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曰軍吃完早飯剛走進辦公室,就聽到外面傳來一陣娘們們的吵罵聲,心裡想這是誰大清早的在這校園子撒野,也不看這是啥地方?也沒往心裡去,就開始備課,第一節有課,課還沒備好呢。
曰軍啊,你班候達才他奶奶、他娘好幾個人不知道為啥事找到學校來了,現在正在校長室鬧呢!你沒招惹候達才吧?老劉子急忙忙的從外面跑到辦公室問韓曰軍。
啊……今……今早晨的早操候達才他們五個遲到了,我……我收拾了他們一頓!不過,我知道候達才他家不論理,所以,在收拾完那四個小子後只是象徵性的扇了他兩耳光,如果一指頭也不著他太說不過去,其他那幾個小子我揍的都挺狠!
壞了,壞了,事就出在這裡!你咋招惹這麼個物啊,他一大家子哪有一個是站著尿尿(niao sui)的,集體不懂人事啊……你就在屋裡待著先別出去,千萬別出去,我先出去看看,老劉子說完一閃身出了辦公室,隨即又折回來把辦公室的門關嚴。
過了老大一會兒,老劉子才回來:好歹走了,候達才他娘、他奶奶、他那幾個嬸子圍著校長不幹,非要學校處理你,校長看見我進去就拉我出來問咋回事,我就一五一十的給他說了,校長就讓我到你教室看看候達才來了沒有,臉上有沒有傷,我就跑到你教室去看了看,那小子臉上一點手影蓋也看不出來,不但沒有一點手影蓋,你猜怎麼著?正活蹦亂跳著欺負你班裡一個小個子同學吶,回來給校長一說,校長就小聲的罵,不懂人事的色孩子們,這是替你教育孩子啊。
校長回到屋裡把情形一說,候達才他奶奶就嚎開了:從小俺也母(沒)捨得著他一手指頭啊,他憑啥打俺那孩子啊?校長說人家張老師只是象徵性的點了點他,他奶奶又嚎:點他也不行,俺都捨不得點他啊……怎麼說也不行,最後校長也煩了,孩子又沒事,你們先回去,待會鎮上的領導還來學校檢查,娘們們就一起嚎:檢查管俺們啥事,你先給俺處理這事!
校長氣得抓起電話,你們再鬧我就打電話讓派出所來處理,這樣才把這些娘們嚇回去,真是欠教育的貨啊!估計回去了就沒事了,屌孩子啥事沒有還那麼精神。
老劉子顯然是高估了這些人的人性,中午是沒事,可是下午放學後,韓曰軍騎著車子剛到大門口,就被早就在大門口等著的候達才他奶奶那幫娘們堵住了。
幾個人圍著韓曰軍就罵起來:你是個啥玩意,憑啥打俺孩子啊?你個色孩子,憑啥打俺孩子啊?俺要替俺孩子還回來!
說著就一起伸出手去撓韓曰軍,嚇得韓曰軍急忙扔了自行車四處躲著,可躲得了這個爪子躲不了那個爪子。
要不是鍾老師這時正好出來奮力護著韓曰軍,這回他肯定慘大了,即使有鍾老師奮力護著韓曰軍還是被撓了個大花臉,血口子一道一道的,雪白的襯衫更是成了星條旗。
第二天下午放學,這幫娘們依然在大門口候著,要不是看門的老大爺及時通知,估計這幫娘們這次得給韓曰軍免費整容了。
嚇得韓曰軍再也不敢出大門了,在宿舍憋了一個星期。周六上午放學(那時候一周上五天半課,周六還上一上午),門衛老大爺又來告訴韓曰軍:韓老師啊,先別出去,侯達才的那些奶奶們又在大門口了!
操他祖宗的,這麼不要臉!
這也欺人太甚了!
走,我們一起出去,看她們敢怎麼樣!
……
氣得幾個小夥子跺著腳直罵。
好男不和女鬥,再說那是些個潑婦,沒法和她論理,還是幾個老教師冷靜。最後,只能是先把韓曰軍的自行車先給他騎出去,再把韓曰軍從學校的後院牆撮出去。
真佩服這幫娘們的毅力和耐力啊,連著兩個星期在,她們一直在學校大門口堵韓曰軍,以致於韓曰軍只能一個星期回一次家,而且還是得偷偷摸摸的翻牆爬樹的。
這樣長時間下去也不是個事啊,老劉子就去找校長商量,秀才遇見兵有理也說不清,校長也無計可施,就去找鎮上主管文教衛生的陳副鎮長,陳副鎮長一聽就拍了桌子:在咱們共產黨的天下還叫他們反了天了?老夏,你放心,我這就找他們街上的書記,你先回去,好好安慰安慰那小韓老師,說完就抓起電話。
那天,街上的書記接到陳副鎮長的電話後就立馬去了候達才家,候達才他爹和他娘沒在家,屋裡就候達才他奶奶一個人。
書記剛一張嘴,還沒等說出一句完整的話,就被候達才她奶奶把話接了過去:喲,這麼點事還麻煩書記親自跑一趟!書記啊,這事你是不知道,咱家孫子好好的,平白無故的被他老師給打了,打的是上吐下瀉,好幾天都吃不下飯去,醫院跑了好幾回,光藥都拿了一大把,花了好幾百了啊(唉,簡直是比戲園子裡吹嗩吶的老吹手還能吹,那個時候好幾百都差不多能開個藥鋪了)!書記啊,既然你親自過問了,咱鄉裡鄉親的,不管咋說咱也得給您個面子啊!再說了,和那小老師也是抬頭不見抬頭見的,要我說,咱這事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書記一聽這話那個高興啊,本來以為這事得有些小曲折,沒想到根本不費吹灰之力,唉,這老娘們咋變得這麼懂事了!書記那高興勁還沒等熱乎,候達才他奶奶接下來的話就砸了個透心兒涼。
可是咱孫子啊,不光是被打得病了,還受了驚嚇,晚上睡覺嚇得光哭——我看就這麼著吧,你就讓那小老師到咱家來走一趟,一個是給孩子道個歉,讓孩子壓壓驚,二一個是順便替孩子還下那兩個耳瓜子,不為別的,主要是讓孩子看看出口氣,興許這麼一順活孩子的病就差了,再一個吶,咱有啥說啥,那幾百塊錢的醫藥費得由那小老師出……
氣得書記沒等候達才她奶奶說完就一撩手,抬腿走人。
街上的書記找到夏校長一說,夏校長就急了:啊,這麼複雜啊?真夠鬧騰的,那小韓老師這幾天都有些恍惚了,再這麼鬧騰下去非出事不可!
夏校長,請放心,沒事的,不用著急,別聽那老娘們瞎咋呼——別說是她捏個(那個)老娘們,就是她男人活著的時候咱也是拿得他服服帖帖的!我看,解鈴還須繫鈴人,找一天咱倆就領著小韓老師到他家走一趟,保證完滿解決!
夏校長看著書記十拿九穩的樣子,懸著的一顆心終於放下了。
韓曰軍當然是不能空著手去的,就買了兩瓶白酒、三斤點心、五斤雞蛋,這在那時可都是稀罕物啊,足足花了韓曰軍差不多半個月的工資!一行人剛一進門,還沒等明白過咋回事,候達才他奶奶上來就給了韓曰軍一個大耳光,他娘也張張著手向前湊。
書記一看急了,忙伸手攔在了韓曰軍向前,並朝那倆老娘們大喝一聲:你們這是幹啥?有毛病了是吧!候七子,你個窩囊貨,還懂人事吧?
候七是候達才的爹,書記吼完了那倆老娘們,就又把火氣撒在了候七身上,已經和校長說好沒事了,可……,這咋能不窩火。
候七被書記罵了一頓,臉上也掛不住了,就把她娘轟了出去,接著又朝他媳婦的大腚錘子上踹了一腳:別在這裡丟人現眼?滾出去!
書記又借著火氣把道理講了一通:人家韓老師是替你管教孩子,你看你把你家那熊孩子慣的,咱街上還能找出那個樣的來嗎?再不管教,早晚是個進去的貨,你沒看咱街上誰家那小啥子嗎?不感謝人家韓老師就算了,還恩將仇報跐著鼻子上臉,你一個大爺們還要臉不……
這事好歹擺平了,真他娘的不容易啊,其氣人水準不亞於開胸驗肺,其痛苦指數不亞於受一次宮刑,其艱辛程度不亞於破屌絲追上了白富美。
好在現在差了,差多了。因為,國家的法律制度慢慢健全了,再一個老百姓也漸漸懂法了:你們再那樣欺負人咱就打電話——讓110來收拾你。
現在有的街滑子們也橫,也囂張,不過再也不敢橫在拳頭上、囂張在腳上了,大多只橫在一雙惡眼上,囂張在一張臭嘴上。
輕輕的我們走吧,正如我們咔嚓咔嚓的來,我們嗚嗚的招手,作別這些臭氣燻天的噁心。
不說這些減壽的事了,還是再說說敬愛的鐘老師吧。
鍾老師自十八歲那年參加工作就一直沒有脫離過班主任這個崗位,當年那些學生裡頭和她年齡差不了多少甚至比她還高出大半頭的毛頭小夥子,在她手底下都被訓得俯首貼耳不敢造次。
這主要得益於天時、地利和人和,地利就不用說,那個時候鍾老師早已下嫁於內人,於內人也算標準的街滑子——街三代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