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護名聲」,這個詞仿佛自存在起就屬於正義。
將字一個個拆來,一股濃烈的腐爛惡臭味撲面而來,強忍著噁心把偏旁部首重新組合,原來只有一句話: 利己者不擇手段,無心無德。
從清朝到現在,鎮子裡活過一百一十歲的老人超過了十八位,由此得名「長壽鎮」。
「長壽」便成為了村子裡頭等重要的事情。
而現在全村都在等待一位老人突破長壽鎮的記錄。
長壽鎮最長者不過一百一十九歲零三天,只要再熬上幾個時辰就到了一百二十歲,將會給長壽鎮的好名聲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跨過了一個多世紀的生命本可平平靜靜地離開,可為了那不切實際的名聲,村長用馬寡婦的血和不停地按摩來吊著老人最後一口氣。
折磨又痛苦,老人躺在床上咿咿呀呀地叫著,為了最後的幾個時辰苦苦支撐著。
他伸出手,想趁生命即將結束之前再喝一口這輩子最愛的酒。
可為了長壽鎮的榮譽,村長硬生生把老人伸出的手給扳了回去。
儼然一副深明大義的樣子:
四叔,不要壞了規矩嘛!
旁邊的人拿出鎮裡記錄長壽老人的書本,生卒日期已經寫好,就等具體的死亡時辰和年齡來落筆,冷漠又熟練。
對於他們來說,老人的離去並不是悲傷,而是前所未有的喜悅。
笑臉盈盈地看著長壽年齡從一百一十九變成一百二,而後興衝衝地向上級匯報。
程序化地哭泣,程序化地哀嚎,程序化地送葬。
鎮裡少了一位老人,卻多了一個數字。悲傷?發自內心的悲傷?從未有過。
全村人姓牛,只馬寡婦一人姓馬,顯而易見她是一個外來戶。
為了突破新的年齡界限,長壽村有個神秘的方法可以延續生命——輸血。
而孤身一人的馬寡婦恰好成了獻血的對象,這也是馬寡婦能在長壽鎮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長期地為老祖提供血液,馬寡婦面色蒼白,貧血的程度愈加嚴重,經常走不了幾步就暈倒在地上。
村裡的人並沒有為馬寡婦的獻血而心生感激,反而是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更像是因為他們的恩賜,才給了她一個活下去的機會。
因為寡婦身份,再加上牛結實時常來調戲馬寡婦,長壽鎮的人對於馬寡婦都是嗤之以鼻,但為了延長老祖的壽命,大家也就視而不見。
當老祖咽下最後一口氣時,馬寡婦的鮮血已經沒了任何利用價值,等待她的命運只能是殉葬。
一個外姓人,又是寡婦,還臭名遠揚,現在連最後一點價值也蕩然無存,除了死沒有別的出路。
甚至連馬寡婦自己也覺得不應該留在這世界上,對於殉葬,她沒有一點反抗。
人生而為己,總是愛打著冠冕堂皇的理由做著利己的事。
在獲利的過程中,陰暗面盡顯,偶有露出的惻隱之心,在片刻的停留之後又立馬被自我勸說的漂亮說辭硬生生塞回到陰霾籠罩之下。
利己,天經地義。折磨,理應如此;拋棄,理應如此;殺人,理應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