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畫 胡文光
李海燕
吃完早飯,老馬剛想去樓下的小廣場跟幾個老夥計下棋、打撲克,就聽見鄰居小袁家兩口子的吵架聲從敞開的房門像爆豆一樣噼裡啪啦地滾了出來。老馬聽了一下,聽出一點兒眉目,是為錢在吵架。
小袁兩口子都來自農村,倆人在城中的一所幼兒園上班,小袁開校車,媳婦給幼兒園做飯。因為疫情的緣故,幼兒園一直沒有開園。小袁兩口子斷了收入,心氣兒都不順。
聽小袁兩口子越吵越激烈,老馬走了進去。小袁媳婦正一邊哭著一邊往一個皮箱裡裝衣服,小袁則靠在衣柜上,臉色陰沉。看見老馬進來,倆人停止了爭吵。原來小袁他媽得了病,等著小袁拿錢做手術。半年沒有收入了,小袁拿不出錢就想用信用卡透支手術費,小袁媳婦不同意,說倆人沒有償還能力,會留下不良信用記錄。倆人各說各的理,最後吵嚷著不過了。
小袁兩口子的戰爭,最後以老馬回家拿來5000元錢借給小袁,才算告一段落。
有3天時間,以前風雨不誤在小廣場涼亭下棋打撲克的老馬都不見影了,第4天,老馬才出現。小廣場還和往常一樣,下棋的已經開始,沒上幼兒園的孩子們在追逐嬉鬧,每天一起下棋、打撲克的幾個老夥計喊著老馬。老馬走到涼亭中間,突然雙手一搭拱了拱,向大家說,從明天開始,我要在小廣場賣菜了。說完又拱了拱手,請大家多多關照!
大家一時議論紛紛。有人問,老馬,你早晨就喝了?有人笑,老馬,你開玩笑吧?有人說,老馬,你缺錢的話,言語一聲啊……
已經70歲的老馬,日子過得滋潤著呢,他的退休金就有4000多元,兒子兒媳都是旱澇保收的工作,孫女大學畢業後,在北京一家外企上班,年薪20萬元,經常給爺爺快遞一些讓其他老人眼熱的營養品和高檔的衣裳鞋子。最近,老同事廖大姐還給老馬介紹了個老伴兒,是一名退休的中學校長,倆人很談得來,已經開始談婚論嫁。
老馬聽著人們的議論,很鄭重地說,明天賣菜點就開張,咱的蔬菜價格決不高於市場,大家都給我做做宣傳。
老馬和兒子、兒媳正吃晚飯呢,廖大姐就來敲門了。今天廖大姐從女兒家回來,剛到小廣場,就聽人說,老馬要賣菜了。退休前,廖大姐和老馬在街道辦事處共事十多年,老馬是主任,廖大姐是會計。廖大姐大老馬兩歲,老馬雖是主任,也跟同事們一樣叫她廖大姐。
廖大姐一進門就迫不及待地問,是不是李淑媛跟你要錢了?
老馬一怔,大姐,你聽誰說的?沒有的事。
她沒管你要錢,你賣的哪門子菜啊?
兒子和兒媳一聽,才知道有賣菜這件事。兒子堅決地說,不行。兒媳也說,爸,你要是缺錢花,我們給你。
老馬見誰都不支持他,說道,你們看,咱小區那些沒有正式工作的人,有相當一部分還沒找到新工作,咱鄰居小袁兩口子因為沒錢給老人交手術費,打得都要離婚了……
兒子打斷老馬,爸,這個跟您賣菜有啥關係?
看你說的,有啥關係?鄰裡鄰居的,我想起個頭,讓大家跟著我幹。
您起頭?爸,您多大歲數了,您折騰得起嗎?賣菜要先去批菜,您總不能騎著自行車去進貨吧?再說,咱家住15樓,賣不完的菜您放哪兒?
老馬面對兒子的諸多問題,蠻有把握地說,這些不用你操心,第一,我硬朗著呢。第二,蔬菜批發公司有流動送貨車,價格只比自己進貨高一點點,我已經和他們經理達成協議,他們每天早晨給我送菜。至於第三嘛,我已經找到擱菜的地方了。看來老馬功課都已做足了。
找到啥地方了?兒子不相信老馬有地方放菜。
這個不用你管,老馬神秘地一笑。
爸,您就是不考慮我們的感受,也得考慮您孫女的感受,她不會同意的。兒媳知道老馬的軟肋。
老馬有些動氣了,你們都是幹部,又是黨員,咋就不能理解我呢?
爸,您都70歲了,萬一有什麼閃失,我們咋跟媽交代?兒子動了感情,眼睛溼潤了。老馬的聲音軟下來,你們放心,等走上正軌,我就撤下來。
「咚咚咚」,敲門聲響起,是廖大姐給老馬介紹的李淑媛來了。
李淑媛接過老馬兒媳遞過的茶水說,你們不用擔心,昨天你爸就跟我說了這件事,我陪他一起賣菜。我住一樓,有個儲藏室,已經騰出來了。
兒子怪嗔地看了一眼老馬,用眼神說,還跟我賣關子!老馬把一個拳頭對兒子揮了揮,幾個人看見後,都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