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養媳》___萍常心
卷十一:孽緣(上)
秋風清,秋月明,落葉聚還散,寒鴉棲復驚。十月以後,秋意愈濃,奶奶望著院中一地的落葉,枯黃幹焦,被秋風攆著飄至各個角落,她覺得自己也和這落葉般無依無著,一時呆愣著怔怔出神。一陣喧譁笑語從小天井那邊傳來,很快的一幫人的腳步聲已至東院儀門。奶奶趕緊迎上前去,見是門房何叔已接了三少爺林渠、珍珠小姐回家,還有兩個奶奶不認識的女子一道。前些日子,林大先生接到上海二先生的信說侄子和么妹兒想家想得厲害,要回家來看看,主要還是三少爺林渠有相中的女子,要帶回讓父母看看。
婆婆和林嫂、秀姑也都從房中出來,接過他們帶來的箱籠物件,便笑語盈盈的迎著都往廳堂裡去。濟濟一堂,婆婆喜笑顏開,一雙明眸打量著兒子,只見他相貌堂堂落落大方,已不是離家時的青澀少年,心中更是喜歡。珍珠小姑仿佛更清瘦了些,秀麗的臉上帶著幾分愁容。三少爺林渠此時拉過一個女子,上前和母親說:「娘,這就是二叔給我介紹的女學生,她叫潘玉琴,和我同歲呢!」方氏見這女子一頭短髮,一身女學生裝,眼睛彎彎的,娃娃臉,膚色白淨,看著清清爽爽倒也歡喜。回頭看一眼坐在邊上的奶奶和秀姑,道:「看來我這三個媳婦兒排不了大小了,都是同一年的。」大家都笑起來,三少爺林渠和叫潘玉琴的女子見方氏同意兩人的事,對視一眼,兩人眼中的濃情便溢出來般的蕩漾在臉上。另外一個女子是二叔家的女兒,年已二十,已經定下婚期,面貌長得頗像二少爺林影,這次跟著小姑和堂弟回老家,實是想著在出嫁前再看一回老家的親人們。
第二天一早,早飯吃過,珍珠小姑便讓門房何叔趕著馬車去方村,林嫂陪同。她給自己的兒子買了很多禮物,吃的用的穿的,裝滿了一個大皮箱。 待三人到了方村,尋到珍珠小姑婆家,敲門,婆婆出來卻無論如何不肯讓珍珠小姑見她的兒子。珍珠小姑眼中一直蓄著的眼淚便如珍珠米粒般傾瀉而下,她拉住婆婆,苦苦哀求,林嫂也在邊上不停的說好話,婆婆終是動了惻隱之心,讓僕人拎上皮箱,請珍珠小姑和林嫂進屋。孩子很快被帶出來,是一個很秀氣的小男孩,長得很像珍珠小姑。孩子一直依偎在奶奶身邊,任由珍珠小姑十遍、二十遍的哄他開口叫「娘」,就是抿著嘴唇一聲不吭,也不讓碰,拉他的手,馬上甩開。最後,珍珠小姑近乎哀求的「璉兒,你叫我一聲娘!叫我一聲娘吧!!!」孩子眼神冰冷,完全是一個陌生人無二了!珍珠小姑號啕痛哭,被林嫂拉扯著離開了方家。回到林家後,珍珠小姑把自己關進房中,中飯晚飯都不肯吃,把林大先生夫妻兩個急的只在房門外打圈圈。第二天一大早在餐室見到她,眾人都是大吃一驚!只見小姑的臉塌下去,臉上的肉仿佛被刀削了去,瘦削的可怕。珍珠小姑回上海後,再也沒有回過樟村,她把二哥的兒子女兒當成了親生子。直至她八十歲離世成為一捧骨灰,被裝在骨灰盒中再被侄子侄女們送回樟村老家埋進了林家祖墳。
五六天後,一行人便準備啟程回上海。林大先生和方氏商量後,讓奶奶也跟著他們去,換換環境散散心,也許有助於奶奶身體恢復,也免得大兒子跟那烏眼鬥雞般找奶奶的渣,兩人各執一端各存心事,倒不如分開一些時日,衝淡些喪子的痛苦。小叔子見奶奶要去上海,便吵著鬧著要跟了去「嫂嫂可去,雲兒也要去呀!三哥說了,大上海好大好熱鬧呢,還有好多好多稀罕好吃的東西,娘!你讓我去,讓我去吧!」他已經十一歲,正是好奇心濃重的年齡,個頭也高,不再是幼時粉嫩嫩肉嘟嘟的模樣,臉上五官菱角分明,較上面四個哥哥多了點英武之氣,而且頗為壯實,平時喜歡拎兩個裝滿水的木桶在院裡跑,剛剛開始,井水灑了一地,到後來竟是一滴不灑,每逢人誇獎,便哈哈大笑,甚是豪邁。方氏被纏磨的厲害,原本心腸就軟,便立時同意他和奶奶一道前往。
東院一時間走了那麼多人,立即便冷清了不少。塘少爺白日裡仍舊跟著父親去各個店鋪、田莊轉悠,也不得閒。晚上回到林家大院,飯後便回自己的臥房,躺在他和奶奶的明式大床上,總覺得心裡空落落,憋悶的狠。這一日傍晚,他照舊抄近道走林家祠堂的小弄堂,小弄堂盡頭往右一拐,便可進東院後花園的側門,比走大道再進林家大宅正門省去很多路,平日裡只要是一個人先回家,他都喜歡這樣。這時,他低著頭沒什麼情緒的穿過小弄堂,角落裡卻傳來柔柔的女聲「大少爺,大少爺!」塘少爺吃了一驚,聞聲近前卻發現姣姣姑娘縮在角落的陰影處,神情有些悽惶的看著他。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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