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四月初二那天,西門慶騎著棕色駿馬帶著迎親隊伍迎娶孟玉樓,西門慶頭戴狀元帽,身穿緋色長袍,腳穿牛皮靴,滿面紅光,神採飛揚,西門慶身後跟著的是迎親的隊伍,包括媒婆薛嫂、抬花轎的轎夫、抬禮箱的夥計、以及吹奏嗩吶、敲鑼打鼓的樂隊,好不氣派,簡直就像遊街的狀元郎一樣轟動了街坊四鄰。很快,大街上就圍滿了看熱鬧的人群,早上原本還算安靜的街道頓時熱鬧起來,有一些半大孩子跟著迎親隊伍,一邊跑一邊興奮的喊著:「娶新娘子嘍!娶新娘子嘍!」,他們似乎顯得比西門慶還要興奮和高興,又有一些人圍在一起低聲嘀咕著:「西門慶不是和武大郎的媳婦勾搭在一起嗎?這可不是去武大郎媳婦家啊,這又是娶哪家娘子?」「噓!小點聲,亂嚼舌根,被西門大官人聽見了,非打斷你的腿!」「嘿嘿!我們去看看到底娶的是誰?」
眾人跟著迎親的隊伍,不一會兒就走到了楊家大院門口,楊家的管家打開大門,讓薛嫂帶著抬禮箱的夥計進了大院,薛嫂將送來的鳳冠霞帔以及胭脂等迎親的物品送給孟玉樓,趁著孟玉樓穿著打扮的時間,楊家的管家和丫鬟們端上瓜果點心招呼前來的親朋好友。
片刻之後,孟玉樓終於打扮好了,從臥室中款款而出,西門慶只覺眼前一亮,新娘子頭戴鳳冠,臉遮著紅蓋頭,上身穿繡花紅袍,頸帶項圈天官鎖,胸帶照妖鏡,肩披子孫袋,下身穿紅裙,腳上踩著一雙紅緞繡花鞋,由孟玉樓十歲的小叔子扶著,慢慢的向自己走來,當真是端莊美麗,雍容典雅,西門慶不覺有些看呆了,只覺得這種美麗和潘金蓮那種狐媚妖嬈截然不同,有一種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的聖潔感,心想得到這樣的女人才會讓自己擁有更多的成就感和徵服感。
「新娘子好漂亮啊!」圍觀的人群中有些孩子看到新娘子華貴的衣裝,忍不住高聲喊道。紅蓋頭下的孟玉樓臉色微紅,忍不住裂開嘴笑開了花,雖然這不是第一次出嫁,但這卻是第一次自己掌握自己的命運,心中很是開心。孟玉樓拜別姑媽楊嬸,便讓小叔子牽著手跨進花轎裡,孟玉樓坐進轎中,但轎夫們卻並不動身,西門慶知道轎夫們這是在討要紅包,俗稱「起簷子」,連忙把提前準備好的紅包塞給了幾位轎夫,轎夫們這才抬起轎子,準備接新娘回家。
轎夫們剛抬起轎子,樂隊立馬吹起嗩吶,敲起鑼鼓,西門慶調轉馬頭,準備往回走,後面跟著的是抬花轎的轎夫們、樂隊以及孟玉樓帶的幾十箱嫁妝和陪嫁的丫鬟傭人,眾人剛走出楊家大院沒幾步,就看見一個老頭攔在了道路中間,迎親隊伍見有人攔路,便停了下來,西門慶原以為是潑皮無賴攔路討要紅包,正準備打發他走,只見那老頭扯著嗓子喊道:「眾位鄉親,眾位街坊,我是楊宗錫的舅舅!我有話要說!」老頭扯著嗓門喊了好幾聲,鬧哄哄的人群終於安靜下來,眾人都把看熱鬧的目光由新娘的身上轉移到這老頭身上。
「張四,你有屁快放,別耽誤人家娶媳婦!」人群中有人喊道。
「我呸!我不答應這門婚事!」張四扯著嗓子大喊一聲,張四這一聲叫喊,人群一片譁然。
「人家男人死了,小媳婦又沒有子女的,年紀輕輕你憑什麼不讓她嫁人,你算老幾!」人群中有人看不慣。
「各位街坊,各位鄰居,我是楊宗錫的親舅舅,我可不是不讓這女子嫁人,我大外甥死了,這女子留不住,我也不攔著,但是我大外甥的錢可不能讓這女子帶走了!我姐姐還留了一個小兒子,我這小外甥才十歲,以後他的吃喝用度,念書娶媳婦都得指望大外甥留下的錢呢,這些錢可都是我大外甥的血汗錢啊!可不能被這個女人騙走了!」張四喘了口氣又說,「鄉親們,你們說老漢說的在不在理?」
這時圍觀的人群中有人覺得張四老頭說的也有一些道理,附和道:「張老漢說的在理!」
聽到有人回應,張四更是得意洋洋,於是大聲對著花轎裡面喊道:「孟玉樓你要嫁人我也不攔著,但是你這幾十箱嫁妝我都要打開看看,只要是楊家的東西,你都得留下來!」
孟玉樓原本坐上花轎中,心中充滿了對未來美好生活的希望,卻不料轎子沒走兩步就停了下來,然後外面就一直吵吵鬧鬧的,孟玉樓也沒聽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於是偷偷掀開帘子的一角,正看見楊宗錫的舅舅張四在指著自己叫喊。孟玉樓臉色唰的一下變的慘白,捂住臉哭了起來,孟玉樓哭了一會,從花轎裡伸出手把薛嫂喊到旁邊,對著薛嫂低語幾句,薛嫂聽完立馬高聲喊道:「我們姑娘說了,楊宗錫賺的錢都買了房子和田地,另外還有一些外帳沒有收回,這些錢全部都留給小叔子了,帶的這些嫁妝都是我家娘子的衣物和從娘家帶的嫁妝,你憑什麼查我們的嫁妝?」
張四嘿嘿一笑,說:「你說沒有拿也行,只要你打開箱子,讓大傢伙看看你有沒有偷楊家的銀子,要是沒有,我絕對不攔你!」
薛嫂罵道:「你這個老不要臉的,難道姑娘家的貼身衣物你也要看?」
正吵著,楊家大院裡面幾個丫鬟扶著一個老奶奶走了過來,這老奶奶正是楊宗錫的姑媽楊嬸,楊嬸一看張四攔在路上,氣就不打一處來,「各位鄉親,我是楊宗錫的姑媽,我這侄子命不好,死的早,膝下又無子女,侄媳婦年紀輕輕,想要嫁人,這誰也不能攔他!」楊嬸先對著圍觀的鄰居們解釋,又轉過身指著張四罵道,「我這個楊家人都同意她嫁人,你這個老潑皮外姓人有什麼資格管我們楊家的事!」
「我是小外甥的舅舅,我就是要給我小外甥爭這份家產,這錢就是我小外甥的!我怎麼不能管?」張四看楊嬸過來撐腰,絲毫不做退讓。
「哼!莫說我這侄媳婦沒有錢,就是有錢,跟你有什麼關係,楊家的事情還輪不到你這外姓人插話!」楊嬸也爭論起來。
「你這麼給這小娘們撐腰,肯定是拿了西門慶的好處!」張思罵道。
楊嬸被張四說破了心事,頓時面色漲的通紅,罵道:「你這老流氓!你攔著人家姑娘家到底是想偷人還是想幹什麼?不是圖我侄媳婦的身子,就是圖我楊家的錢財!」
「你這嫁不出去沒見過男人的老姑娘……」張四也越罵越狠。
楊嬸被張四戳到了一輩子最不願提起的心事,心中大怒,再也顧不得形象,腳步蹣跚的就要過去撕咬張四,張四也不甘示弱,也要過來打楊嬸,街坊鄰居見狀,連忙圍過來攔住楊嬸和張四,一時之間,街道上亂成一團粥,西門慶對薛嫂使了個眼色,連忙和迎親隊伍趁著混亂從人群中擠了出來,連樂隊也沒奏樂,就向西門慶家跑去。
迎親隊伍狼狽的從人群中逃了出來,一直快到西門慶家,西門慶這才又讓樂隊吹起嗩吶,敲起鑼鼓,一行人走到西門慶家門口時,發現鄰裡街坊正堵在門口討要紅包,西門慶連忙讓小廝給每人塞了個紅包,眾人這才讓開路。
轎夫們將花轎輕輕放下,孟玉樓從花轎裡面緩緩走出,腳踩在早已鋪好的青布條上面,此時,西門慶請來的道士上前一步走到大門口正中間,左手中拿著碗,碗裡裝著穀米,豆子,銅錢,糖果等物品,右手持拂塵,口中念念有詞:「天靈靈,地靈靈,三煞鬼神快讓開!」說罷,那道士便將碗向門口一拋,穀米,豆子,銅錢,糖果等物灑落一地,旁邊看熱鬧的孩子們一聲歡呼,便爭先恐後的爬在地上搶拾,眾人見了孩子們的興奮勁不覺莞爾,西門慶見此場景,剛被攔親的不痛快才慢慢煙消雲散。
孟玉樓進家之後,拜見了正妻吳月娘,給吳月娘敬了茶,又拜見了二娘李嬌兒,還和四娘孫雪娥相互行了禮。西門慶讓丫鬟們收拾出來三間房屋給孟玉樓,讓孟玉樓此後就住在這裡,因三娘卓丟兒已死,便讓孟玉樓在家中排行第三,讓家中老小都稱之為三娘。
當夜,西門慶就和孟玉樓在婚房內共度春宵,一連數日,兩人都在房中廝混纏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