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奇案之真假連環案(上)

2020-08-26 大荒野史

真真假假,假作真,逃了真兇,真作假,迷於假象,案發連環。

青山、綠水,青山房後立,綠水繞村流,這個山青水綠的地方是四川省仁壽的麗山村。

道光十三年(1833年)間,駱先揚是村裡數一數二的財主,一座白牆青瓦的房子,掩映於綠樹之中。他家的田地幾十畝,散布在山前山後,溪頭水邊,家裡僱了長工姚二娃、歐娃,農忙時還得僱短工。這樣,地還是種不過來,便租佃給人耕種,他家的佃戶有林錫仁、林貴父子。那村子大,沿溪上上下下幾十家,有窮有富,也有矛盾,但農民是純樸的,不大惹事生非,因此全村的生活平靜、安適。可是八月二十日上午,村裡突然發生了一件人命案,整個山村突然失去平靜,不止是失去平靜,簡直像輪船遇到風浪,立時顛簸不堪,引起一陣又一陣混亂。

那一天,佃戶林貴在地裡收早豆子,一刀一刀地割豆苗,打成捆,再扛到禾場上堆起來。歐娃在山坡上割草餵牛,忽然,他看見山坡的馬尼松林啪啪響,松樹枝搖晃一下,就掉了下去。樹縫裡有個人影一隱一現,歐娃叫到:「林大叔,有人偷你家的柴哩。」

林貴直身向山上一望,認得是村裡農民劉芳忠,吼道:「你怎麼偷柴,放下。」

劉芳忠見被人發現了,他把砍下的樹枝往背簍裡一塞,背起來就跑。

「放下,放下」林貴扔了工具,邊喊邊追。他是空手,劉芳忠卻是背了背簍,不一會,他被林貴抓住了背簍了。林貴一瞅劉芳忠的背簍裡竟有大拇指粗的松樹秧子,立即火冒三丈,他臉紅脖子粗嚷道:「好呀,你砍樹秧子,咱們找鄉約論理去。」本來,這松子秧子剛裁兩年,眼看長到二尺來高,卻被一刀砍了,誰不心疼。再說這馬尾松有個特點,即留在地下的樹兜兒不會再生芽,砍了就永遠完了。林貴在氣頭上,硬要拉劉芳忠去見鄉約。劉芳忠知道砍樹秧子按規定是要挨罰的。他家又窮,哪能罰得起呢?死賴著不肯走。一個拉,一個躲,扭到一塊。林貴嚷著:「你砍我家樹秧子,不罰不行。」

劉芳忠拙訥,也不知道賠禮道歉,半天憋出這麼一句話:「我沒砍。」

「樹秧是自己鑽進你背簍裡的嗎?」

「就是揀的。不是砍的。」

「山上有樹秧子揀,你家床底下有雞腿揀嗎?」林貴用力一拽,劉芳忠差點摔了,也不覺動氣,說:「我就不去。」

「就讓你去。」

「我偏不去!」

「你敢不去,我揍你。」

「我就不去,你揍試試。」

「你以為我不敢!」林貴一拳正砸在劉芳忠的腦頂,「打你還新鮮。」只聽「砰」的一聲,劉芳忠的腦頂著了一拳,林貴看見劉芳忠搖搖晃晃,倒在地上,不停地呻吟叫喚。「你撒賴就撒吧。」林貴打了人,自知理虧,也不好再和劉芳忠爭執砍柴的事了。他踢踢柴簍說:「滾吧,這次便宜了你。」說著,他走到地裡繼續幹活去了。

林貴與劉芳忠拉扯吵嚷的時候,姚二娃在坡下犁田,同村的劉正新從田埂上走過,他停下腳問道:「林貴同劉芳忠吵什麼?」

姚二娃一手扶犁,一手揮鞭;說:「劉芳忠砍了林貴的樹枝,被林貴逮著了。」

「嗨,林貴,林貴,他把幾棵樹看得本來貴氣,劉芳忠怎麼別人的不偷,偏偷他的呢?」劉正新說著,邁過田埂走了。

「走!」姚二娃長鞭一揚,大水牛背一拱,拉著犁走的飛快,他腳跺犁溝,一步一步跟著邁去。

太陽到了頭頂,人影聚在腳邊,林貴還在埋頭割豆,歐娃仍在低頭割草,姚二娃把犁斜靠在溝沿,牽了大水牛栓到一株大樟樹下的陰涼裡,在水塘裡洗著手,說:「收工囉,林貴,歐娃,走吧。」

「你先走吧。」林貴頭也沒抬地割著。他在姚二娃走後,又割了一趟豆兒秧,肚子己咕咕叫了。他準備回家,往山坡一望,劉芳忠的背簍還在那兒。他猶豫了:「劉芳忠還不走,是不是我打了他,他要耍賴?或是他想等我回家,要砍壞我家的林木出氣?」林貴又不禁心裡冒火。他提了鐮刀,爬上山坡,只見劉芳忠躺在原地沒動。林貴見此,不免膽寒:莫非真把他打傷了?那才倒黴呢!」他走近去,嗡的一聲,一群蒼蠅從劉芳忠的頭上飛起來,林貴預感不妙,三步兩步趕過去,立刻嚇得驚叫起來:「啊呀…」

劉芳忠己氣絕身亡了。

「林貴,你怎麼了?」在那邊坡上割草的歐娃問道,抬起身子往這邊瞧。

「歐娃,你……」

歐娃聽出林貴的聲音很慌亂,連忙跑過去,見劉芳忠死了,他嚇得直往後退,說:「哎呀,人命關天,了不得啦。」

「別喊」林貴哀求著。他朝歐娃雙膝跪下,說「歐娃,哥的性命就在你手裡了。」

「這……」

「你可別說出去,」林貴懇求道:「只要你不說出去,往後你叫我幹啥我都幹。」

歐娃只好點頭。「我就不說,劉芳忠家裡人也會找呀,那怎麼辦呢?」

「我把他扔到水塘裡。」林貴想出一個主意,「別人就會以為他是失足落水的。」

兩人拍起劉芳忠的屍體扔進水塘。林貴再把他的背簍也放到水塘邊,布置成失足落水的樣子。兩人做完這些事後,心跳不止,臉色煞自,踉踉蹌蹌,回到村裡。


林貴一踏進家門,他爸爸林錫仁就盯住了他,問:「你怎麼了?」

「沒……」林貴渾身顫抖起來。

沒事?怎麼臉色不對頭?身子也發抖?林錫仁越加懷疑,林貴只好把劉芳忠偷砍樹秧,他去捉賊,怎麼爭吵,怎麼打了劉芳忠一拳,劉芳忠死了,他又把屍體扔進水塘的事情說了一遍,林錫仁邊聽邊說:「糟,糟……」,背上陣陣發冷。他是個老實的農民,哪裡經歷過這種事,他說:「貴娃,打死了人,扔到水塘就沒事啦?紙裡包不住火,再說歐娃也在場,他會不說出去?」

林貴哭喪著臉,說:「爹,你說怎麼辦呢?」

「怎麼辦?林錫仁搓著手,說:「只有找佃主駱先揚商量,他見識廣,門路多,他才能有救你的法子。」

林錫仁跌跌撞撞地來到駱先揚家裡,趕巧鄰居劉友庭、肖顯位也坐在駱家閒聊,林錫仁進去,說:「駱大爺,我……」他看見鄰人在場,吞吞吐吐。

駱先揚說:「有事說吧,老劉、老肖不是外人。」

林錫仁猶豫一番,終於把劉芳忠偷柴,林貴失手打死了他的經過說出來了,他說:「我來找你,就是想請你幫助拿個主意。」

駱先揚暗暗心驚,他怕案發連累自己,不願拿主意,也不願得罪林錫仁這個忠實的佃戶,於是手摸頭頂,裝出思索的樣子,說:「怎麼是好呢?只要不報官,不驗屍…」

「真讓你為難了。」林錫仁非常感激,「如果我去通知劉明富,說他爸爸淹死了。你們裝著聞訊趕去的,臨時勸劉明富不要報請驗屍,快快理了,這事就掩過去了。」

「這也使得。」駱先揚點點頭。

一切布置妥當,林錫仁派人跑到劉芳忠的家裡去報信,劉芳忠的兒子劉明富,劉明貴—聽爸爸落水身死,立刻嚎啕大哭起來。他倆趕到水塘邊時,那裡已聚集了好些人。駱先揚、劉友庭、肖顯位都在,人們驚驚怪怪,議論紛紛,一雙雙眼睛都盯著飄浮在水面上那劉芳忠的屍體。「

那水塘有十多丈見方,水清發黑,塘岸上南邊和西邊是高坎,長滿野葡萄藤,阿泡刺,一株柳樹從岸邊斜伸向水塘的上空,長長的柳絲一直垂掛到水面上。一枝柳枝被人砍了一柴刀,向下聾拉著。那是林貴砍的,他是想偽裝成劉芳忠砍柳枝掉下塘的模樣的。一些水蟲在半浮半沉的劉芳忠屍體邊爬動。水塘的北岸和東岸很低,低到與稻田相平。北岸一條坡路,一直伸到塘邊。村民便從這條路下去,到塘裡挑水洗菜。

「唉呀,劉芳忠怎麼會掉進水裡的呢?」駱先揚裝出迷惑的樣子。

「他是想砍柳樹枝當柴燒掉下去的。」林錫仁指著垂掛的斷枝說:「那枝子被砍茬口還白生生的哩。」

劉明富、劉明貴是老實人,看見父親的背簍在塘邊,柳枝垂掛在水面,聽見駱先、揚林錫仁的議論,己相信父親是失足落水死的了。只是哭泣,喊叫:「爸爸,爸爸……"

「這是吃水井,這一來,到哪兒挑水去呢?」劉友庭一句話提醒了圍觀的人。

「是呀,這塘裡水還能喝麼?」

「好怕人,能吃也不敢來挑了。」

劉明富、劉明貴正為父死悲痛,聽了這些議論,又很慚愧,覺得對不起鄉親。他們兄弟都是旱鴨子,這塘水深,怎敢下去呢?這時,劉友庭過來說:「明富、明貴,別光哭,不能讓你爸爸老泡在水裡呀。」

「友庭叔,」明富雙膝跪下,「請你幫幫忙吧,你水性好,請你幫幫忙把我爸撈上來吧。」

劉芳忠家窮,活著的時候,常偷這家山裡的柴,那家地裡的菜,到那家串門,又順手牽羊地摸人一顆雞蛋,一撮茶葉,因此人緣不好,大家都防著他,討厭他。這時,劉明貴也跟著跪下,說:「友庭叔,我爹活著時得罪過鄉親,如今他死了,求你別計較,把他撈上來吧。」

「好吧。」劉友庭答應著,他跳進水裡,遊到劉芳忠屍體邊,一把抓住他衣服,遊到岸邊。明富、明貴連忙接住。劉芳忠在水裡浸泡久了,溼衣服緊緊貼在身上,長頭髮緊緊地蓋住腦頂。明富、明貴的為人又老實,也沒有看驗父親的屍體上有沒有傷,便哭哭啼啼地抬回村裡去。

村民們相跟著,一直跟到劉芳忠家裡。

「明富、明貴你爸爸去世了,你們打算怎麼辦呢?」駱先揚問道。「準備做道場嗎?」

明富、明貴搖搖頭。

「你們家窮,死的死了,活的還要活著。」駱先揚說:「不做道場也好。總是「入土為安』。你爸爸是失足落水的,這不用報縣驗屍,我看不如快點埋了吧。」

「對,對,入土為安。」林錫仁附和地說:「唉,芳忠活著的時候,同我有點矛盾,現在他死了,什麼也不用提了。明富、明貴,趁著大家都在,你不如給大家磕個頭,求鄉親們幫你把你爸爸埋了吧。」

明富、明貴果然給大家磕頭。林錫仁一張羅,眾人七手八腳,只用半天時間,便把劉芳忠草草地埋葬了。

一天愁雲慘霧消失了,林錫仁只好破費破費,買肉沽酒,殺雞宰鵝,請駱先揚、劉友庭、歐娃等人吃了一頓。酒足飯飽之際,駱先揚迷迷糊糊拍拍林貴的腦袋,說:「貴……貴娃,莫擔心,天塌下來,有,有我駱大爺……頂,頂著哩。」

「是,是。」劉友庭的舌頭也不聽使喚了:「貴娃放心,沒人說出去。」

林錫仁父子自然感激不盡。


可是,哪有不透風的牆呢?劉芳忠是林貴打死的。張三悄悄告訴好友李四,李四又悄悄告訴好友王五,王五又悄悄告訴情人趙西施,雖然傳時都囑咐聽者勿傳,但這麼單傳下去,由點變線,由線變面,從麗山村又傳到鄰村,鄰村又傳到鄰村的鄰村,一直傳到劉芳忠的出嫁女兒劉玉姐的耳朵裡。這劉玉姐生性潑辣,很有主見,她聽到這消息的時候正在刷鍋,只見她把竹刷把往鍋裡一頓,濺得鍋裡的洗碗水跳起來,飛出鍋沿,撒了一地,也撒在坐在灶口抽菸的丈夫的頭上,臉上,她喊道:「這還了得!」隨後哇哇大哭,邊哭邊罵,一哭爹爹死得冤,二罵兄弟明富、明貴太窩囊。他丈夫王大憨被妻子撒了一頭一臉的洗鍋水,半句也不敢吭。他怕老婆,也服老婆,老婆確實比他能幹,有膽量。這時,劉玉姐抬起胳膊擦把淚,三下兩下扯掉腰上的圍裙,往丈夫頭上一扔說:「你今天別出工了,在家做飯,帶孩子,我要回趟娘家。」

她一邊哭,一邊跑,爬山越嶺,跑到娘家,進門就衝明富、明貴嚷道:」爹是怎麼死的?」

「淹……淹死的。」

「你倆是聾了還是怎麼著?」她指著明富的鼻子,說:「人人都說爹是被林貴打死的,你真的一點也聽不見?」

「聽到了一點點。」

「聽到了?」她怒氣衝衝,「為什麼不告狀?是爹待你們不好?是爹老了成了你們的包袱?你們不管他死活?為什麼聽了也不查詢?」

「我們又沒把柄,怎告狀?」明富嘟嚷著。

「姐,」明貴說:「你別聽了風就是雨。」

「好孝順的兒子啊!」劉玉姐冷笑著,說:「你倆不到縣裡告狀,我告去。」

「姐,你別胡鬧!」

「我怎麼胡鬧?」

「哪有女人上公堂的?」

「誰叫我有那麼孝順的兄弟呢?」

劉玉姐的話,出口就帶碴兒。直刺得明富、明貴臉孔陣陣發熱。明富坐不住了,說:「我去縣裡控告。」

「這才是我的好兄弟。」劉玉姐於是將父母有養育之恩,爹爹冤枉死了,兒女不為他報仇,就是不孝,不孝子孫活在世上有何顏面?將來死了,在九泉之下又怎有臉見父親呢?她這一番大道理,說得明富、明貴直點頭。說到後來,想著爹爹的慘死,三人抱頭痛哭成一團

劉明富含淚到縣告狀了。

那一天,仁壽縣知縣李峻聲審了一天案子,已是精疲力竭,正要退堂,衙門外又傳來喊冤的聲音。他朝刑書鄒居賢揮揮手,說:「你把狀子接過來,問問有何冤枉?」

一會,鄒居賢上堂稟報導:「回大人,喊冤的是麗山村的劉明富,他控告同村農民林貴殺了他的父親。」

聽到是起人命案,李峻聲吃了一驚,說;「帶他上堂。」

當劉明富在大堂上跪下後,李峻聲己把狀詞看完了。他問道:「你是劉明富嗎?」

「是。」

「劉芳忠是你什麼人?」

「我爹。」

「他被誰殺了?」

「村裡的林貴。」

「林貴為什麼要殺你爹?」

「我爹偷砍了他家山裡的柴。」

「林貴是怎麼殺死你爹的?」

「小人不清楚。」

「不清楚又來告狀?」李峻聲皺皺眉,問道:「誰清楚?」

「村裡的駱先揚、劉友庭,姚二娃、劉正新、歐娃…」劉明富說了一大串名字。

李峻聲見劉明富什麼也不清楚,只好揮手讓他下去,同時發票差人前往麗山村傳喚駱先揚、劉友庭等人到縣候審。然後便退堂休息了。

駱先揚接到傳票,驚驚慌慌,後悔不該參與林錫仁家裡的事,心裡害怕牽連,但又不能不去,只好邊走邊想脫身的法兒。路過一家小店門口,想起老熟人店主楊太,突然鬆了心,因為楊太的舅舅正是縣裡的刑書鄒居賢,駱先揚一拍脖子,說:「哎呀,急甚咧,一隻佛腳就在眼前,為啥不抱呀!」他便走進店裡,店主楊太笑迷迷迎上來,說:「好我駱大爺,近日怎麼不到小店來啦?我都想你啦。」

「嘿嘿,家裡忙得脫不開身。」駱先揚見店裡沒客人,附在楊太的耳朵上,說:「楊掌柜,你聽說我們村裡的事了麼?」

「劉芳忠那檔子事?」

「是呀,真怕人呀。」

「人不是你殺的,你怕什麼呀!」

「嗨,我哪能做那種事呢?」駱先揚一笑,然後又裝出痛苦的樣子,說:「只怪我多了句嘴。」

「多什麼嘴,那麼厲害?」

「我對劉芳忠的兒子說別報官,不作道場,趕快理了算了。」駱先揚說:「哎,這私埋之罪,我怎擔承得起呢?」

「那你當時為什麼要那麼勸死者的家屬呀?」

「嗨,還不是因為林錫仁是我家的佃戶,他們出醜,我臉上也無光呀。」

「就為這個?」

駱先揚裝出莫名其妙的樣子反問道:「不為這個還為什麼?」

「哈哈。」楊太笑起來,過一會,說:「怕丟了『田』吧。」

「田怎麼丟?」

「林錫仁租了你家的田,你也租了他家的一塊『田』呀,」楊太眨眨眼,「林家的『田』比你家的田小是小,可夠味兒呀。」

駱先揚知道楊太說的是林錫仁的兒媳田桂英,嘿嘿一笑,不做聲了。田桂英是林貴的老婆,年紀剛好二十歲,鵝蛋臉,楊柳腰,皮膚又細又白,性情又柔又甜。雖然沒有詩人的品題,但是倒是一朵嬌豔的小花。駱先揚以佃主的身份常去林家,實際就是為了勾搭這田桂英。林錫仁為了圖個低廉的租金,故意眼睛半睜開,容忍駱先揚的行為,有此一層關係,林錫仁有事必找駱先揚幫忙,駱先揚為了嘗到偷香竊玉的甜頭,對林錫仁往往有求必應。否則,只要林貴三天不出工,躺在家裡同田桂英親熱,駱先揚便會熬不下去得瘋病了。這事兒,村裡人都知道,只是瞞住了林貴這個憨貨。現在,駱先揚見楊太揭了底,他並不臉紅,只是「嘿嘿」幾聲,說:「楊掌柜,你是千裡眼,順風耳,什麼事能瞞過你呢?你說著了,我總捨不得林家那塊田。你是知道的,林貴打死了劉芳忠,誤傷人命。我們搞得劉明富、劉明貴沒有報縣驗屍就把劉芳忠埋葬了。誰知劉芳忠的姑娘劉玉姐兒不服,攛掇她兄弟上縣告狀,這不,縣裡李大老爺發票傳我上縣候審了。昨夜,林家那貨倒在我懷裡哭哭啼啼,說是林貴有好歹,她也不活啦,縣裡追究我鼓動私埋劉芳忠的罪,我倒不怕,就怕林家那貨真不理我了,那才要了我的命哩。」他喝了口茶,繼續道:「楊掌柜,你舅舅不是在縣裡當刑書麼?請你同你舅舅說說,請他暗中做手腳,擋住知縣不驗屍、不追究私埋之事,我駱先揚送他銀子五十兩。」

楊太伸出手掌:「我呢?」

駱先揚從懷裡掏出五兩一錠白銀往桌上一扔,說「五兩腳力錢,現在就拿去。」

「嘿嘿,我們是朋友,誰真要你的銀子?」楊太嘴裡這麼說,手卻拿起那錠銀子往懷裡揣,說:「這兩天手緊,算是先借用幾天吧。」

兩人攜手走出店門,來到城中,駱先揚自去找熟識的旅店住下,楊太卻直奔向鄒居賢家裡。


鄒居賢是仁壽縣的一霸。他五短身材,尖臉猴腮,兩隻眼睛冷森森的。別看他乾瘦無肉,肚子的花花腸子卻比別人多過五尺半。他每天沒事,便抱了部《三國演義》琢磨,什麼圍魏救趙,假途伐虢那些計策,弄得熟熟的。慣會借刀殺人,為人又貪鄙,沒事也要挑起點事來趁機撈錢財。恰巧知縣李峻聲為人木訥,缺乏實際經驗,因此,鄒居賢的主意,他聽起來滿不錯,常常按其意行事。這樣一來,鄒居賢便巧妙地控制了李峻聲,成了仁壽縣的「二縣令」。這日,他在後院喝茶,正琢磨著用什麼辦法進注財,外甥楊太進來了。楊太給鄒居賢請安後,說:「舅,你好啊。」

鄒居賢見楊太兩手空空,便板起面孔:「你幹什麼來啦?」

楊太裝出親熱的樣子,湊在鄒居賢的耳邊,說:「給你送錢來啦。」

「多少?」

「五十兩。」

鄒居賢噌地坐直身子,問:「錢呢?」

「事後送來。」

「事後送?」鄒居賢又靠在椅背上。

「舅,誰不知你是二縣令呀,誰敢賴你的帳呢?」楊太便把麗山村林貴打死劉芳忠,劉芳忠兒子上縣告狀的事說了一遍,最後他拍拍鄒居賢的手,說:「舅舅,你就答應了吧。只要你擋住知縣不驗屍,就白揀五十兩,你還不平嗎?」

「事後不送錢呢?」

「侄子的小店分一半給你。」楊太在駱先揚面前拍胸擔待過的,怕在朋友面前丟了面子,於是在鄒居賢面前以小店為押,他想:舅舅到底是舅舅,別說駱先揚不會賴帳,就是賴了帳,舅舅還真會收他的店子麼?便說出了這句大話。誰知鄒居賢認錢不認人,他聽楊太用小店一半抵押,說:「好,就這麼定了」。

楊太連忙出門去給駱先揚報信,鄒居賢叫住了他,說:「你去旅店要找到駱先揚,讓他們串好供,一口咬定劉芳忠是失足落水死的。別的不用操心,我自會安排。」楊太答應著走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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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案發生在清代乾隆年間的河間府吳橋縣連鎮(現歸滄州市東光縣所轄)。連鎮靠近運河,自古水利交通非常便利,因此發展為商埠重鎮,在清代號稱布市,全國有近一半的布匹交易都在這裡進行,因此居住在連鎮的人,一半以上經營布匹貿易。此外,還衍生出一些靠販運布匹為生的「肩販」,就是肩挑背負的小販。有個肩販,名叫張恆,年紀20多歲,因為家裡沒錢,人又沒什麼本事,就做起最苦的肩販。什麼是最苦的呢?
  • 明清奇案之庵中鬧鬼案
    話說會稽嵊( 在今浙江省)縣有一座山,叫做鹿胎山。為何叫得鹿胎山?當時有一個陳惠度,專以射獵營生,到此山中,見一帶胎母鹿,在面前走過。惠度腰袋內取出箭來,搭上了一箭射去,叫聲「著」,不偏不側,正中了鹿的頭上。那隻鹿帶了箭,急急跑到林中,跳上兩跳,早把個小鹿生了出來。老鹿既產,便把小鹿身上血個乾淨了,然後倒地身死。陳惠度見了,好生不忍,深悔前業,拋弓棄矢,投寺為僧。
  • 明清奇案之毒殺記(上)
    嘉慶十三年(公元1808年)秋,連日大雨,滾滾黃河水自清江入淮後,如發怒的烈馬狂奔,多年失修的堤岸哪能阻擋得住。轟然一聲,山陽縣(今淮安)內的一段河堤崩潰,洶湧的黃水立即席捲了那些低洼的縣份。山陽縣的災情尤烈。滾滾的水面上漂浮著稻草、門板、死豬、死牛,還有小孩、老人婦女的屍體。
  • 三國曹操連環船,水滸呼延灼連環馬,關於連環計,真假有多少?
    在我的記憶中,兒時看的第一本畫本(小人書)是《薛剛反唐》,至今還能記得的一個情節是大破連環馬。薛剛反唐或許大多人沒看過,但《水滸傳》大家一定都看過一些情節。水滸傳中,有這麼一個情節描述,是關於呼延灼的連環馬被徐寧所破的故事。
  • 明清奇案之會變化的殺人主犯(中)
    孟子有言『民之歸仁也,猶水之就下,獸之走坡也。』我當曉之以仁義之理,讓他們自認。」高縣令迷迷糊糊地睡著了。誰知第二天滿不是高大成晚上想像的難於審理。他升堂後,先講了幾句兄友弟愛的道理。隨後就按審案的一般程序,先問犯人的姓名、年齡,次問作案的因由、經過。
  • 文娛周報 | 10月24日-10月30日上新影視節目一覽
    綜藝方面,文化節目《上新了·故宮》第三季將回歸,女性情緒療愈節目《她有情緒又怎樣》將上線,乘風破浪的姐姐們的團綜《姐姐的愛樂之程》也將啟程。)有限公司、阿里巴巴影業(北京)有限公司【主創團隊】導演:張黎、董哲
  • 明清奇案:施愚山斷繡花鞋案
    鄂秀才是一個文弱書生,哪裡禁得住公堂上的重刑拷打,沒幾下就含冤負屈,承認是自己作案,只求速死,不想再活受罪。縣令認為此案已了,便整理一下遞交州上。鄂秀才想向州官說明自己無罪,可州官也不問青紅皂白,認為其人狡詐,對他動用酷刑。鄂秀才滿腹冤屈,便提出要與胭脂當面對證。可是每逢見面,胭脂都指著他破口大罵,說他是殺死自己父親的兇手。以後又經幾次覆審,口供都沒有出入。
  • 狄仁傑之柳樹巷奇案(12)
    狄仁傑之柳樹巷奇案(12) 「想來周衡料定自己將有殺身之禍,又知身邊衙役不足信,故提前將此圖送出府衙,委託一行乞之人,真乃良苦用心。」狄仁傑打開錦囊,取出一張圖,閱後黯然說道。 喬泰、馬榮、洪亮看完手繪的桂花山地形圖後,愈發為周衡一家遇害深感悲痛。 用過午飯,喬泰、馬榮又安排知府幾個親信衙役輪流蹲守於柳樹巷口口留香包子鋪周邊,著便裝隱於鬧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