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養媳》之卷二十二：巨變（下）（原創作品）

《童養媳》___萍常心

卷二十二：巨變（下）

暴雨如注，巨浪滔天，一艘落難孤船正在上演人間悲劇。此刻船上僅留下大先生一人，他原本身子就弱，此時毫無招架之力，一幫兇匪對著他狂打亂踏，一邊發出狂笑，大先生很快的嘔出很多血來，全身上下血糊糊，已是奄奄一息，這幫惡棍還不放過他，抬起他，毫不猶豫地把他扔進冰冷的江水中，水浪被意外的重擊濺起很高，但很快便恢復平靜。這幫人便呼喝著嘰裡呱啦進了船頭，開錨，沒一會兒船便離開河埠頭，往江水深處去了！

這時，全身透溼的四先生和船老大等人從岸邊露出頭來，他們哀嚎著跳上惡匪們留下的小破船四處尋找大先生，整整找了一夜，也未尋到大先生的蹤影。四先生 絕望地發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大哥！大哥！我的大哥啊！你這讓我怎麼和嫂子交代呀！大哥？」虎子和大柱也是痛苦，嘴裡都是：「大先生！大先生！你在哪啊？」的叫聲。這悲傷哀慟的哭聲在黑寂的夜中顯得分外刺耳，令人不忍卒聽。

直到天亮以後，一幫人也是精疲力竭，冰冷的衣物貼在身上，都是臉色煞白，渾身直打哆嗦。四先生手中揮舞著一塊破布求救，這時從遠處開過來一隻大船，船上的人已看到他們，便靠近他們。好心的船老大讓他們上了船，又拿出幾套半新舊的衣物讓他們將就著換下身上的溼衣服，又讓手下的幾個船員生起火來，倒了熱水和饅頭給他們吃。四先生和虎子他們感激涕零，把他們的遭遇說了，那大船上的船老大聽的眉頭緊蹙，開口說：「你們是碰到了那幫可惡的日本浪人啊！前些天也有船家被他們搶了，只是沒有你們這麼多貨，聽說這些日本浪人原來都是東洋兵，也不知何故，竟是沒有滾回他們自己國家去，聽說一幫人還不少，五六十個人，平時神出鬼沒，也不知道他們到底躲在什麼地方。」

這好心的船老大還拿出旗子，一路讓船員做求救手勢，只要有船隻開過便靠近詢問。直到中午時分，才有過路的船家告訴他說，後頭有一隻船從江水中救出一個人，昏迷不醒，只從身上的衣物來看，應該是好人家的。四先生激動得又痛哭起來，好心的船家便靠邊停下，搖著旗子，只等那船過開。過去半個時辰，又有兩船經過，相問之下都沒有，直到第三艘船過來，看到船老大搖晃的旗子，靠近過來。船老大便問，對方回應，說他們的確是撈著一個人。待船停靠好，四先生和船老大便跳了上去，果然，見船艙中的便床上躺著一個全身傷痕累累的男人，眼睛緊閉，只有輕微起伏的胸口說明他還活著。

他身上的溼衣物已被船主換下，現在是一身青布粗衣。四先生瘋了般的撲過去，抱住床上的男人死命地叫：「大哥！大哥！大哥啊！」沒錯，這正是大先生，此時，他已經面目全非，整張臉青紫腫脹，鼻梁骨已被打斷，塌陷下去，嘴巴豁開，裡面上下門牙全部掉落，大先生一下子看著是60多歲的老人了！大家手忙腳亂地把大先生抬到好心的船老大艙裡，把大先生放在床上，又替他蓋好被子。船老大又煎了些薑湯來，讓四先生想法子給他餵下，但大先生既無知無覺也不能吞咽，這碗薑湯餵了許久，也沒餵進去多少。四先生的眼睛急的通紅，一雙粗壯的大手狠命地揪著自己的頭髮，他的心一塊塊碎裂，再也無法縫合起來了！

得虧四先生他們遇到的是有著菩薩心腸的船主，放下自己的事情，整整耽擱了一天功夫，把大先生四先生等送到十六鋪碼頭。又等虎子和大柱跑去找三先生來，足足過去一個半小時，三先生帶著來寶臉色煞白地趕來，後面跟著精疲力盡的虎子和大柱。三先生捧出50銀元一定要讓船主收下，但好心的船主卻是堅決不要，說他家老娘信佛，一直對他說救人幫人修行積福，是為他自己存福來著。來寶便撲通一下跪在地上，極用力地給船主磕了三個響頭，他的額頭磕在青石板地上發出咚咚響，等船主拉他起來時額頭竟是出了血來，很快的紅腫一片。來寶已經16歲了，高高瘦瘦，一雙眼睛彎彎的，笑起來便眯合在一起，是個看著很讓人喜歡的小夥子。他看到自己的爹爹那面目全非的慘樣，眼淚如雨簾落下，怎麼擦都擦不幹。

一行人千恩萬謝地和船主告別，三先生又拿出200銀元交給運貨的船老大父子三人，貨沒了，他們的船也被虜了去，船老大也是愁壞了，這一趟來他連養家餬口的飯碗都給丟了，這大船是他和別的船家借調來的，雖是已事先收了大先生預付的運費，但要重新置辦一艘漁船，那是這點錢就夠的。三先生誠懇地對船老大講，但凡他們能有轉運之日，必再奉上餘欠的錢款，讓他先再收下這點。船老大和大先生本是相熟多年，是老打交道的人，如今見大先生的慘境，心中也是難受的不行，再說不出其他的話來，對三先生四先生拱拱手，互道保重，帶上兩個兒子，搭上好心船主的大船順路前行一程再改其它船隻回老家去。

三先生四先生和虎子大柱四人執床一角抬起大先生往醫院及送去，來寶則在邊上扶著，仔細看著大先生，免得又撞碰到他。過了十多分鐘到了一家教會醫院，這裡有三先生的朋友在。待三先生找著他朋友出來，這個醫生看著大先生的悽慘模樣，直吸涼氣，眉頭皺得緊緊的：「這些天殺的！挨千刀萬剮的東洋禽獸！」一句咒罵從他口中吐出！他和三先生說，要立即搶救，但能不能救回是沒有準數的。他還讓三先生籌好錢：「花費不少的，你心裡要有數。」於是，眼睛通紅的三先生讓四先生他們留在醫院陪著，叫來寶回去守著鋪子，他則去籌錢。

大先生的手術整整做了十多個小時才被送進病房。全身上下都被紗布裹實，整張臉只留出嘴巴，其餘也都被紗布包裹的嚴嚴實實。醫生吩咐是先生，他們要看護好，能不能活過來，三天以後才能看出點眉目。四先生等醫生們離開，跪在病床邊上的地上，一雙大手顫抖著哆哆嗦嗦地在紗布外面輕輕的摸著大先生的臉，嗚咽著：「大哥！大哥！你一定要熬過來，家裡還有嫂子，孩子們，還有這一大家子人，大哥，否則，我們林家要完了呀！」虎子和大柱淚流滿面，把他拖起：「四先生，您可要撐住！這接下來，不知道要多少日子，您可不能垮了啊！「哭聲一片！

大先生在醫院整整住了兩個半月才出來。送回樟村老家時離他送貨來上海整整過去了近三個月。這期間的各種煎熬苦楚真是罄竹難書，三先生為救治大哥抖空了家底，把自己所能籌到的1500枚銀元悉數送進了醫院，後來還是不夠，又問三個朋友各借了100銀元，才算了解。一個月危險期過去，三先生便讓四先生和虎子他們三個先回老家去，家中活計也是耽擱不起的，這地裡再長不出莊稼，這一大家子人當真要喝西北風了！上海醫院這邊，三先生和來寶，還有他的兩個兒子，林寶哥輪換著陪護。這陪護病人最是勞累，三先生日日擔著心事，心痛大哥又為商行前路發愁，是日夜難安。待大先生回到老家，三先生暴瘦了二十多斤，一個壯實的大高個一下子瘦成麻杆樣，所有的衣服褲子穿在身上都是晃蕩蕩，仿佛他錯借了別人的衣服一般。

《未完待續》

原創作品，請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