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她是有故事的。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的我聽到些關於姑婆的隻言片語。
姑婆15歲時,我曾祖父病逝了。年輕的曾祖母從此獨立撫養一雙年幼的兒女。姑婆唯一的兄長便是我爺爺。由於家境尚好,爺爺從小就接受新式教育,以後更是上了大學。也許是重男輕女的思想影響,姑婆沒能受到文化教育,她是不識字的。然而,這並沒有影響她的美麗與聰慧。 到了待嫁的年齡,曾祖母在自己娘家所在的農村為她物色了婆家。據說也是家境殷實、人品出眾的。
但後來,姑婆懷孕了,男的不是未婚夫,而是本村一個有家室了的人。剛烈的曾祖母隨即退了女兒的親事,並賠給了男方15石(dan)糧食,隨後,把姑婆趕出了家門。在悽風苦雨的某日,年輕無助的姑婆在路邊涼亭誕下一個女嬰...... 後來,有的說女嬰死了,有的說女嬰被人抱養了。有人說,姑婆是因貌美如花被人強暴的,也有人說他們是相愛的。 總之,沒有人說得清。
再後來,便是我眼裡50多歲的姑婆,時光把一切苦難都深深的埋在了歷史的長河中。鏡頭再對著她時,她和我曾祖母是和諧的,身邊有個善良的丈夫和一個俊朗的養子。沒人告訴我,關於她歷史的演變。她的丈夫我是見過的,是某市一棉紡廠的工人。平庸的、愛喝點小酒的他,娶到了美麗嫻雅的姑婆,從此過上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姑婆不能再生育,在鄉下她收養了一個男孩,寄養在自己母親家,也就是我曾祖母家,和我父親一起長大。養子非常孝順,中學畢業後參了軍。轉業後正逢養父退休,他於是替了班成了棉紡廠工人。或許是因自己不能為丈夫生養孩子,或許感恩於自己和養子終於有了歸宿,姑婆在老家房子被燒掉後,從此終身侍候在丈夫身邊。但我想他們是不相愛的,至少,姑婆是不愛他的。因為我很少見她笑,在我的記憶裡根本就沒有她笑的模樣。
而那個曾經讓她的青春嘎然而止,從此毀了她幸福的男人,解放後成了當地有名的革命幹部。雖然也經歷過文革等劫難,遭受過妻離子散,但在80年代初官復原職時,也在鄉鄰間引起熱議的。大家議著他曾經擁有的多個女人,猜測著他最終會選擇誰做為最後的伴侶。而此時的姑婆是靜靜的,所有的往事好像隨風而去。某年的一天,這位老幹部過世了,父親打電話給爺爺,徵詢要不要把這個消息告訴姑婆,爺爺想了想,搖頭。
後來的十幾年裡,姑婆患了神經衰弱、失眠症等,長期受此折磨。她細心侍候曾經摔斷腿身體半邊中風的丈夫直至他康復,自己卻大把大把的吃著安眠藥。終於,她沒有熬住日復一日的慢慢長夜,在夏日結束的某一日,姑婆用一根繩子想把自己的生命結束。
搶救室裡,姑婆靜靜的躺著。醫生說,繼續救治,最終結果也是植物人了。此時,他丈夫說:讓她走吧,這是她的解脫。於是,姑婆的生命就此消逝了.......
她的名字,叫蓮,村裡人都叫她蓮姑。
她猶如藍蓮花,美麗、嫻雅,但充滿憂鬱,在秋日來臨的時候,她永遠的凋謝了。「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林花謝了春紅,又一年清明到。姑婆,在此為你唱上一曲輓歌,願天堂沒有痛苦,願來世能還你一方淨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