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養媳》之卷二十：崢嶸歲月（上）（原創作品）

《童養媳》___萍常心

卷二十：崢嶸歲月（上）

林家老太太方氏的喪事簡單而又隆重。在戰火紛飛喪權亡國人命如草芥，今朝不知何夕的亂世，林老太太能活壽至六十有七，在自家床上安詳去世，已算是厚福之人了！林氏族人皆贊林老太太一生平順，貌美端莊，賢淑謙和，和林大先生鶼鰈情深，舉案齊眉，是世間少見的賢夫婦，真正的一對璧人。她為林大先生誕育下五子，這個五子皆是人品貴重，無一不是稟承林氏祖訓，謹守家業，兄弟齊心，是樟村及至四鄉八村少有的和睦大家庭。大先生雖是心疼母親突然亡故，但聽得眾親友相勸，也覺得言之有理，母親是有福氣的，她現在離世可能更安心。時下的形勢會有什麼不可預期的變故，委實是難測的。如此一想，大先生和他的四個兄弟恭恭敬敬地把母親送進林家祖墳和父親合棺，並不再哀哭。生同衾 ，死同槨，想來二老泉下能展顏輕笑的。

大事了過，日子艱難還得往前走。五先生和三先生都帶上妻女回上海，陳彩兒已懷有身孕，這也算大悲的喜事。奶奶希望她能給小叔子生個兒子，兩人年齡都大，時勢不太平，奶奶心裡想著能得一個兒子就不用再生養了，養孩子實是大費用，這銀錢太難到手了，全家人都想著怎麼才能從牙縫中再剋扣下一點，能省下的都不敢亂花費。

待他們一班人離開，東院又恢復往時的寧靜。奶奶和林媽比原先更忙碌，兩個女人都是手中活計不歇的，繡花，軋鞋底，用老織布機織麻布，把孩子們小時穿過的舊衣服都剪開，重新拼縫成她們可穿的衣服。把大先生年輕時穿過的衣服重新裁剪，自家兩個兒子穿一部分另外分些給四先生的兩個兒子，林大寶和林小寶。四個孩子都在讀書，大先生的衣服料子好，孩子們穿著顯得體面些。林小娥是個勤快的女人，這種時候更加顯出她的本事來。她和秀姑不同，秀姑會做事但愛抱怨，此時在林家呆的時候也更加的少了，總是在女兒美玉家裡，所以奶奶也不指望她幹活了。

林小娥的性子有幾分和奶奶相似，她是一丁點都不抱怨不埋怨的。平日裡跟著四先生去田莊，總是帶上兩隻大竹筐，把田邊能找到的野菜，盡數扯了來，放河中清洗乾淨拿回林家院中曬乾。積少成多，一段時日後，奶奶竟發現這些乾菜有七八十斤重，放陰涼地方存著。要吃時水泡開，剁碎，加點麵粉一二個雞蛋給一家人攤餅吃，味道竟是鮮美。林小娥還經常用乾菜拿來燉豆腐，加點番薯粉絲也是好吃，奶奶誇獎了她。她又和奶奶把南院荒廢掉的後花園給開挖出來，雜草枯枝悉數清理乾淨後，種了小蔥，大蒜，老薑，青菜，芥菜，葫蘆等。時間久了，綠油油的整大片，很是吸引人，成了林家大院中的小農地。奶奶後來又養了二十來只雞，在西院一側用竹籬笆攔出一大圈，又叫何叔壘了雞窩。從此，三更天過後不久，林家大院便能聽得大公雞報曉打鳴，大先生苦笑著搖頭：「我林家過成了普通百姓人家了！唉，也無礙，隨他娘和弟婦去料理吧！」

如此，又匆匆過去兩年。五先生的妻子合了奶奶的心願，生下一個兒子說是已經在學走路了，奶奶很想見見他們，苦於世間不太平，也只得把念想放在心底。哎，讓奶奶愁心的事情真的是太多太多了，也包括她的兩個女兒，滑妹和溜妹。滑妹自生下兒子之後，便和夫婿寶慶做起了兄妹。當她從慘烈生產導致生命垂危的昏迷中醒來，知道自己是被兩個男醫生給救了，她對他們感激涕零，同時又覺得羞愧萬分，每每想起自己被兩個男人瞧了身子去，還要幫她清洗縫合，她連死的心思都有了！鄉下的女人是從沒有被男人接產的，加之生產中所遭受的非人痛苦，讓善良的滑妹認為自己德行有虧，福薄運不通的緣故。娘家又接二連三的變故，就是自己夫家也是時運不濟，她是個純善純孝的女子，只當此番劫難是上天神靈對她的懲戒，她必得修心修身方有來日福運。

自此，滑妹斷了葷腥，每日只以純素清淡菜蔬粗糧果腹，自家正堂本就供奉著觀音菩薩，她自學了《心經》《金剛經》《大悲咒》《消災延壽藥師佛解冤釋結咒》《愣嚴咒心與五大心咒》《佛頂尊勝陀羅尼咒》………。每日申時即起身，潔面淨手後，必在佛堂蒲團上跪上半個時辰後方起身去做早飯。田家莊中有幾位獨孤老人都得了滑妹的照顧，每隔兩三天，她必送食送糧上門，再幫助老人清洗整潔屋舍。不出兩年，滑妹已經成為遠近聞名的「活菩薩」，配以她絕色的容顏，更有甚者上門求見，頂禮膜拜。但這一切卻苦了寶慶！滑妹滿月之時曾拉著寶慶的手說：「寶慶，我們從此做親兄弟姐妹吧！我是孩他娘，你算孩他親舅吧！寶慶，你答應我吧！」寶慶眼見的心愛的妻從鬼門關活過來，只是萬分憐愛，他聽了這話並未往深處想，只一味地想著要答應滑妹的任何要求，立馬應諾下。

再過了倆月，他幾次三番想與妻子親近，卻都被滑妹拒絕，方才回過味來。滑妹用純淨漆黑如星辰般的美目看著他：「寶慶，你不是答應我做兄弟姐妹的嗎？」溫厚善良的寶慶自覺羞愧，便又再熬過一段時日，待受磨不過，他終是年輕氣盛，便需要女人的年紀，便又去纏磨滑妹，滑妹便又拿老話頂他，還說讓他去娶妾，或自己去相中個歡喜女子再休了她也可以，寶慶自是做不出這種事的，又熄火了！當然，讓他怎麼都想不到的是，以後他和滑妹做了60年的兄弟姐妹，直至他去世為止。

奶奶每每想到滑妹的境況，心便被貓爪子揪過般的疼痛，母女倆個都是純樸的女人，心裡都覺得虧某女兩個都是淳樸的女人，心裡都覺得虧欠寶慶，但想不出其它不再生養孩子的好法子。到後來，滑妹信佛愈深愈誠，是完全斷了夫妻好合的念頭，守身如玉，和寶慶分房而眠，不再提及男女之事。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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