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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翠花在何教授家做保姆,這天一大早,何太太就囑咐李翠花:「今天菜別買多了,中午跟晚上,我跟先生要去外面吃。」
李翠花應了一聲,好奇地問:「太太,你不是說外面的飯不乾淨嗎?」何太太笑著說:「我們在白天鵝大酒店吃飯,那可是五星級飯店,衛生放心。」
何家雖然有錢,但是何太太是一個又節儉又挑剔的人,輕易不到外面吃飯的。更何況,這幾天,何太太一直在生氣,據說,何教授跟一個單位一個女孩有點曖昧。
那個女孩李翠花見過,確實年輕漂亮,可何太太也很漂亮啊,雖然年屆四十,可保養得好,臉上沒有皺紋,衣著打扮也很有氣質。
李翠花想不通,反正兩口子這段時間「冷戰」,但何太太今天一反常態,跟何教授打電話時,聲音溫柔,一副甜蜜蜜的樣子。
吃了早飯,何教授上班去了。
何太太精心打扮了一番,還讓李翠花看看衣著如何,李翠花情不自禁地誇讚了她一番。
「太太,咱倆年紀差不多,我還比你小兩歲呢,可我跟你比,我老得跟老太婆差不多了。你不知道,就我這模樣的,回到村裡,大家還說我不顯老呢。你要是在我們村裡,他們一定說你還是個未出嫁的姑娘呢。」
李翠花說話時一臉真誠,何太太高興得笑了起來。換好了衣服,她又從口袋裡摸出一個精緻的小瓶子,朝空中噴了一下,然後再在霧中晃了一下,再小心地聞了一下袖口,才滿意地將瓶子放進口袋裡。
李翠花知道那是香水,但她聞了一下,覺得氣味若有若無,便說:「太太,你買的什麼香水,咋沒味道呢?莫不是買到假貨了吧。」
何太太一聽,笑著說:「假貨?這是先生從法國買的呢。」說著,她將香水又拿了出來,讓李翠花欣賞:「這可是世界名牌,全世界的時尚女人們都以擁有它為榮呢。」
李翠花看著精緻的小瓶,好奇地問:「這還是法國貨呀,天啊,這一瓶香水,得值一二百塊吧,哎呀,太金貴了。」
何太太大笑起來,說:「一二百?開玩笑,這麼便宜的東西誰用?跟你說,這一小瓶三千多塊呢。這是先生送給我的禮物,今天是我們的結婚紀念日。」
李翠花一聽價格,嚇得一哆嗦,趕緊將「香奈兒」還給了太太。何太太心情好,便在空中噴了兩下,說:「來,翠花,你也來點兒,今天晚上,你可以去找大柱,我跟先生也過一下『二人世界』。」
這一噴,估計得上百塊錢,李翠花趕緊在霧中晃了幾下,何太太拉她出來,「夠了,一下就夠了。」李翠花卻說:「上百塊的東西呢,可不能浪費了。」
何太太又笑了起來。她開車上班後,李翠花閒下來了,收拾了東西,準備去找大柱。
這時,她忽然想,今天的日子,按陰曆來算的話,也是自己的「結婚紀念日」啊。城裡人講究陽曆,她則喜歡用陰曆算。
她的心慌亂起來,決定也趕一下「時尚」,跟大柱浪漫一回,紀念一下「結婚紀念日」。
想到此,她便給大柱打電話。大柱正在忙,一聽老婆讓他買份禮物送給她,便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地問:「不過年不過節的,要啥禮物?」
李翠花嬌嗔地解釋了一番,大柱笑了起來:「咱連生日都不過,還過啥『結婚紀念日』,你來城裡幾天,好的沒學會,咋學會這個妖蛾子了?」
李翠花生氣了,大柱聽口氣不對,便服軟了:「好,給你買個小禮物。要不,給你買身衣裳吧。」
李翠花不要,說太俗氣,要「時尚」點的禮物。大柱又說:「那,我帶你吃頓好吃的,韓國烤肉,咋樣?」
李翠花怪他:「不是吃就是穿,你咋一點也不懂得浪漫。人家何教授送給太太一瓶『香奈兒』香水,三千多塊一瓶呢,特好看,特好聞,我今天沾了太太的光,還噴了一下呢。
你就不會學學何教授,也送給我一份這樣的禮物?」
大柱一聽,怒道:「你這敗家娘們,花幾千塊,要那玩意兒?真吃飽了撐的。不說了,工頭叫我,掛了。」
掛了電話,李翠花有些懵了。冷靜下來,她發現自己實在是過分了點。
何教授夫妻倆是什麼人,自己是什麼人,居然敢要「香奈兒」,怪不得大柱罵自己敗家呢,這要擱村裡,別說香水,就是吃頓烤肉,估計也要被人說道幾天了。
想到此,她後悔起來,想跟大柱說些軟話,卻說不出口。她猶豫了一陣,便給他發微信:老公,我錯了,我不應該要香水。其實,剛才我只是想讓你對我浪漫點。今天我去找你,太太放我假了……
等了半天,大柱才回了一句「好,來吧!」李翠花立即歡天喜地地換了新衣服,從冰箱裡拿了昨天剩下的冰糖肘子和火腿腸,用塑膠袋裝好後,去工地上找大柱。
在公交車上,大柱發微信說,他在工地上忙,白天沒工夫陪她,讓她在市裡逛。下午四點鐘,他到新世界門口見她。
反正大柱煩逛市場,李翠花樂得逍遙自在。她在商場裡逛啊逛,雖然她衣著很時髦了,但還是被眼毒的售貨員看出她的身份,對她不冷不熱地招呼。
實際上,李翠花也就是看看,她可不敢買那些昂貴的化妝品。最後,她給大柱買了一身衣裳,口袋裡的錢就全部花完了。
四點多時,一身塵土的大柱來了。李翠花責怪他怎麼不換身衣裳,大柱樂呵呵地說:「我心急如焚嘛。」
大柱上到高二輟學,平時喜歡看書,被大家戲稱「文化人」,李翠花聽他拽詞,並沒覺得酸,心裡反而甜滋滋的。
李翠花將衣服給了他,讓他在商場的試衣間裡試一下。大柱不耐煩地說。
「不試了,你買的肯定好。唉,我早就知道,讓你逛商場,你肯定不會給自己買一樣東西。所以,還是我給你買吧——你不是要『時尚』嗎?喏,給你!」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樣東西,李翠花拿過來一看,是一支口紅。大柱摸摸腦袋說:「在不遠處的那家商場買的,本來想給你買香水的,一問,太貴!捨不得,就給你買了口紅。」
李翠花很滿意,嘴上卻責怪他:「還說我敗家呢,我上午也就是說說,你卻幹了。這支口紅上淨是洋文,肯定很貴吧。」大柱很霸道地訓她:「別問價錢,只管用。」
大柱要帶她吃韓國烤肉,李翠花情知那口紅一定很貴,於是便不捨得花錢了,便要去一個小飯館。大柱想讓她開一下洋葷,李翠花一臉嬌羞地說:「省點錢吧,咱們晚上可以找個旅店……」
在小飯館吃飯時,何太太打來電話,問她在哪兒,李翠花說了地方,何太太說:「喔,那算了吧。我現在在家,還想讓你回來做飯呢。那你跟大柱好好玩吧,掛了。」
李翠花忙問:「太太,你晚上不是跟何先生……」
「別提那個王八蛋了!」何太太咆哮起來,「中午我去找他,在實驗室裡,那個女人居然也用『香奈兒』。
那味道我一聞就知道,她用的香水,跟我的一模一樣,那老東西一定也給她買了,氣死我了。
看在今天是『結婚紀念日』的份上,我忍了。可中午吃飯時,他又說下午要坐高鐵去廣州,我下午上網看了那個女人的微博,她說要去廣州,賓館都預定好了,我……」
何太太氣憤難平,一口氣說了半小時,最後,她居然哭了。
結婚紀念日,丈夫給我買瓶3千元香水,卻成婚姻破裂導火索。
「可憐我今天晚上還想跟他過『二人世界』呢,現在成了『獨守空房』了,我早上還為他送了一瓶『香奈兒』高興得屁顛屁顛的,我怎麼那麼賤啊。」
掛了電話,李翠花跟大柱講了何教授的事。大柱一聽,樂呵呵地說:「何教授也太不小心了,要是我,我就給那個女人買個別的牌子的香水。這下好了,哪兒是『時尚』呀,簡直就是毒藥。」
兩個人說說笑笑地吃完了飯。付完錢,大柱忽然說:「我們工地旁邊有個旅店,便宜,一晚上只要五十塊,要不,咱去那兒吧。」
李翠花當然答應了,到了地方,大柱又說:「工頭剛才給我發簡訊,說有急事。我回去一趟,一會兒就回來。你先看會兒電視,我十點左右就回來。」
李翠花只得讓他去了。看了一小時電視,她覺得很無聊。大柱還不回來,她便想,要不,我到工地上看看他做啥吧,反正在這裡也沒啥意思。
她穿上衣服就出去了。工地不遠,走十多分鐘就到了。晚上,工地上還燈火通明,一些人在打牌,一些人在幹活。
打牌的人還高聲取笑幹活的人:「這些人都是耗子陪貓睡覺,掙錢不要命了。白天累一天了,晚上還要掙加班費。」
幹活的幾個人中,赫然有大柱。
他大聲說道:「知道不,我媳婦今天用了香水,法國貨,世界名牌,一小瓶,那瓶子就跟打針用的小藥瓶差不多,要三千多塊呢。
哎呀,我那老婆今天渾身上下都香噴噴的,別提多好聞了……」
她明白了,口袋裡那隻口紅一定價格不菲,大柱花了不少錢,晚上又要訂酒店又要花錢,他想儘可能地多掙點錢,要不然,他今晚會睡不好覺……
十點半時,大柱回到了旅館。一進房間,他就大聲埋怨:「哎呀,這個工頭太不靠譜了,急火火地將我叫去,我還以為有啥大事哩,原來是喊我打牌。
我不想打,可他是工頭,又不能得罪,我只好坐下來。嘿,那傢伙倒黴得很,看輸,我反倒贏了六十塊錢。
今天晚上這房間,等於是咱白住,老婆,這下你心裡沒啥負擔了吧,咱們倆輕裝上陣,好好殺敵……」
他的玩笑話加葷話,讓李翠花笑了起來。大柱著急地脫衣服洗澡,李翠花卻阻止了他,一頭扎進他的懷裡,大柱急吼吼地推她:「別,一身汗味,臭得很。」
李翠花靠在丈夫厚實的胸膛上,貪婪地呼吸著,說:「不,好聞得很,你的汗味,比那香水還好聞哩。」
第二天,李翠花回到家,跟何太太吞吞吐吐地說:「太太,你今天有事不?」
何太太說沒事,李翠花便說:「我想讓你陪我去商場,幫我把這隻口紅退掉。大柱給我買的,他淨花冤枉錢。我一個鄉下女人,能用得起這樣的東西?」
何太太笑著說:「只管用吧,有啥用不起的,你也是女人啊。再說,即便退,你一個人去就行了,只要有發票就成。」
李翠花摸出發票,那是她昨晚從大柱口袋裡偷出來的,上面標價588,說:「有發票!我這樣子,怕她們不退,你去了,人家不敢欺負你。」
何太太明白了她的意思,爽快地答應了她。她開車帶著李翠花到了商場,到了品牌櫃檯退貨,漂亮的售貨員一聽,居然興奮地叫「過來,過來!」
幾個售貨員圍攏了來,李翠花緊張起來,何太太安慰她「沒事」,說:「你們幹什麼?我有發票,今天是第二天,難道還不退?小心我投訴你們。」
那個售貨員很激動地說:「我就說吧,昨天下午那個民工就不是買口紅的人,今天應驗了吧,人家來退貨來了。你們還怪我態度不好,這下你們沒話說了吧?」
李翠花聽出來了,昨天一身塵土的大柱在這富麗堂堂的商場裡買口紅,一定遭到了不少白眼。何太太很有氣勢地說:「說什麼呀?趕緊退,別磨磨唧唧的。」
售貨員瞅了她一眼,將口紅退了。拿到錢,李翠花的眼睛溼了。
在車裡,何太太安慰她:「翠花,別難過了。她們就那樣,掙不了幾個錢,還歧視勞苦大眾,別跟她們一般見識。唉,你也真可憐,大柱好不容易給你買樣東西,你又心疼錢……」
她連連搖頭,一副可憐李翠花的樣子。李翠花只是心疼大柱,她心想,嫁給大柱,這輩子值了。
晚上,吃過晚飯,何太太上網,看微博時,看到一條轉發率非常高的微博,一個網友拍了十幾張圖片,拍下了一個民工到商場裡買香水和口紅時被驅趕被嘲笑的過程。
網友動情地寫道:「當時,他打聽『香奈兒』,售貨員根本不理他,保安過來驅趕他。
他當時就掏出一把錢,說今天是結婚紀念日,他要給老婆買禮物。大家卻當他是精神病。在眾人的恥笑中,他居然真的買了一支名牌口紅。
當他拿著口紅轉身離去時,我沒看到他什麼委屈表情,反而是掩飾不住的欣喜,也許,他要把這瓶香水送給最愛的那個人……」
那人,赫然就是大柱。何太太認識大柱,她趕緊叫李翠花來看,李翠花看了,沒說話。何太太趕緊說:「翠花,別難過啊。大柱對你真好,好得讓我嫉妒。我們家老何要對我能這樣,我就開心死了。」
李翠花笑了,說:「太太,我沒難過。我們家大柱也成了『網絡紅人』了,我開心呢。一會兒我打電話給我兒子,讓他上網,看一下他爸爸跟媽媽的愛情……」
何太太眼睛一陣熱,她將電腦推給李翠花:「把這些照片保存下來吧,這是愛情的見證呢,比什麼『香奈兒』要強!」
李翠花知道,丈夫的汗味,對她來說,才是世界上最貴的香水味!(作品名:《愛情香奈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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