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飯掃地,然後到門口倒垃圾,一抬頭看見我們上上家的門口坐著幾個人在聊天吃東西。我本來是不打算打擾她們的,但是倒垃圾的聲音太響,她們聽見了就都往我這裡看。然後那家的主人使勁向我招手,嘴裡大聲喊:「來來來,吃東西!」我不好意思拒絕,也正閒著沒事,就走過去了。
到那裡看見她們是三個人,其中兩個都是我的鄰居。還有一個不認識,但是看著有點眼熟。她短頭髮,穿一雙拖鞋,最大的特點就是身體肥胖,目測有兩百來斤,整個人斜靠在那把小椅子上,我都擔心她有壓壞椅子摔下去的危險。
她先跟我打招呼,一開口就問:「你還沒有嫁出去啊?」
我一聽這話就有點疑惑,心想:她怎麼知道我還沒有嫁出去,這裡是我的娘家?但還是還有問出來,而是先回答她說:「是啊,沒遇到合適的。」
她說:「你年紀不小了啊,比我還大兩歲,還不嫁就嫁不出去了呦。」
我並沒有因為她的調侃生氣,而是笑著問她:「你怎麼知道我多大?別人都說我看著不顯老的。」
她說:「我怎麼會不知道?你不認識我了嗎?我跟你弟弟是小學同學啊,我以前不是經常去你家裡玩嗎?那時候你還帶我們去山上拔竹筍啊。」
她這麼一說我就想起來了,原來是她。她娘家就在我們這裡,離我家沒有半裡路遠,我小時候是經常帶她們一起玩耍,記得她小時候是個非常漂亮可愛的女孩子。但我已經十多年沒有再見過她了,沒想到現在都這麼胖了,一副鄉下三十多歲堂客們的樣子,難怪我會認不出來。
她其實年紀還小,九五年的,現在還只有二十五歲,但是她的孩子已經差不多十一歲了。她十三歲就懷孕,這件事當時不僅震驚了我們整個村子,還震驚了兩個初中,一個就是她所在的我們鎮初中,另一個就是男方所在的我們鄰鎮初中。兩個人都是初二,不知道她們是什麼時候在一起的,等到她肚子慢慢鼓起來,她媽媽發現了帶她去醫院檢查才知道是懷孕了。
檢查出來了以後就問她是誰的,她說出了孩子爸爸的名字和家庭住址,然後她父母就帶著她上門去了。
回來以後我就從鄰居口中聽到了消息,我記得當時大概是這麼說的:「孩子留著,那邊說了要。兩個人都不讀書了,先生完孩子,以後爺爺奶奶幫著帶,讓他們兩個人出去打工賺錢。她爸爸說了,只要那邊給十萬塊彩禮錢就不管她的事了,辦不辦婚禮都無所謂,馬上住到他家裡去,以後每年三節也隨她回不回來。」
她果然馬上就去那邊生活了,也是從那以後我沒有再見過她。孩子生出來以後,鄰居們當著她媽的面就恭喜:「還是你命好,三十二三歲就開始做外婆了。」背後就嘲諷:「不好好管教孩子,這麼小就懷孕。以為這是什麼好事嗎?這是丟人。這個是有遺傳的嘞,她自己不也是十多歲就嫁人啦。」
農村女孩早婚的有,我看到的就不少,她們初中畢業以後不出去打工,在家鄉碰到合適的人談兩年就嫁了,還是只有十多歲。法定婚齡對於她們來說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可以不扯結婚證,先把酒席辦了,把紅包收了。她們因愛結合,雙方父母也高興得很。
女方這邊,很多父母還是不希望孩子出去打工的,因為很可能會嫁到外地去,那樣三年兩年都看不到了。還是嫁在家附近好,回娘家方便,還能經常看到外孫、外孫女,特別是過年過節的時候,女兒女婿帶著孩子一群人來,家裡擺上兩三桌,坐得滿滿當當的,是一件非常美好並值得驕傲的事。
對男方那邊來說就更加是好事了,本來農村女孩就少,還是先下手為強的好,要是一直沒有著落,自家兒子指不定就光棍到底了。十幾歲的女孩嫁進門,以後在這個家裡該賺錢的時候賺錢,該幹家務的時候幹家務,不僅多了一個家庭成員,同時也是多一份勞動力。如果女孩是大著肚子進門的那就更好了,孩子一生下來,他們馬上就升級做爺爺奶奶,每天帶著孫子或者孫女樂樂呵呵,然後再把家交出去,就可以過上清閒的養老生活了。
結婚早晚都是一個人自己的選擇,其實輪不到別人來評價和說三道四,她們自己覺得遇到合適的人了,想過上婚姻生活,願意從此在家庭的吵吵鬧鬧和日常的柴米油鹽中過上一輩子,就應該得到別人的祝福和支持。
只是結婚太早還是不好,讓人生失去了太多的有趣經歷。就像沒有成熟的果實早早地就摘下來一口吃了,往往只有酸澀,原本可以享有的甜蜜就再也品嘗不到了。特別是農村女孩,還沒有來得及走出去好好看看外面的世界,感受一下熱鬧與豐富,就早早地被困在了小小村落裡。婚後即使有時候能夠到城裡去玩玩,到街上去逛逛,還是得拖家帶口,孩子放在家裡不放心啊,也想和他們一起分享那份快樂,但是他們來了以後會因為各種事情哭鬧不止,又是亂跑又是要抱,一趟下來,只有辛苦沒有享受。有些事情,真的只有年輕又單身的女孩才能夠做到,那是獨屬於她們的美好。另外,幸好現在的醫療技術發達了,要不太小懷孕生孩子也是一件非常冒險的事情。
有人說,每個年齡階段都有它該做的事。我非常贊同這句話,不是非做不可,而是它就是適合,做起來會比較輕鬆,完成了也會讓今後的人生比較輕鬆。當然,結婚的事關係到緣分,總是可遇不可求,很少有人能夠精準把握,讓它剛好發生在那個設定的小小時間段內。但是,我認為對於我們每一個人來說,人生路上還是一步步前進、把該走的都走一遍才好。比如說上完初中以後,就應該再接著上高中啊,那樣不就沒有時間和精力結婚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