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見老頭是在一個夏天,去一個小區看望同村的一個老鄉,這個小區大多是三層樓或四層樓的老房子,租金很便宜,比市內那些新建築物的房價便宜不少,老鄉租著小區裡的一套房子。
我走到樓梯口看見一個老頭,個子矮矮的,很瘦,頭髮亂蓬蓬的,穿著一件很舊的衣服,肩膀上扛著一個紙箱,箱子可能很沉,,老頭的腰彎得很厲害。看見他那樣子,我想起了我讀書時,在外地打工的父親......
我的家在大山深處一個小村莊,家裡兄妹四個,我最小,母親生我那年,父親已經近四十歲出頭了,我考上大學那年父親已是六十歲的老人了。那年我在省城讀大學,父親就在我讀書的省城打工掙錢供我讀書。
那次我到父親打工的工地上看望父親,遠遠地看見父親:父親的身體比較矮小,身後背著厚厚的一摞磚,弓著腰,邁著艱難的步子向前移動著,我的眼淚流出來了。
這位老人看樣子歲數也不小了,是不是他也與我父親當年一樣,他的兒女在讀書,或者兒女有重病,打工掙錢幫助兒女?
想到這裡面我對眼前的老人的形象很親切。我連忙走上前對老頭說,大爺,讓我幫幫你吧。誰知老頭並不領情,大聲說,誰說我老了搬不動了,躲開!
我愣住了,眼前的老人怎麼會這樣對待我呢?但是我又不忍心離開,我只好跟在他身後,等他需要我幫助的時候幫他一把。
他上到二層還好,雖然有些喘氣,還能堅持。但是他上到三層就不行了,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邁樓梯的腿也是跌跌撞撞的。
我見狀,連忙伸出一隻手託住紙箱的一端,感到老頭的腰似乎伸直了一些。到了老頭想要到的那個樓層,我幫著老頭把肩膀上的箱子放到地面,和他一起抬到箱子主人的門前,完了老頭只是對我點點頭,連句謝謝都沒說。
老人冷淡的態度雖然使我感到失望,我對此事也沒多想,只是感覺這是舉手之勞,過去就算了,態度好壞對我無所謂。
父親從小教導我,待每個人,不管他的地位高低,身份如何,當對方需要幫助時要伸出手去幫助,要秉持友善、禮貌、和尊重。
後來我見到了老鄉和他說起了老頭,老鄉說,這個老頭姓石,歲數大約五十歲出頭,在小區看門房,有時也幫人搬搬東西賺些小費。
老頭的脾氣是有些怪,和誰也不來往,和任何人說話沒超過三句,整天拉著臉好像誰都欠他似的。
我在這個城市開了一家經營化妝品小公司,經過半年的辛苦經營,公司的生意運轉良好,但是不小心進了一批冒牌貨,生意做砸了。
原在在市中心的小區裡租著一套房子,生意砸了,交不起房租,就想把市中心的那一套房子退了,想到這個小區租間便宜的房子。
我沒去租賃公司,想繞過中間商,直接找住戶,這樣就少了中介費。老鄉已經不在這個小區了,他離開了這個城市到另外一個城市打工去了,也沒有認識的人幫忙,我只好親自前往一家一家地問。我幾乎把小區所有的住戶都問遍了,也沒找個空房子。
我心灰意冷地在小區院子裡走來走去,在這個小區找不到廉租房,我要打道回府了,也就是要回老家發展了,但是我又不甘心,在這個城市多年了,不想離開。
不巧正好與老頭打了個照面,很意外,這次是老頭先開口了問,姑娘,你找誰?
我望了老人一眼,老人的蒼桑的臉上表情很慈祥,我心裡感到很溫暖,我跟他說明了自己近來的遭遇和來意。老頭聽完愣了一下,什麼話也沒說轉身走開了。
我對自己說,指望這樣連話都不願和人說的『寡淡』人能幫忙,真是妄想。誰知過了不大一會兒,老頭夾著一個被褥從對面過來了,對我說,姑娘,我在這座樓的三層有一間房子,你要是不嫌棄,就先住著。
老頭冷不丁的一句話把我弄呆了,我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老頭把剛才的話又重複了一遍,我才相信是真的,熱淚頓時從眼裡流出來了。我問大爺,那您到哪裡住?老頭說,我一個孤老頭,到門房安個床就行了。
我問老頭為什麼要幫我?老頭說,那次我往樓上搬東西累得連腿都抬不動的時候,是你幫了我的忙,看見你,就想起了我的女兒。
父親曾對我說過,對待每個人,不管他的地位高低,身份如何只要秉持友善、禮貌、和尊重,都會有一份意外的收穫。我很慶幸自己記住了父親的話,在自己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得到了大爺的幫忙
後來處的時間長了,了解到老頭老伴早年去世了,留下一個女兒和他相依為命,女兒在一次車禍中喪命後,老人的脾氣就變了。
我在老人這裡住著,老人一直沒提租金,老人說等我公司運轉正常了,再給他吧。我每天回來總要到門房與老人坐坐,聊會兒天,感覺老人的脾氣變了很多,原來人都是要關愛的。
在我最需要幫助的時候,老人幫了我,我與老人結成了忘年交,後來生意正常了,雖然離開了老人,但是我每逢過年過節。我都去看望他,我說,我家兄妹四個,你就把我當作你的女兒吧。
幾年後老人得了一場重病住進了醫院,我給老人僱了保姆隔三差五,過去看他。那天老人突然我打電話,我預感不好,連忙趕到醫院,老人睜開眼望著我說,姑娘,不女兒,謝謝你多年來對我的關照,說,完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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