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抱著孩子走在人群中,人們怪異的眼神環繞著她。
「她丈夫都死了這麼久,哪來的孩子?」
「沒聽說嗎?她家那個土做的人偶變成了她丈夫啦!」
王氏抱著孩子回到家中,房中的土偶依然端端的擺在神案上,模樣神情與她早死的丈夫一般無二。
少年夫妻老來伴,王氏卻再也等不到這一天,與她感情甚篤的丈夫馬姓小夥英年早逝,沒能留下子嗣,年紀輕輕的妻子王氏流著眼淚說要為丈夫守節。
「你這孩子心是好的,但這種決定卻最終會害了你。你年紀還小,也沒生孩子,現在決意守節,到了老時怕是會悔恨終生,不如趁早再嫁他人,也是人之常情啊!」
王氏的婆婆也十分明事理,並不要求王氏為自己兒子守節,也勸她最好再嫁。不過王氏卻已經下定了決心,其他人也只得隨她的心意。
王氏特地請了工匠造了丈夫的土偶像,早晚祭拜,日日供奉,就像丈夫活著時對待他那樣侍奉土偶,為他端酒獻食。
日子一天天過去,王氏卻有了難以啟齒的「秘密」,她懷孕了。
屋子裡沒有男人,王氏的孩子是怎麼懷上的呢?
隨著孩子月份越來越大,王氏自覺不能再隱瞞下去,並且一定要生下這個孩子,便將自己懷孕的原因告訴了自己的母親。
「真的嗎?我不信。」
王氏的母親雖然沒有把這句話說出口,但確實懷疑女兒與他人有了首尾,才編了一個駭人聽聞的故事來騙她,於是暗地裡注意著女兒與他人的往來。但最終也沒有發現什麼貓膩,因此而困惑不已。
十月懷胎,這件事在附近已經人盡皆知,等到王氏產下一個兒子時,流言甚囂塵上。
「這真的是我與我丈夫的孩子!」
王氏的說辭惹來人們意味不明的眼光與笑聲。
王氏說,她日復一日的供奉著丈夫模樣的土偶,一天夜裡正睡眼惺忪,那案上的土偶竟活了過來,伸個懶腰走到她面前,身材相貌正是自己的丈夫。
「鬼啊!」,王氏想要大聲呼喚母親,卻被土偶阻止。
王氏懼怕不已,畢竟這不僅匪夷所思,是真的詐屍了啊!雖然詐的是一具土偶。
「別喊!我是因為你的真情才得以短暫的返回陽間,心中感到十分對你不起。雖然我家忠貞的人不少,祖輩也有榮光,但我的父親生前所做的事有損陰德,連累我馬家就此斷絕香火,我早早的死去。由於你的深情令冥司也動容,特意放我回來,讓我馬家有後。」
王氏這才不感到害怕。兩人是少年夫妻,雖然陰陽相隔,但情誼長存,很快恢復生前甜蜜的相處,直到雞鳴時分,鬼才離開。
一個多月時間過去,王氏有了身孕,鬼來到王氏面前,流著淚水和她告別。
「陰司給的期限已到,今生我們再不能相見。」說完就消失無蹤。
聽完王氏的話,村人和鄰居仍然沒改變態度,王氏也無法給出其他證據證明自己生的就是丈夫的兒子。
不久,王氏流被帶到了公堂上。
「王氏不守婦道,違背倫理,大人,一定要嚴懲啊!」
一名裡長將王氏告上了公堂,他與馬家人不對付,這次報官就是為了報復。王氏的丈夫都死了這麼久,身為寡婦的她卻突然懷孕生子,這事沒有貓膩,說出來都不讓人相信。
縣令沉思了一會,道:「據說鬼的兒子沒有影子,把孩子抱過來看看,有影子就是假的。」
孩子被抱過來帶到太陽底下,一道輕薄如煙的影子延展開,若有若無。
縣令又讓人將孩子的手指刺破,鮮血流淌而出,滴落在王氏家的土偶上,很快就被吸收得一乾二淨,又轉過去滴其他的土偶,鮮血浮在表面,用手指一拭就沒了。
人們嘖嘖稱奇,當場目睹這一切的百姓都目瞪口呆。王氏無罪釋放。
真相總有大白的一天。王氏的兒子長到幾歲,時常在村子裡玩耍,村人們驚奇地發現,這孩子越來越像死去的馬家後生,不僅長得像,連說話和動作也像,從此,再沒有人懷疑這孩子不是馬家親生。
看完這個故事,第一反應是還有滴血土偶認親的方式?現在滴血認親的方式已經公認為是一種不科學的方法,就算不是親兄弟,也會發生血液融合的現象。如果大家都來試一試,說不定會發現咦!果然八百年前是一家!平白無故多出了這麼多親人,當事人是該高興呢還是高興?
按照正常的思路發展: 一是馬家後生沒有死,他可能因為不可言說的原因必須假死,後來一想,哎!不行,我還沒有兒子,還可以短暫「還陽」搶救一下。於是王氏真的懷了馬家後生的兒子,後來編了個委婉的故事,留了後。
二是王氏說謊,馬家後生確實是死了。王氏可能一開始真的堅定要為丈夫守節,後來發現「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的話真的有道理,可話都放出去了,能咋辦?不如想辦法留個後吧!
原文中並沒有提到馬家人是一脈單傳,死了一個馬後生,還有其他的馬家後生,王氏有意暗通曲款,於是孩子有了。
當然也不排除王氏被迫的可能性。但總得來說,王氏懷孕,而且懷的是馬家的後代(從孩子後來的長相來看),本來就比較開明的婆婆或許也持支持意見,畢竟家裡沒有男丁,只剩下婆婆和媳婦,在古時候女性的生活確實比較難過。
馬家與裡長有糾紛,裡長後來還因為這種恨意將王氏告上官府。我查了一下,裡長的地位和最開始中國土改的生產隊長差不多,能與裡長有這麼深的糾紛卻能全身而退的馬家也有幾分底蘊。
馬家後生的鬼魂說過他家出過忠貞的人,還說祖輩也因此有榮光,從這點確認,這馬家的祖上應該發達過。
馬家後人死後,王氏要為丈夫守節,很快叫來匠人做好了丈夫的土偶像,每次吃飯都要為丈夫端酒獻食。馬家的家庭條件應該不差,請匠人的錢和每日供奉丈夫酒水的花費一般貧民是負擔不起的。想想孔乙己,想喝酒還要去偷去竊,為他掬一把傷心淚!
於是可以推斷,馬家人是有臉面的人家,裡長沒有由頭不敢欺辱,可能在縣令那也有情面。至於縣令影子的說法,我覺得一點也不靠譜。曾經我走路時注意過影子,影子要很淺很淡是可能發生的事,有時候日頭很大,影子被踩在腳下,只有一點陰影。
至於滴血到土偶上,猜測可能與這個土偶的材質,溼潤度和血的濃稠度有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