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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雪下了不一會兒,就有一尺厚了。
韓忠負手站在懸崖邊,任由雪花落在他的身上。
「上不了班了吳姐……有人死了……」
他聽到不遠處有人在打電話向老闆請假,也有一些人在打電話向自己的家人和朋友講述情況。這些人一共是50個,死者張揚原本是他們中的一員。
「沒想到天氣預報這回會這麼準,如果知道真會下雪的話,說什麼這次活動也要取消的。」說話的是組織觀賞這個冰雕展覽的領隊,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韓忠扭頭看了一眼,她的眼眶泛紅,幾個女成員圍在一起安慰她。
韓忠緊皺著眉頭。這一段的防護欄從中間斷開了,張揚就是從從這裡掉下去的。他剛剛靠在上面試了試,這些粗壯的木頭足夠承受住一個成年男子的重量,如果不是受到強大的衝擊力,死者怎麼會輕易地撞壞它?
「那些成員的信息都登記好了嗎?」
「登記好了。」站在他身後的王東應道。
「好,那就先把他們都拉回警局做個筆錄。」
說話間,韓忠和王東已經走到了放屍體的地方。有位同事在伸手攔著一男一女,女的哭得傷心欲絕,男的抱著她的腰牽扯著她,明顯是怕她摔倒。
他們是張揚的女朋友和同事。
「女的叫陳瑩,男的叫李南,和死者都認識超過三年了。」王東說道。
「先把他們都拉回去再說吧。這雪下得太大了。」
大巴車小心翼翼地行駛在白皚皚的道路上。車身上「天涯海角戶外網」幾個紅色大字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裡格外醒目。
韓忠站在車頭向裡看,雖然人人都是一臉疲憊,但他們仍舊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熱情地討論著剛才發生的事。
他向著幾個空著的座位走去,在一個姑娘旁邊坐了下了。
「這裡來的時候就是空著的嗎?」他隨口一問。
「不是。坐的是死掉的那個人和他的朋友。」姑娘把目光從窗外收回來。
「記得這麼清楚?難道大家回去時的座位和來的時候是一模一樣嗎?」
「有些人一樣。有些人的東西沒拿下車,回來時還要坐在原位的。」姑娘停頓了一下,「再說,自我介紹的時候聽到他是我老鄉,我就對他多留意了一下。」
韓忠看得出來姑娘心裡有些難受,這兩排只有她一個人默默地坐著。畢竟是老鄉,情感上是和其他人不一樣。
「那他和他的朋友有什麼反常的地方嗎?」他繼續問道。
「沒有。和其他人一樣,有說有笑的。不過中間我睡了一會兒,迷迷糊糊中似乎聽到他們起了口角。但是下車的時候三個人看起來又都挺好的。」
「那之後呢?下車後在景區有沒有看到他們起爭執?」
「不清楚。在景區大家都走散了,我沒留心他們。」
結束了對話,韓忠便和姑娘一起沉默了。從現場看,這的確是一起意外事件,但他又不敢完全斷言。那片山路上沒有攝像頭,周圍的腳印在他們到來之前已經被大雪掩蓋住了,可就算腳印還在,今天有那麼多人走過那裡,也提供不出什麼有價值的信息。
開了一個多小時車子才駛入市區邊界,車上的人看到那一盞盞亮起來的霓虹燈都鬆了一口氣。不過很快他們就被拉到了警局,想到自己會被當成「疑似殺人兇手」,他們剛放鬆的神經又緊繃起來。
2.
韓忠邊吃泡麵邊把同事們了解到的信息在腦袋裡匯總起來。
領隊說這次活動加上司機和工作人員,一共有五十一個人。成員中除了有七個人是自己來的,其他人都有伴。死者張揚和陳瑩、李南三個人是在前一天晚上十點多才報名要參加的,聯繫他們的人是李南。但她第二天見到他們三個後第一感覺是,他們不像是會參加他們活動的人。
一般會參加這種市區周邊活動的人,要麼是在校大學生,要麼是剛參加工作不久的年輕人,他們的經濟能力有限,沒有條件去自駕遊。當然也有一些歲數大一些的阿姨和叔叔們,但他們大多都已退休,參加這種活動不是為了湊熱鬧打發時間就是想鍛鍊一下身體。而張揚他們三個看起來完全有條件自己開車到冰雕展覽會場。這一點,韓忠和王東他們也有同感。從他們的衣著配飾來看,三個人的經濟狀況都不錯。
很快, 同事就證實了他們的看法。張揚和李南同在一家網際網路金融公司工作,兩個人都是營銷部的經理,房子、車子、金錢都不缺。而陳瑩是一個平面模特,雖然二十六七的年紀還沒闖出什麼名堂,不過也是富貴生活過慣了,怎麼會樂意和那麼多人擠在大巴車上去遊玩?
韓忠一口氣把湯全喝光了。他把餘溫未散的紙桶塞到王東手裡:「走!該咱們上場了。」
王東走了老遠才想起來要把紙桶扔掉。他以為韓隊要去找陳瑩和李南問話,沒想到他卻走向了兩個女孩子,根據剛才的詢問,她們去景區的時候坐在張揚他們周圍。
「誰叫王雅?」韓忠拿著一張畫著座位表的紙張問。
「我。」長頭髮的女孩子應答著。
「你坐在李南的旁邊?」
「對。」
「李婷是你?」他指向另一個女孩問。
「是。我坐在那個張揚女朋友的後邊,張揚的後邊坐的是小梅。」
「韓小梅?」韓忠看著座位表似問非問。
「是。就是那邊那個女孩兒。」李婷用手指了指。
韓忠順著她的手勢一看,果然是在車上和他聊天的那個姑娘。
「是你們發現他掉下去了?」
「對。我們倆聽見了他的叫聲。」李婷回答。
「你們用了多久趕到事發地點?」
「五六分鐘吧。」我們當時摸不清是什麼情況,就在原地猶豫了一會兒。
「當時周圍沒有其他人嗎?」
「沒有。天快黑了,大家都趕著下山去看冰雕燈展。」
「聽領隊說你們在景區休息的時候和他們三個吵過架?」
問到這裡,一直積極答話的李婷停頓了一下,不過很快又打開了話匣子。
「對。那倆男的太賤了你知道嗎?那女的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王雅一直誇我身材好,我告訴她我是學拉丁的,然後我們就討論了一會兒我平時都在哪跳舞、參加過什麼活動。後來我起身扔垃圾的時候,那個張揚居然在後邊掐了一下。當時我的巴掌就呼上去了。然後那個女的就開始罵我。」
「那個李南呢?」
「也不是什么正經男人,跟那個張揚聊天聊的都是女孩子。哦,他還總調侃那女的。我還沒見過他這種當著自己哥們的面兒和人女朋友調情的臭男人呢!」
「調情?你的意思是陳瑩並不反感?」
「何止不反感。我覺得她簡直很享受。」
「那張揚什麼反應?」
「就笑嘻嘻地。大概是習慣了。不過來的時候他們在車上吵過一架,差點兒打起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事。那個張揚還把飲料灑在我身上了,我新買的衣服給我弄得花花綠綠的,可那人連句道歉的話也沒說。」
「後來的路程你們還遇到過他嗎?或者你們有沒有誰碰見過張揚單獨在一邊兒?」
「沒有。後來大家就去玩兒了,哪有空留意他啊!」
「好。還有兩個問題。事發時,你們走在張揚的前邊還是後邊?」
「前邊,我們記得很清楚。那兒有一段是坡路,我們累的半死才爬上去。聽到他的叫聲後,我們又呼哧呼哧地跑了下去。」李婷說完看了看一直很安靜的王雅一眼,她便點了點頭。
「你們倆一直在一起沒分開過嗎?」
「對啊。我們倆都是自己來的,到了景區就結了個伴。本來還有那個韓小梅,她也是自己來的。但是她走得太慢了,又不愛說話,後來我們跟她走散了也就沒再等她。」
王東一路小跑地跟著韓忠後邊,他滿臉不解地問:「韓隊,你懷疑張揚是李婷推下去的?」
「不好說。」韓忠停到窗戶邊上看著那一干人陸陸續續地上到那輛大巴車,王雅踏了空,剛好被李婷扶住了。
「她會因為張揚掐了她一下就殺了他?」
「不好說。」
王東急了:「韓隊,你別總是不好說啊,也透露一點兒讓我學習一下啊。」跟了韓隊這麼久,王東知道每次他說「不好說」的時候,其實在心裡已經有想法了。
「有些時候,你也不知道自己會對你討厭的人做什麼。」
3.
一個人會僅僅因為討厭一個陌生人而把他殺掉嗎?
「一切皆有可能。」
王東執行著韓忠交給他的所謂「美差」想起了上警校時老師就要他銘記的這句真理。而「懷疑一切,又否定一切」是他從韓忠身上學到的最寶貴的辦案經驗。
張揚的案子看起來就是一起意外墜崖事件,但是他身上又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
經過技術組的修復,他們發現張揚摔碎的手機裡有很多美女的性感照片,最主要的是有很多張李婷的照片。
照片一看就是那天在景區張揚從背後偷拍的。而拍得最多的是李婷,並且有好幾張都是近距離拍攝。根據照片中出現的景點標誌,明顯這些照片都是在李婷和張揚、陳瑩他們在休息區爭執過後拍的。而李婷卻說那以後再沒見過張揚,要麼就是她真沒有察覺,要麼就是她在撒謊。
所以他們大膽想像,也許是李婷發現了張揚的舉動,然後他們起了爭執,在爭執中李婷把他推了下去。
他們對李婷繼續展開調查,還真發現了奇怪的地方。
「張揚事件」發生沒多久,那個王雅就進了李婷所在的D公司,D公司是一家在本市小有名氣的外企,李婷已在那裡做了兩年的HR。要說她介紹一個朋友進自己的公司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事,但是王雅的能力根本不符合他們公司的招聘要求,而在那之前她已經待業半年多了。
「等待一份謀生的工作是一件很煎熬的事情。」王東想起韓隊意味深長的表情。
按照李婷的說法,那天她和王雅一直走得很近,假如真是她把張揚推下去的,或許當時就被王雅看到了。那麼,就不排除她們在當時就達成了某種協議。
但如果真是他們推理的那樣,李婷要賄賂王雅的意圖不是太明顯了嗎?
「可是只要王雅不說,我們也沒有任何證據不是?而李婷要做的,就是搞定王雅,把她和自己栓在一根繩子上。」韓隊聽到他的疑問這樣回答。
於是在排查過參加活動的所有人後,李婷就被他們列為了重點懷疑對象,也就有了王東無論風裡雨裡都要全天守候李婷這個美人的「美差」。
不過,雖然李婷是最大的嫌疑人,卻不是這件事中最不合理的那部分。
4.
在王東盯著李婷的同時,韓忠也在密切監視著陳瑩和李南的一舉一動。
假如張揚真是被人謀殺的,那他們倆也有重大的嫌疑。
根據他們的說辭,張揚死的時候他們兩個已經快走到了山下,但是並沒有人能證明他們的話。而奇怪的是,陳瑩為什麼會丟下自己的男朋友和李南一起先下山?
他們的回答是因為陳瑩想早點下去看冰燈,而張揚因為體胖,走路時一直磨磨蹭蹭的,於是他們便丟下他先走了。
陳瑩似乎對看冰雕的願望特別強烈。她說自己來自冰城,已經有兩年沒有回過家了,所以知道市周邊有冰雕展便一直想去看看,但是卻直到活動的最後一期才騰出時間。
本來她和張揚都計劃好了,但是在前一天晚上下班的時候,在公司大廈的車庫裡,李南的車撞到了張揚的車,結果兩輛車被一起拉去修理。
張揚因為這件事心情很壞,又一時半會借不到車子代步,便決定取消第二天的行程。但是陳瑩非要鬧著去看冰雕展,於是他們就大吵了一架。
根據警隊的調查,她和張揚脾氣都不好,經常會大吵起來,有時候甚至會動手。有一次因為臉上掛了彩,陳瑩還丟掉了一次重要的試鏡機會。而她一直對外宣稱,那一次是她走紅的絕佳時機。
據李南所說,因為怕兩個人又打起來,他心裡過意不去,便提議通過他上學時經常參加的戶外網平臺一起去。
最後張揚答應了這個提議,但是在大巴車上卻因為人多、空氣不好、司機開的慢等各種問題對陳瑩罵罵咧咧,他們便又吵了起來。之後在景區裡,因為張揚的消極態度,陳瑩和李南就總是把他丟在一邊。
但是在張揚掉下懸崖的時候,卻沒有人看見陳瑩和李南在哪裡。
王東提出來,也許是他們兩個把張揚推下去後就一直躲在暗處呢?
韓忠覺得他的設想並非沒有道理。除了陳瑩,李南和張揚的關係也並非表面上那麼好。張揚比李南後進公司,但是卻比他晉升得快,這些年他們雖然表面上一團和氣,但實際上卻暗鬥得厲害 。尤其是近期,他們公司的總監席位空缺,而他們兩個都是有力的候選人。
不久後韓忠經過調查,發現陳瑩和李南之間的關係也很曖昧。
「他有特別強的控制欲。很煩人。」這是在詢問的時候,陳瑩無意間抱怨張揚的話。
那麼,她和李南兩人也並非沒有殺死張揚的動機。他們極力慫恿張揚來到一個人很多的地方,讓大家給他們倆打掩護,進而造成一起意外事件,也並非不可能。
所以,韓忠和王東一樣也每天窩在車裡,監視著陳瑩和李南的一舉一動。而此刻,他們倆已經在這家情趣酒店呆了兩天了,韓忠和隊裡的「一枝花」吳惠也在車裡尷尬地呆了兩天了。
在韓忠又一次藉口要去上廁所推開車門的時候,卻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走出了酒店。 男子出事,他女友偷摸去酒店呆了2天,我跟蹤調查發現端倪。
5.
韓忠在酒店門口看到了當時也參加了活動的韓小梅,那個滿眼流淌著憂傷的姑娘。
他記得當時詢問的時候,她說自己是一家美容會所的按摩師,經他們向店老闆求證,確實是這樣。
但現在她的打扮和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完全是兩個風格。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這樣一個引人遐想的地方,韓忠覺得她身上竟流露出了一絲風塵之氣。沒過多久,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從她身邊經過抱住她,而她卻無動於衷。很明顯,他們認識。
然後過了一頓晚飯的功夫,她換了身衣服又出現在了這裡,看得出來她就住這附近,大概是時間太匆忙來不及,她邊走還邊補著妝。
「挺好的一個姑娘,怎麼會做這種事。」韓忠自顧自嘆了口氣。
吳惠氣便不打一處來:「好姑娘怎麼了?好姑娘就不會幹壞事了嗎?」
韓忠沒理她那陰陽怪氣的語氣。他這個徒弟向來不把他當師傅,說話整天沒大沒小的。不過,她的話卻觸動了他的神經。
好姑娘就不會幹壞事嗎?看起來柔弱就不能推動一個男人嗎?
他突然記起來,韓小梅說過她和張揚是老鄉。
6.
韓小梅坐在審訊室裡,眼睛淡淡地飄向桌面。
韓忠看出來她渾身發冷,但她的面部卻出奇得平靜。他遞給她一杯水,她禮貌地說了謝謝。
「你和張揚原來認識吧?」吳惠不耐煩地開始發問。
韓小梅喝了一口水,然後把杯子用雙手捧住。
「我跟他曾經做過兩周的同學。」
吳惠有點兒沒反應過來,本來她以為她會不承認。畢竟兩人相處的時間短,時間又過了這麼久,她要說沒印象他們也沒辦法。
還沒等她開始提問,韓小梅便自顧自地接著講了下去。
「14歲,那一年我爸死了,我媽也跟人跑了。我記得我姑把我領回她家的第一天,就因為沒有把我心愛的故事書給我表弟看被她打了一巴掌。」
「那是我第一次明白寄人籬下是什麼意思。我知道讀書是我唯一的出路,我姑雖然對我不怎麼親,但是卻說過只要我努力學,她會一直供我讀書的。我發誓會好好讀書,讓自己出人頭地。」
「可是天不遂人願。在我轉學到那個學校的第三個月,班裡插進來一個從城裡來的學生,他就是張揚。他是我們校長的親戚,因為在城裡的學校犯錯被停了課,便被家人送到了我們學校。鄉下的學校一直管得很嚴,再加上校長的關係,他的家長就想讓他來我們這裡歷練一下。」
「哈哈,歷練,」韓小梅笑了笑,「對他們家來說是歷練,對別人來說卻是噩夢。」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看上我。我從來沒主動跟他講過話,也從來沒有對他這個城裡人表現出一絲的羨慕。我忘了他是怎麼開始糾纏我的。或許他也給我送過東西表示過好感,但我一點都不記得他的好。我只覺得羞恥。那時候我不過才上初中,我們鄉下根本不像他們城裡人那樣開放。何況我當時一門心思想讀書,根本就不想和這些事有任何瓜葛。」
「那天放學後我值日,我拎著垃圾桶去垃圾點倒垃圾的時候被他堵住了。他雙手撐著牆把我困住,他說他只想跟我說說話,可我怕得要死。我記得他當時還得意得笑了,他應該覺得自己很了不起吧。」
「當時我們撕扯的時候有人過來了。再後來學校裡每個人都說我跟他在一起了,幹了那種事。」
「事情一傳出去校長就讓他離開了,他繼續回到他城裡的學校念書。而我呢,變成了每個人口中的不知羞恥的人。」
「我說我沒幹過,可是誰信我?我來到這個地方不過才三個月,連班裡的同學還沒認全呢,哪有人會幫我。更何況,我爸死了,我媽跟人跑了,本來就沒人會正眼看我。」
「我姑嫌我在學校丟人,死活不讓我再去學校了。」
「再後來,我便跟著人出來打工了。」
韓小梅手裡的水早就涼了,但她還是保持著緊握著杯子的手勢。吳惠紅著雙眼給她續了一杯熱的。
等她遞給韓小梅的時候才發現,她的臉頰早就掛滿了淚水。
7.
「在我再次遇到張揚之前,我從沒有去恨他。恨是需要精力的,可我的精力是要拿來去為生活奔波的。」
「剛出來的那兩年,我姑給我定好了過年要交到家裡的金額,我沒空去想東想西。後來我懂得了為自己打算,也就只想著努力工作給自己多攢點錢。」
「我沒空去恨他。但是並不代表我對他沒有恨意。那些恨意在我重新遇到他的時候就從我內心深處跑出來了。他的長相變化是很大,可是我卻一下子就認出了他。但他即使聽到我介紹我自己也沒認出來我,或許他從沒有記住過他曾經羞辱過的那個女孩。」
「我看得出來他過得挺好的,社會精英,成功人士。這更讓我恨他,我平常接待的客人裡最多的就是他這類人,實際上都是道貌岸然的衣冠禽獸。」
「關於我的職業,我沒什麼好說的。」
「你從遇見他的那一刻就想著要殺死他吧?李婷說那天你一直心事重重。」王東詢問道。
「我那天是放了客戶的鴿子跑出來的,吳姐電話裡罵得我很難聽,我一直心情不好。遇到他雖然讓我更加質疑命運的不公平,但我沒有計劃要殺掉他。」
「把他推下去,是我一時起念。我發現那一段的防護欄有脫落的跡象,便站在那裡準備勸說人們不要靠近,因為之前我看到過有人靠在防護欄上拍照。可是沒想到,第一個等來的人卻是他。他爬著坡的時候向我吹了一聲口哨。就是那聲口哨,讓我又想起了他曾經對我做的事。我想像這些年來他一定輕浮過很多女孩兒,心裡突然間就對他的厭惡增加了千倍百倍。」
「我就想他怎麼不去死啊。『死』那個字一下子佔滿了我的腦海。」
「接著下一秒他走過來的時候,我就使出了我全身的力氣把他推向了懸崖邊。」
8.
案子雖然已經結了,但是韓忠他們並不怎麼高興。
其實韓小梅不主動交代,他們也並沒有什麼證據證明她是兇手。
他們在她的老家也只是查到了當年的那段往事,這只能說明她和李婷、陳瑩、李南一樣有殺死張揚的動機。
而當他們找到她時,她卻像久等了一樣,流露出解脫的神情。那一刻,韓忠確定,她就是兇手。
或許從她在車上向韓忠主動說起他和張揚是老鄉的時候,她便在等待著這個時刻,也或許從她把張揚推下去的時候便在等待著這個時刻。
很多時候,一個人命運的轉折,全在於他的一念之間。
韓小梅說,如果當時張揚走過她身邊的時候她沒有伸手推他,她也就永遠不會再有想殺死他的念頭了。她很了解自己。這麼多年她孤苦無依一個人,不是沒有生過想死的念頭,但是當時她挺過去了,一切便也就過去了。
假如時光能夠倒流,她不會因為恨一個人渣而賠上自己的後半生,她想要認真享受每天的日出和日落。
可是一念天堂,一念深淵。人生的每一個時刻都不會重來。(原標題:《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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