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夢怪談 – 託夢

鈞泰

背景：

「這要從我外婆那一代說起。

那時候，連同我外婆一共有三個姐妹，她是老二。大姐結婚以後，在戰亂年代就和她們失去了聯繫，可能早已過世。所以外婆就和她的小妹妹一直住在上海。外婆和她的妹妹年齡相差大概五歲左右吧，因為我還太小，不是很清楚。在我的印象裡，我叫她妹妹叫姨奶奶。姨奶奶後來經常沒事就到我家逛逛，帶點吃的，然後和我外婆一塊兒包餃子。

我外婆身體不太好，在74歲那年心臟衰竭過世了，那年我13歲。姨奶奶很活躍，還是政協委員，總是在居委會裡面竄來竄去的。在我外婆過世以後，她總是在念叨說「我再過幾年馬上就要74歲了，不知道是不是也會死」。

事情就是那麼巧，在她74歲那年，被一個騎自行車的小孩撞倒，摔碎了大腿胯骨。她兒子混得不錯，給她找了一個非常好的醫生開刀，手術很成功，家裡人也不斷地給她送甲魚湯、雞湯、骨頭湯，於是她恢復得很好。我媽媽作為她娘家人，自然必須去探望她。原本，她想第二天休息天去看望，可是不知道怎麼回事，總是覺得應該今天就去看她，就這麼鬼使神差地請了假，然後糊裡糊塗的到了醫院。我媽到了醫院以後，發覺她恢復得很好，神採飛揚的，因此說了一會兒話也就回去了。

當天晚上，我媽媽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

夢境描述：

『我媽夢見去世的外婆坐在屋子裡，她一邊笑著一邊對我媽說：快去拿心臟病藥，快去拿心臟病藥。然後外婆又笑了起來。接著我媽就醒了。』

我媽醒來後也只當一個夢。誰知道中午就接到了傳呼電話，說姨奶奶昨天半夜突然心臟停止跳動，猝死了。我媽覺得昨晚是外婆在託夢，讓她想辦法救姨奶奶，外婆笑是因為知道妹妹要來陪她了。」

解析：

聽完描述，我首先問了造夢者一個問題，她姨奶奶之前有沒有心臟病，或者她家族裡是否有過心臟病史。造夢者回答說姨奶奶以前確實有過心臟病，但之前沒有因此而住過醫院。但她媽媽知道姨奶奶的心臟不是很好。

經過詢問其他細節，以及家人親屬在姨奶奶發病前後的內心感受，大致可以做出初步的推測。當然，現實中很多人遇到類似的夢，一般都會用已故親人託夢這種說法來進行解釋。確實這種說辭非常容易讓人相信，而且也更符合人們在當下的心理活動。只是對於精神分析來說，還有另一種解釋可以對此類夢境做合理的分析。在此，我想說的是，對於這兩種解釋我並不想做孰是孰非的評判，我只是想在民間傳統的合理想法之外，尋找另一種合理的解釋。

於是我對造夢者說，讓我先來講述一個關於弗洛伊德遇到過的案例。

「說是一個父親，他的小兒子在年幼時意外去世了。他很傷心，當時他們那裡有習俗要為死去的親人守靈。他兒子的屍體放在靈堂，屍體周圍放著一圈蠟燭，他一個人陪在身邊。後來因為實在太累，他不知不覺地睡著了。夢裡他看見兒子坐了起來，說自己的右手很疼，他看見兒子活了過來，喜出望外抱住兒子，但他兒子大叫手疼。他突然驚醒，發現兒子屍體邊上的一根蠟燭倒了，倒下的火苗正好燒到他的右手。」

很多人一看到這個案例，非常自然的用託夢的方式去解釋，當然非常簡單。但弗洛伊德嘗試用科學的方式去解釋它。

首先夢到兒子是很自然的，因為兒子剛過世，做父親的理所當然的會夢見自己兒子還活著。但倒下的蠟燭讓火光的明暗發生了改變，這種光線的改變對眼球視網膜產生影響，雖然當時在睡覺閉眼的情況下，但眼睛還是能感知到周圍環境光線的改變，正是這種改變讓父親的大腦對夢境的內容做出了迅速及時的調整，而且父親在清醒時看著兒子屍體周圍的蠟燭也曾經有過一絲擔心，擔心這些蠟燭會不會傷害到兒子的身體。然後在這些心理活動的綜合作用下，這個看似靈異的夢就產生了。

最後我對造夢者做出了她夢境的解釋。她姨奶奶和外婆都是在74歲那年住進醫院，所以她媽媽在心理上一直有種不詳的預感，這種預感平時不說，但一直藏在內心，這是產生夢境的緣由之一。另一方面，造夢者母親對外婆的感情很深，平時可能也會時常夢到她，在當時這種情況下就更容易夢到自己的母親，因為在內心她其實一直想找個人傾訴最近發生的種種意外和不安，做孩子的很容易想到的是找自己的父母傾訴。當然造夢者外婆已經過世，所以她只能寄托在夢裡能見到她。同時，這種不安還包含對姨奶奶有心臟病史的事實，更加劇了夢境內容的產生。

然後需要說明的是，「笑容」這個元素是開心的表示，母親夢裡關於造夢者外婆的笑其實是暗指母親希望外婆在天堂過的很開心，所以並非指外婆覺得姨奶奶要來陪她了所以開心的笑，而是媽媽希望自己母親在天國過的快樂，能一直笑口常開，這是造夢者媽媽的願望。因此，在所有這些心理活動的綜合作用下，這個所謂「親人託夢」就產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