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子》十二

（十二）

終於參加工作了，一個小縣城的老師。父母很高興，為家裡終於有了一個「正式工」而高興，為自己的孩子終於可以不像自己一樣除了反覆折騰腳下的那片乾燥灰黃的泥土外再沒有其它的生存方式而高興。

開學了沒有多久，突然有天一天接到瘋子的電話，讓我出來，見了面，瘋子說得第一句話是我們又可以在一起了，第二句是還有事，改天邊喝邊聊。然後騎著不知道向誰借得破舊自行車「飛」走了。這也太瀟灑了吧！我知道兩人好多天沒有見面了，彼此都很想念。

原來瘋子也在縣城的另一所中學做老師了，以後的日子裡，三個人經常在一起吃飯。記得有一次我去了瘋子的辦公室，瘋子正在備課，我看了瘋子寫的教案，字跡非常工整，非常美觀，我忍不住拿起來，從第一頁開始往後翻，一頁一頁地仔細打量，不禁被瘋子認真嚴謹的教學態度折服，瘋子如果一直做老師的話，一定會是一個非常優秀的老師。

工作的第二年，國家的第二批村官考試報名開始了，瘋子說：「要不試試吧。「我說你去吧，我不就是為了兩人在一起的才做老師的嗎，如今在一起了，不想其他的了。」於是這件事在我的腦海好像被遺忘了，過了幾個月，瘋子激動的給我打電話說，晚上一起聚聚。瘋子考中了，面試筆試都過了。瘋子還給我講述了面試時自己的靈機一動。面試時，考官的問題是敘述一件最讓你感動的事情，只有三分鐘的考慮時間。有時候三分鐘很長，有時候三分鐘也確實很短，馬上就要答題了，瘋子腦海對問題答案的思路還並不是很清晰，於是不自覺地低下了頭，看到的是面試官的一雙鞋，剎那間，靈感泉湧。而瘋子低頭的動作和瘋子接下來要講的事情好像也形成了呼應，考官也不禁正襟危坐起來。

「那是一個冬天，那個冬天分外地寒冷，同學們都已經換上了厚厚的棉鞋，而我仍然穿著一雙破舊的單鞋，我知道父母已經盡力了，實在沒有多餘的錢給我買一雙棉鞋了。記得有一天，突然下起了茫茫大雪，從凌晨開始一直下，已經下了整整一天，還沒有停止的跡象，在放學去食堂的路上，透過雪的縫隙，我感覺有一個特別熟悉的人，站在風雪中，走近了，原來是父親，手裡拿著一雙嶄新的棉鞋，可是父親的手卻是一片紅腫。這就是一雙棉鞋的故事，瘋子面試的時候向面試官敘述的一件最感人的事情。瘋子一邊喝酒一邊為自己的靈機一動而得意，而我知道任何的靈機一動都是有感而發，都是來源於生活。