號,和國內導航完全不是一個檔次。
有幾個同事來之前準備了聲明文件,大概就是把國內的駕照翻譯公證一下。
德國人也不太在意,也沒見警察檢查過駕照。
忘了介紹我們的人員組成了。
機務人員三人分別負責電子、機電和發動機。
飛行員三名,他們要負責試飛和最後把飛機開回國。
空乘一名,是那種資深老乘務員,雖然不年輕靚麗,
但是辦事說話非常得體,讓團隊的每個人都如沐春風。
還有專業翻譯一個,談話間得知他是公司的官二代,
這種翻譯是個肥缺、常年駐紮德國,拿的是歐元的收入。
兩個公司領導,都是老頭。面相慈祥,沒什麼架子。
還有局方幾個檢查員,牛哄哄的不怎麼和我們來往。
他們開走了奔馳,飛行和乘務(俗稱飛的)開走一臺奧迪,
我們機務(地面的)開一臺奧迪。
我們這兩夥人隸屬於公司,所以輪流保障接送兩位公司領導。
德國接飛機就像買車,我們負責檢查飛機的各種設備,參與試飛,檢查故障信息。
最後拿到單機檔案(就是各種製造過程的原始資料)。
局方當場給籤發一個國籍登記證和無線電執照。
雙方搞個簡單的儀式就開上飛機回國。
當時國內幾個航空公司的數個團隊都匯集在漢堡,
有監造的、接機的、學習的、空客總部到處可以遇見中國同行,
以至於空客的自助餐食堂都擺著一籠筷子。
第一天吃午飯就鬧個笑話,空客的自助餐食堂非常豐盛,
燉菜燒烤和各種生冷和沙拉,酒水飲料。
餐桌旁邊擺放著小瓶的紅酒,我們看旁邊的德國人有的吃飯時會喝一點紅酒。
資本主義實在是太腐敗了,工作的午餐竟然還能喝酒。
咱們也入鄉隨俗吧,負責機電專業的哥們叫皮皮,他取來一瓶紅酒。
小瓶的那種,標籤上滿是德文,誰都不認識。
倒出一杯晃一下,有點掛杯,挺粘稠的,聞一下有點酸。
皮皮先來了一口,表情怪異,享受中略帶痛苦。
他長出一口氣,筋著鼻子說了一個字「酸」
我接過來,也嘗了一口,呸,這TM是醋。
剛想倒掉,眼角看到兩個德國鬼子,正驚訝的盯著我們。
「不要慌,就當我們是山西人,喝點醋很正常」
我們把醋倒在盤子裡,沾著香腸吃。
哼!就是這麼硬核。民族榮譽高於一切。
出國公幹,購物才是工作重點,可惜德國的商場晚上五點就關門了。
每次我們從空客工廠趕回市內駐地,附近的大商場都下班了。
只有一家廉價超市開到19點半。
雖然是廉價超市,裡面的各種商品卻不差。
我們買了各種聞所未聞的生魚片,魚子醬,啤酒和紅酒。
計劃晚上回去聚餐,異國他鄉無聊的夜晚實在難熬。
一包生魚片只有幾個歐元,紅酒更是便宜到只有1-2歐元。
礦泉水(有氣泡的蘇打水)那個時候很喝不慣,
直到回國前才適應並愛上這種氣泡水。
啤酒更便宜,如果把瓶子退回去的話,只有0.6歐元一瓶。
德國的超市有一種自動回收空瓶的設備,一個圓洞把瓶子扔進去時會自動掃描條碼,
統計數量後,會按每個瓶子0.5歐元退給你硬幣。
0.5歐元相當於五塊多人民幣,我仿佛看到了一條生財之路。
當然,既然來了德國要搞一個大鐵桶的啤酒,黃色桶身上一個老頭舉著酒杯。
就叫他俾斯麥啤酒吧。多年以後德啤在中華大地泛濫,
我才知道這個啤酒叫「教士」。
一頓採購過後,大家滿載而歸。因為離我們駐地不遠,大家步行往返。
回去要穿越一條馬路,超市在中間,兩端的斑馬線都離得太遠。
我們提著沉甸甸的食物,實在不想繞行斑馬線。
瞅了一下路上車少的空檔,直穿馬路而過。
在通過對面車道時,遠遠的一輛小轎車疾馳而來,他使勁的按著喇叭,
表達著對我們這種不守交通規則行徑的譴責。
車駛過我們時,我對著他大喊「八嘎!」這個丟人的黑鍋只能讓日本友人背了。
回到駐地的小賓館,拼上兩張桌子,堆滿食物,
來自國內五湖四海的各位同仁開啟對飲模式。
大桶的啤酒操作不當,噴了一地。
後來流出的酒也是泡沫很多,流速根本供不應求。
我們都轉向喝小瓶的啤酒,
一個飛行的哥們說,這魚子醬要用蘇打餅乾夾著吃。
吃法很新穎,對我等粗鄙之人來說,味道實在是很一般,
大家咀嚼時面露享受,這大概就是資本主義的味道吧。
生魚片很鮮美,除了三文魚,還有兩種不知名的魚片,
想來漢堡是個海港城市,這一類生鮮應該不差。
幾包魚片最先被吃完,準備扔掉包裝時才發覺,包裝裡面還配送了一大袋沙拉醬。
我們完美的錯過了,生魚片的正確吃法。
最後只剩下啤酒、醃黃瓜和薯片。這個薯片很贊,應該是現在國內的「多力多滋」。
喝到晚上快九點半時,我上樓回自己房間取充電器。
看見門口站著一個德國人。
他禮貌的向我點頭,又低頭看看手錶,像是在等人。
我們又喝了一會,敲門聲響起,剛才那個德國人指著手錶,告訴我們要「安靜」
我才明白,他剛才是在門口等著到9點再敲門,德國人果然嚴謹。
席間因為有一個情商很高的老乘務員,開著有點露骨又不過分的玩笑,
一桌人喝的愉快。以至於第二天大家都睡過了頭。
一骨碌爬起來,互相喊著起床,急忙衝了一碗方便粥給兩位領導送過去。
結果領導坐在床邊黑著臉,像個孤獨的小老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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