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張明是同事,也是「酒肉朋友」,少不了時不時地在一起小聚一次。
一個星期天,中午無事,我們兩人相約到飯店撮一頓。按照平常的習慣,我要先到張明家,再一起去飯店。因為張明的父親去年得了半身不遂,無法行動,所以,張明必須先安排父親才能外出。
到了張明家,眼見張老爺子正坐在院裡的老槐樹下乘涼,腳下趴伏著一條黃色的小狗,仰臉看著老爺子手中的饅頭,前爪不停地爬撓著,一副搖尾乞憐的樣子。張老爺子則不緊不慢地將手裡的饅頭一塊一塊地扔到小狗的嘴裡。
我問老爺子什麼時候養上狗的,張明在一旁說,是別人家的狗,經常到他家來。我又問老爺子中午吃什麼,平常只要我和張明出去,老爺子都是讓我們從飯店捎回些吃的,不讓張明另外做飯了。老爺子言語含糊不清地說,隨便來點就行,你們要少喝酒多吃菜。我們點頭稱是,剛要出門,就聽老爺子在後面囑咐道,今天到李家酒樓去吃吧,菜一定做得好,還便宜。
我和張明聽了一頭霧水,上次,我的幾位同學來我家做客,我就約好友張明作陪,當時想去李家酒樓時,老爺子曾經說過,不要到李家酒樓去,菜一定不好,還會多花錢的。當時我和張明都不以為然,知道老爺子和李家酒樓的李老闆有過節。老爺子身體壯實的時候,和兩個村民一起收糧食,每天累得一身臭汗,滿身的玉米屑。一天中午,三人到李家酒樓吃飯,李家酒樓的李老闆眼見三位這副邋遢相,怕影響酒樓的生意,就以沒有空屋為名把三個人攆出門。張老爺子氣憤不已,臨走留下一句話:狗眼看人低。
我們以為張老爺子不讓我們到李家酒樓去,是還在記恨李老闆。張明怕老爺子生氣,答應了一聲,跟著我們出了門,但還是偷著去了李家酒樓,因為老爺子出不了門,看不到。但吃完飯,我們才後悔沒聽老爺子的話。那天李家酒樓每個房間都有人,菜就上得慢了,菜量也少,還沒滋沒味,我們幾個人經常是看著見底的盤子等著下一盤菜。沒有菜,酒喝起來就少了興頭,鬧得我這個請客的很沒面子。最後算帳時,又領教到了「小李飛刀」的厲害(因為李老闆經常在算帳時宰人,所以人送外號「小李飛刀」。),最起碼多算我了一百多元。
那件事讓我至今耿耿於懷,因此我和張明商量好了,今天不去李家酒樓,而是去較遠的聚正樓。但聽了老爺子的話,我動心了,想驗證一下張老爺子的預測是不是還那麼準。
我們走進李家酒樓的時候,裡面冷冷清清的,無精打採的李老闆看見我倆,立刻笑臉相迎,給我們安排了一間最好的房間,親自沏茶倒水。上的菜不但量大,而且要色有色,要味有味,李老闆還贈送了一道菜。算帳的時候,總共百十元錢,李老闆硬是讓了二十元,讓我疑心李老闆是不是犯了糊塗。
回來的路上,我問張明,老爺子是不是有先知先覺呀?一個在家不能出門的老人怎麼能預先知道李家酒樓的服務情況呢?張明搖搖頭,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到了張明家,見老爺子正在閉目養神,那條黃狗趴在藤椅旁邊,仰臉看著老爺子。老爺子睜開眼問道,去李家酒樓了吧?怎麼樣?
老爺子,你真夠神的,你是怎麼知道李家酒樓什麼時候能去,什麼時候不能去的?我問道。
你們想呀,李家酒樓要是吃飯的人多,廚師一定忙不過來,菜的量肯定減少,味道也好不到哪裡去,李老闆在算帳時,也不會講情面。相反,要是很多天沒有人到他的酒樓喝酒,他一定著急,要是顧客去了,服務肯定好,宰人也不會那麼厲害了,目的就是一個,讓你們下次還去他的酒樓。他這就是這種看人下菜碟的人。你們說是這個理吧?」老爺子含糊不清地說。
我點點頭,又問道,這個理我知道,但你老人家在家從不出門,你是怎麼知道李家酒樓哪幾天顧客多,哪幾天沒顧客的?
老爺子未開口,先指了指身邊趴著的那條狗,你們看見這條狗了吧,就是它告訴我的,它是李老闆家的,有時候也到我這裡來,因為我常餵它東西吃。李老闆平常拿客人的剩飯剩菜來餵狗,如果那幾天,李家酒樓的顧客多了,剩飯剩菜也就多,狗就不到我家來了。要是沒有客人去吃飯,也就沒有剩飯剩菜給狗吃了,狗就到我這裡來。這條狗在我這裡待了兩天了,說明李家酒樓這兩天沒有人去吃飯,所以你們去了,才不會挨宰。別看李老闆低看我,可他這條狗卻高看我。
張老爺子哆哆嗦嗦地伸出右手撫摸著狗頭,黃狗則是眯縫著雙眼抬頭看著老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