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叫一聲「親親的娘」，多年傷痛終過去，我依然是你最疼愛的女兒

01

採蓮人到中年，才生下屬於自己的第一個孩子，起名叫朵朵，半年後需上班，婆婆早就去世，思來想去，還是把女兒帶回了農村老家，把女兒交給了她娘——顧大嬸。

採蓮很多年沒回老家了，每次接到她娘電話，只是搪塞一下:我這麼大個人了，很好，別管我，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顧大嬸對女兒的到來驚喜中帶著疑問:你啥時候結婚生娃了？我還是不是你娘了？

採蓮笑容中掉下幾滴眼淚:娘，你當然是我娘，我親親的娘啊！

至此，多年的母女心結終打開，忘卻了所有傷痛。

02

採蓮小時候，是整個村人見人誇的美人胚子，尤其少女時代，學校的文藝活動還有村裡舉行的元宵節，都少不了她舞動的身影，劈叉，倒立，下腰比電視上的舞蹈演員也不差，人們讚嘆的同時也很惋惜——要是在城市，早就上了舞蹈學院，只可惜生在了農村。

二十多年前的農村，空有一身藝術細胞，沒有任何意義。要麼學習特別好的孩子考高中，上大學，成為鳳毛麟角；要麼早早輟學，打工，結婚生子。

沒有任何人走藝術專業這條道路，但也有，就是隨農村紅白喜事的歌唱舞隊，跑場掙點錢，那也不是專職，而且還讓農村老太太們嚼盡舌頭根子。

採蓮很難過，眼瞅著快要初中畢業了，到了人生最關鍵的時刻，她不甘心在老家，但她學習很差勁，也考不上高中，更何況她長得這麼漂亮。

03

顧大嬸想起了她在深圳的娘能否幫上忙？採蓮的姥姥「嫁」到深圳十幾年了，其實是給一偏癱老頭當保姆，老頭的子女對她也不錯。

顧大嬸領著採蓮去過一次，住了三天，老頭的子女盡地主之誼，領著他們在深圳照相館照了藝術照，也去了旅遊景點轉了轉。給採蓮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大城市真好，燈紅酒綠，到處那麼亮眼。

但第四天，採蓮的姥姥偷偷把她們叫到一邊，塞給她們一些錢:回家吧，住時間長了他們該不高興了，玩幾天意思意思得了。

04

採蓮初中畢業後來到深圳，又看到了她的姥姥，還有她所謂的「姨姨」「舅舅」。聽從她們的安排，去了一個飯店當服務員。

幹了幾個月，才發現深圳再好，也只是有錢人的天下，她只是一個農村打工妹，沒文化沒文憑，處處受人白眼。每個月拿點工資刨去買化妝品，買衣服的錢所剩無幾。

她思來想去，還是回了老家。因為那裡有她娘，還有一群依然對她仰望的窮小子。

農村大多二十歲就定親，採蓮的模樣和條件，讓媒婆踏破了門檻。可她一個也看不上，她想飛出農村，她想憑自己年輕的資本，找個有錢人去嫁，繼續過她的小資小姐生活。

在家裡呆了兩個月，禁不住顧大嬸的嘮叨還有那些媒婆的七嘴八舌，她去了縣城理髮店學藝。

其實她對理髮不感興趣，那時候縣城新流行一種洗髮模式——乾洗，十元一位，主要服務於有錢的老闆。

二十年前的十元已經相當值錢了，一般人不捨得，捨得的都是有錢人。採蓮憑藉美貌的外形吸引了一大批回頭客，這裡面就有她遇到的「真命天子」輝哥。

輝哥是個業務員，天南海北的跑業務，縣城只是他的一個業務點。他住在縣城招待所，晚上沒事溜一圈，恰巧來到阿蓮工作的理髮店。

第一次見面，輝哥洗完頭與她聊天，讓她出去買包煙，給了她一張大團結，採蓮買煙回來後把剩餘的錢還給他，他擺擺手:不要了，自己買零食吃吧。

「哈，輝哥大款啊？」採蓮與他開玩笑。

「哪是大款，當個小業務，就是比你們老家打工仔強點！現在都沒個對象，沒人疼沒人愛！」輝哥漫不經心用眼睛瞄了採蓮一眼，看見採蓮眼裡閃出一絲光，那是看到金錢的光芒，他心裡有底了。

05

每次來縣城，輝哥都會去採蓮那裡，從開始的給小費，到後來的買衣服，買禮物，再到表白，沒有幾個月就把阿蓮拿下。

採蓮領著輝哥回老家:「娘，我談對象了，他家在大城市，他是跑業務的。」

顧大嬸看了看輝哥，不像個小夥子，一看都有三十了，問輝哥:你這麼大了沒結過婚？

「沒有，沒合適的！」輝哥拿出一箱煙，一箱酒，還有很多禮物。

顧大嬸的眼睛也亮了，按照農村規矩，別人家姑爺第一次上門都是兩條煙，兩瓶酒，她這姑爺真有錢啊，趕緊好吃好喝的招待輝哥。

鄰居家聽說她家來了新姑爺，都來看，幾個嬸嬸大娘以過來人的身份在那裡交頭接耳:這哪有採蓮說的年齡二十四，我看都三十歲以上，應該是個二婚吧？

06

定親後，輝哥讓阿蓮辭掉工作，在老家歇著，每個月給阿蓮生活費。並說，以後不要去工作，他養著她。

採蓮掉進了愛情漩渦裡，也成為了村裡眼裡人的另類，在她家那四間大瓦房裡，每天錄音機裡鄧麗君、任賢齊、孟庭葦的歌曲穿透整個街巷，她也從來不下地幫顧大嬸幹活，享受著自己建造的夢想生活。

外村進來賣炸糕、換餅乾方便麵、賣糖果蜜餞的都要在她家門前多停留一會。村裡窮人多，捨不得大人吃，都是給老人和孩子買，就她一個大姑娘，天天零食不斷。

輝哥一個月來一次，來時住幾天，走時留下一些錢，或者陪採蓮去縣城買買衣服，依然送回老家，讓她安心在家待著。

談了兩年，採蓮結婚的年齡也到了，催促結婚，輝哥一直說不著急。後來，意外懷孕了，採蓮想:這次一定要結婚了吧。

輝哥才露出真正的嘴臉:他有老婆，沒離婚。他家是家族企業，老婆也有股份，如果離婚，財產會分走一半，家裡人也不同意。

採蓮大鬧了一次，輝哥陪她去流產，甜言蜜語一大堆哄騙，並且保證三年內與她結婚。顧大嬸唉聲嘆氣，但自己家閨女已經成這樣，她也毫無辦法。

07

如果沒有輝哥老婆的上門吵鬧，也許採蓮會繼續編造著她馬上成為市裡女人的夢想。

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輝哥老婆珍妮帶著娘家弟弟拽著輝哥找上了門，輝哥一直以為他養著一個小情人，會天衣無縫。可珍妮還是從公司帳目上發現了端倪，輝哥並不太捨得給阿蓮花錢，只能從公司帳目上拿錢。每個月兩千塊錢，不多也不少。

三查兩查，還是發現了破綻，珍妮了解老公，他應該不會離婚，但他到底養的什麼樣的小情人，心甘情願跟著他，而且貌似老公給她花錢並不太多，並沒有流出太多公司財產。

08

「你這王八蛋，騙了我五年啊！」採蓮才幡然醒悟，她所謂的輝哥比誰都聰明，金屋藏嬌，讓她在老家，切斷與外面花花世界的聯繫，每個月不太多的生活費足夠她用。

珍妮用同情的眼光看著採蓮，阿蓮早已經沒有了所謂他人所講的少女氣息。心裡冷笑:農村丫頭就是好騙！

她扭過頭，扇了輝哥一巴掌:自己幹的好事，看你咋收場，你要是離婚也行，淨身出戶。如果不離婚，就跟她斷了，好好回家過日子，兒子快上大學了，別給兒子丟人。說完，領著娘家弟弟，坐上自家小轎車走了。

剩下一大堆看熱鬧的農村老太太，老頭們七嘴八舌……

「我說，採蓮那個男人結過婚，這回信了吧，人家這包二奶真會算計省錢。」

「採蓮她娘看不出來嗎？裝傻唄，認為自己家閨女烏雞變鳳凰，城裡的男人要是真心的，能讓她等這麼多年？」

「我怕，是那個男人兩口子唱的雙簧吧，想甩掉阿蓮，又不想給錢，用這辦法逼著阿蓮自己離開，人家兩口子照樣回家過日子……」

採蓮一聲高一聲的哭喊聲，半個村都能聽見，人們搖搖頭散去了。

整晚燈未滅，輝哥還有顧大嬸陪著採蓮，怕她抹脖子上吊。

第二天，輝哥孤獨一人坐上了去縣城的公交車，也沒有看到採蓮與她娘的陪送，以往都是有說有笑送到路口，一起等候公交車的到來，她們才離開。

從此後，這個村再也沒有看到輝哥的到來。

09

鬧騰了幾天，採蓮累了，採蓮問她娘:「娘，你看不出來他是個騙子嗎？我歲數小不懂，你怎麼不提醒我，我這輩子完了！」

「你不是想嫁給有錢人，村裡的小夥子你瞧不上，我這不都是依著你，你看看，地裡多忙，我都不捨得你下地幹活。」顧大嬸也一臉委屈，本以為閨女攀了高枝，她老了也能享享福，沒想到，閨女賠進了青春，還讓全村人看了笑話。

採蓮冷笑了幾聲，拿起剪刀剪爛了所有阿輝買的衣服，用斧子劈爛了輝哥買的摩託車，沙發，席夢思床……

顧大嬸眼睜睜看著，沒說一句話。

10

採蓮遠走他鄉，去了很遠的市裡一家工廠打工。轉眼她已經三十了，她也沒臉回老家過年。她怕村裡那群老太太戳斷她的脊梁骨，也怕她娘怯怯的眼神。

後來經工友介紹，認識了老實巴交的阿城。阿城二婚，頭婚媳婦嫌棄他太老實走了，帶走了女兒。他在老家呆不下，也來到市裡打工。

採蓮把自己的情況原原本本告訴阿城，阿城笑著說:年輕不懂事，你又不是壞女孩，不怪你。

採蓮哭的撕心裂肺，她總算遇到了好男人。匆忙與阿城在老家舉行了婚禮，兩個人又在市裡打工。

結婚兩年了，肚子依然沒有動靜。採蓮知道，這都是以前流產惹的禍，身體沒有養好，禁不住輝哥甜言蜜語的哄騙，又傷害了身體。

又花費了她與阿城的所有存款，做了試管嬰兒，總算人到中年，才生下屬於自己的第一個孩子。看看身邊同齡人，孩子都已經上初中了。

11

有了孩子後，採蓮想了許久許久，她是否該原諒她的娘，但或者，她根本不該恨她的娘。

抱著女兒回了老家，看到已經駝背的老娘，在院子裡侍弄著那些花盆。

採蓮少女時代最愛花，那時候，院子裡靠牆一溜花盆裡種著火紅的玫瑰，紫色的丁香花，還有她最愛的死不了——太陽花。

但現在，只剩下了太陽花，也許就它最好養活吧，在農村，人們對花卉不感興趣，一是滿田野都是各種野花，二是某些花還要勞神費力。

「娘，我回家了！」採蓮喏喏地喊道。

顧大嬸回了頭:「回家就好，好多花你走了就死了，只有這太陽花，年年開，好生好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